第201章

  成國公府月宴，京中貴眷盡數前往。

  逍遙王府的馬車在成國公府門前停下，跟車的婆子上前打簾，雲橋雲溪先一步出來，然後才伸手將慕晴泠扶下了馬車。

  這番動靜本是尋常，奈何最近逍遙王妃的風頭實在太勁，慕晴泠所到之處，無不引人矚目。自從嫁給了蕭嵐洺，慕晴泠對這種場面已經習以為常了。她鎮定地下了車，正巧勇王府的車架也到了。

  俞斐下了車，瞧見慕晴泠臉上的神情頓時僵了僵。在她身後，秦熙雯走了過來。俞斐隱含警告地看了一眼秦熙雯，讓她不要上前，可秦熙雯卻一點不理會俞斐，隻管上前見禮說話。

  慕晴泠見到秦熙雯也高興，可論起來，如今慕晴泠算是秦熙雯的嬸嬸，昔日無比親近的姐妹如今竟然有了輩分的差別，也是讓人啼笑皆非。如今慕晴泠既是長輩又品高一級，倆人再不見外，秦熙雯也是做足了禮數，以免有心人說嘴。

  秦熙雯禮畢起身，嘴裡還打趣道:“怎麽著，我再隨蕭隸叫你一聲小王嬸？”秦熙雯與慕晴泠一邊往成國公府裡走，一邊玩笑道。慕晴泠笑了笑，回頭對雲橋說道：“快，準備個紅包，待會兒她叫了就給她，別等人家世子妃回去念叨說做嬸嬸的連這點禮數都不懂。”

  雲橋雲溪還有執明跟在她們身後忍笑，除了秦熙雯，慕晴泠當初較好的幾個閨中友今日來赴宴的不多，見著了也都親親熱熱地打了招呼。看上起似乎也未因流言而生疏，這些貴婦小姐們最會的就是故作雲淡風輕，一路走到成國公府內院，慕晴泠身邊都好生熱鬧。

  成國公府的花園裡，已經有不少夫人小姐們在了。不遠處俞玫看見了慕晴泠，趕緊過來打招呼，身邊還跟著一個江家的小姑娘。慕晴泠笑盈盈地問了幾句，給了江家小姐見面禮，迎上俞玫隱隱有些擔憂的眼神，慕晴泠笑道：“玫姐姐這是怎麽了？瞧著倒像是我多長了一雙胳膊出來一樣。”

  俞玫又氣又笑，“就你刁鑽，行行行，都是我們瞎操心，白白替你揪心一場。“慕晴泠拉過俞玫的手，哄道：”玫姐姐不因外界那些流言蜚語與我生分，我已經是萬分感謝，哪裡還會有那般不知好歹？“

  慕晴泠說罷，看了看俞玫身邊的江家姑娘，又有些擔心，“玫姐姐，江家可曾……”俞玫知道慕晴泠在擔心什麽，她們這些出嫁的姑娘，多多少少都要看婆家的臉色過日子，慕晴泠如今被人架在火堆上烤，對於同出一門的姐妹，少不了受些牽連。慕晴泠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亦有承擔一切的決心，但若是因此連累無辜的姐妹，那才是她不能接受的。世上女子多艱，稍有差池就是萬劫不複！

  俞玫安慰的拍了拍慕晴泠的手，淡然說道:“你放心吧，江家乃詩書門第，最是清正自持，斷不會聽風就是雨。”慕晴泠點了點頭，眾人正說這話，慕晴泠余光瞥見好久不曾見到的王爾雅。

  王爾雅這個人，粗鄙又張揚，只因姐姐在宮裡受寵所以京中貴眷們給了幾分顏面，誰家設宴都給了王家帖子。這樣的抬舉讓王家覺得自己比起京中世家大族並不少些什麽，王爾雅也自認自己與那些大家小姐沒什麽兩樣。

  慕晴泠還記得王爾雅當初對自己嫁給蕭嵐洺這事兒有多義憤填膺，還當眾說過自己不好生養。她們因為自持身份，沒幾個人會跟王爾雅認真，不過對於王爾雅的張揚，慕晴泠是記憶尤深。

  原本她以為以王爾雅的性子，好不容易逮著這個機會，非得要好好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一番才是，沒相當王爾雅遠遠看到她，竟垂著頭灰溜溜地躲到一邊去了。

  秦熙雯見慕晴泠臉上帶了幾分驚訝，偏頭瞧了瞧，了然笑道：“別看了，王家仗著家裡出了個娘娘張牙舞爪了這麽些日子，也該清醒了。若還是這般以皇城新貴自居，別說太后，就連陛下都快容不得他了。”

  “太后娘娘？”慕晴泠與秦熙雯、俞玫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園子裡的涼亭走去，說起王家的破事兒，俞玫的興致倒是比秦熙雯高一些，“可不是太后娘娘，也是這王家輕狂，真以為自己家有了個娘娘，就能稱得上皇親國戚了。她們哪裡知道，這皇城之內，一塊板磚掉下來能砸死三個宗親五個貴戚，就連街上磨豆腐的，往上扒拉扒拉，指不定就是哪位官老爺的拐角親戚呢！皇親國戚？說起來好聽，可很多時候都不值錢！”

  三人在涼亭裡坐下，俞玫一邊搖著自己手中的扇子，一邊說道：“算起來，就在你跟王爺回天津前兩個月吧，王家張羅著要給王爾雅說親。”

  “王家什麽情況，大家都知道。平日裡交際迎合，給他家帖子不過是看在小皇子的面子上，圖個表面光。論起姻親，但凡貴重點的人家都是看不上王家的，更不要說王爾雅還是那麽個性子。可偏偏王家眼高於頂，放話出來他家的姑娘，非三品大員家不入。”俞玫說這事兒來也是覺得好笑。

  “三品大員？”慕晴泠啼笑皆非，“好志氣。”王家人不知禮數，不知道這全天底下有品有級的，大致分為三類，一類是宗親，祖上會投胎，姓了蕭，天生比別人高一頭比如蕭嵐洺，出生就是超品親王；一類是功勳，因功封了爵位，比如慕晴泠的外祖家靖勇公府，世襲罔替；還有一類，就是朝廷官員。聽起來好像是前兩類比較高貴，可事實上，哪兒有實實在在握在手裡的權利好！

  沒有實權的宗親或勳貴，除了比平民百姓多了些朝廷下發的的銀米，一樣得夾著尾巴做人。當然，和平民百姓不一樣的是，出身宗室或者勳貴的，想要做官掌握實權，總是比一般人容易一些！普通人想要做官，得從秀才舉人進士一步步的來，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想要做官談何容易，可宗親勳貴呢，天津港跟著蕭嵐洺那一波，都才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個個身上掛著官職，最高的已經五品了。

  王家想要三品以上的大員，這就是要實權官職啊！朝廷的司職，最高為正一品，可是正一品並不是實職，而是虛銜，用以榮養德高望重的朝中大臣，比如俞文遠的外祖，在任的時候為從一品，直到致仕，才升為正一品。而從一品官職，單以文官論的話，總共六個，也就是六部尚書。二品三品，六部各處無非也就那麽幾個，符合王家要求的，說一句屈指可數也不為過，把眼光放遠一點，倒是還有各省的封疆大吏，還能多一些選擇，可是王家憑什麽！這些人哪一個不是位高權重，天朝盛世，全國人口以萬萬計，就連宗室人口都超過了十萬了，就憑區區王家，也想攀上這世上最頂級的一波權勢人家？真是笑話，好多姓蕭的都不敢做此想法，何況他們！

  “可不？這話一出，王家瞬間便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偏偏王家老爺還不自知，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京城都等著看他家姑娘的熱鬧，鬧了個進退兩難。本來那王家若是有了自知之明，消停下去就這麽拖個一年半載，再給他家姑娘議親也不是什麽難事兒，偏生這王家，鬼迷了心竅。”俞玫搖著頭說道。

  “王嬪在宮裡母憑子貴，前些時候又頗受寵愛，竟養大了王家的心腸。王家老爺眼看著王爾雅在京中議親不容易，竟然動了心思想讓王嬪將王爾雅也弄進宮去，效仿漢帝趙氏雙妃，姐妹倆一同侍奉帝側。”俞玫現在說起這事兒，還是覺得王家老爺藝高人膽大。

  慕晴泠看了看秦熙雯，又看了看俞玫，目露驚歎。“王家托了人給王嬪遞了話，王嬪那枕頭風還沒吹到陛下耳邊呢，先被太后給知道了。”俞玫說道，“太后發了好一通火，聽說當著眾妃的面斥責王嬪，還說若是她在不安分守己，連小皇子都要從她宮裡抱出來，交給有德行的妃子去教養。”

  “太后罰了王嬪禁足，陛下知道了也沒說什麽。宮裡面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人，三五日地，陛下就連問都沒問過王嬪一聲了。王家闖了這麽大個禍，也只能夾起尾巴做人。姐姐失了寵，王爾雅這個當妹妹的，有還怎麽囂張得起來？”俞玫講完這段是非，端起茶杯喝了兩口。

  慕晴泠看了看王爾雅所在的方向，感慨道：“伴君如伴虎，但願這王家經歷了這一遭，能明白一點吧。”

  一旁的秦熙雯一直沒有說話，坐在旁邊看著涼亭外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不一會兒江家來人尋俞玫，俞玫趕緊帶著丫鬟走了。慕晴泠目送俞玫出了涼亭，這才轉頭問道：“熙雯，你想什麽呢？從剛剛起就一直不說話。”

  秦熙雯的目光落在了遠處一個人影身上，“晴泠，你覺得太后發落王嬪，真的僅僅是因為他們想將王爾雅送進宮嗎？”

  慕晴泠放下手中的茶杯，想了一會兒，才道：“或許是或許不是，天威難測，咱們何必自尋煩惱？”

  “好了，不說這個。你回來這麽久，譚家的事可有章程了？”秦熙雯問道，慕晴泠笑了笑，說道：“敵不動我不動，譚德宏還關在天津大牢裡，譚家比我著急。這種事兒，越急越容易出亂子露馬腳。”

  “你有應對就好，天津那邊有蕭隸在，你放心吧。算著時間，蕭隸的第一道折子也該回京了，到時候就是譚家想穩一穩，也由不得他們了。”秦熙雯說道。

  慕晴泠點點頭，秦熙雯突然又問道：“晴泠，你在天津，可有與蕭肅接觸過？”

  “蕭肅？”慕晴泠一愣，“蕭肅是跟著王爺的，我倒是不怎麽了解。怎麽了？你怎麽突然問起他來了？”

  秦熙雯臉上有幾分掙扎的神色，似乎不知道有些事情該不該對慕晴泠說。慕晴泠見狀，說道：“到底怎麽了？”

  “晴泠，我有件事兒要告訴你，這只是我的懷疑，我什麽證據都沒有。你若不信便當我今日什麽都沒有說過。”秦熙雯突然無比鄭重地看著慕晴泠，倒是嚇了慕晴泠一跳。

  “什麽事兒值得你這個樣子，你說。”慕晴泠點頭道，還將雲橋雲溪都派到亭外面去站著。

  秦熙雯看著慕晴泠，低聲道：“我懷疑，俞斐的孩子不是老王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