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達德竭力規勸大理上下的時候,王宮外,一伍彪騎踏聲如雷如若無人一般勒馬停於宮門前,為首一員小將,英姿勃發傲然俯視著宮門前已經舉起刀兵的守衛們。
“都退下!”
後面趕過來的段讓咬著牙低聲喝斥了一句,然後下馬走到近前:“小公爺,這是我大理王宮,於情於理您都該下馬了吧。”
馮誠卻根本沒有看他,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的宮城:“下馬自然是要下馬了,你也別氣,本將軍這麽著急,還不是為你們著想,聽說把匝剌瓦爾密的使者已經到了,萬一你們走了岔路,段氏王族不足為惜,但可別誤了將士性命。”
段讓氣的面色漲紅,他是段寶的親叔父,掌握著段氏的兵權,在大理境內就算是梁王也不敢這麽折辱他,如今卻被一介小兒輩這般輕視。
勢不如人為之奈何?更何況眼前這個小子,身份地位顯貴,是大明郢國公宋國公膝下惟一的男丁,一門雙公的爵位將來都要靠他承襲,哪怕在大明能比他身份更貴重的也是罕見。
“小公爺放心,我段氏請您來,就是為了展示決心。”
馮誠利落的跳下馬來,身後數十騎緊隨其後,不過他們的舉止並不整齊,看著甚至有些散亂,但狠戾貪婪的目光四掃,卻讓人心驚膽戰不由得扭頭避讓,根本不敢與其目光接觸。
“啐,俺還以為這他娘的大理國有多了不起,算是白跑一趟。”
“就是,要他們投降幹嘛,那狗屁梁王敗的那麽快,老子才撿了六七個人頭,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給兒子攢下個出身!”
“三哥,要是把他們也加上在多打幾個月,說不定就夠了。”
“別指望了,人家早就把公主派去京城了,哈哈哈。”
唯一能聽懂的段讓腦門上青筋都綻了出來,可一看一旁似笑非笑正瞧著他的馮誠再大的怒火也得壓下去。
馮誠咳嗽一聲:“都閉上你們的鳥嘴!”
兩兩三三的應和聲響起,猶如山賊水匪一般,不過卻可有人敢取笑他們,任誰都能看出來,這是真正屍山血海裡殺出來視死生如兒戲的驕兵悍將。
馮誠大步往宮門走去,身後的群騎也要牽著馬跟上,段讓站在原地沒有動幽幽的說道:“小公爺帶幾個隨侍進去也就罷了,這麽多人恐怕不合適。”
段讓的手緊緊握在腰間的劍柄之上,心中思索著豁出這條命,也得給段氏留下僅剩的尊嚴,至於其他也管不了那許多了。
馮誠沒有回頭只是舉起手揮了揮:“都留下!咱一個都不帶!”
這般通情達理與對方一直以來表現的驕橫跋扈簡直是天壤之別,可也讓都要決死的段讓差點被一口氣噎死。
走在前方面的馮誠心中卻也在叫苦不迭,這他娘的可真是在玩命,下次可不接這種差事了,當然,這也由不得他,軍令如山,主帥下的令,他叔父馮勝在也不能攔。
段氏歸降是大勢所趨,段寶想不明白他麾下的那些大族也會讓他想明白,所以馮誠這次來不為別的,就是代表征南軍先壓他們一頭。
無論是湯和還是沐英徐允恭馮誠,作為大明的高層核心人物,對朝廷關於雲南的決策和安排都是心中有數的。
段氏及大部分大理國的高層世家都會在數年內逐漸遷移至其他州府,留下的巨大利益自然是歸征南軍接管。
不同與打下來的隨意分割,段氏歸順後便是一家人了,得講究個吃相體面,所以便先由馮誠來當這個惡人,好人就留給沐英來當,確保利益最大化。
大理王宮跟大明的皇宮自然是比不了的,沒多久段讓就領著馮誠到了朝議殿外,經過通稟後被請入殿中。
迎著蘊含情緒各異的目光馮誠大步向前,梁王左丞達德還在繼續勸著段寶,而此時段寶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來人身上。
馮誠毫不客氣的撞開還在喋喋不休的達德,抬首望去與段寶四目相對,倆人都沒有開口,馮誠也沒有要行禮的意思。
被撞的踉蹌差點摔倒在地的達德也不氣惱,站穩身體也是默默抬頭注視著段寶,這種情況,說的再多也沒意義了。
殿內沉寂片刻,高阿彌看著馮誠的背影歎了口氣,語調頗高但其中卻隱約蘊含著些許哀求:“使者,您既是代表天朝上國而來,面見我主,是否應盡應有之禮!”
馮誠微微撇過頭看了他一眼道:“本將隻身入見還不見誠?本將軍的誠意已經展現過了,可直到現在,還沒瞧見爾等之誠。”
“天朝上邦泱泱大國,禮儀通達,將軍顯貴,可面前我國之主…”
馮誠毫不客氣的打斷他厲聲喝問:“本將知雲南有前元偽王把匝剌瓦爾密,卻還不知何時又多了一位,爾等豈不聞未經我大明皇帝陛下冊封擅自稱王建制者,大明必興兵討之!”
“你……”
段寶微微擺手:“那麽就讓將軍見見我段氏的誠意吧。”
早就快壓抑不住怒火的段讓抽出腰間利刃,雙手緊握橫揮,只見一人頭顱離體鮮血噴湧,軀體斜倒於地,染紅地磚彌漫開來。
幾聲驚呼幾聲悶響腳步匆匆避讓,被濺了半身血的馮誠卻只是抹了把臉低頭笑道:“好快的劍。”
段寶站起身摘下皇冠脫下金袍:“段氏請天朝上邦為我等做主,剿滅前元賊王,救大理各族百姓於水火之中。”
馮誠毫不客氣:“將虎符及調兵文書交出。”
在段寶幾高阿彌的示意下段讓從腰間取出一塊虎符交遞到馮誠手上,早已擬好的文書也隨同奉上。
馮誠拿過後面色才好了一些:“其余事不需爾等,我大明西平侯即刻就會來此主持大局。”
轉身向殿門走了幾步停下回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段寶道:“看在你們這般懂事的份兒上,本將軍送你們一個消息,湯帥倦於沙場,戰事了結後便會班師回京,而平西侯貴為聖上義子…呵,言盡於此。”
馮誠走後殿內就如同炸了鍋一般,大明的態度實在讓人心寒,他們本以為大明會好好安撫,沒料到竟是這般輕視。
簡直比蒙古人還粗魯無理,這將來還能有好果子吃?
高阿彌換侍從清理地面順便讓人將左丞的屍體送回梁王那邊,這就當是戰書了。
看著國相的安排,眾人長籲短歎,自絕於梁王,他們已然沒有他路可走了,跟著段氏恐怕過不上好日子,得想辦法攀上大明的權貴。
首先就是排除了方才那位小爺,那般驕橫跋扈的人,不說將來前途如何,跟隨伺候奉承這樣的主,那不得憋屈死。
也不知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雲南將來是要由平西侯治理嗎?可得派人去打聽打聽了。
段寶宣布散朝,他已經懶得去安撫人心了,左右段氏是不可能留在故土,還管著他們是死是活。
殿內僅留下國主和國相兩人,段寶摸著代表權勢的衣冠歎道:“前元時我段氏雖被罷王位可依舊還是大理總管,名亡實不亡,而現如今看大理國終究是要亡在我手上了,祖宗基業盡失,百年後不知有何面目見列祖列宗。”
高阿彌閉目兩行清淚流下,段氏高氏雖有相爭但為的還不是這個國家,如今走到這一步,他難道就有面目去見祖宗了?
實非不忠不孝,天傾而來,為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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