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國士相待,你信嗎?”江元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當年聖上入徽時還許諾過別的呢,可真正實現的不過一二,商人不過賤業者,何以能論公道。
“不信,可太子爺的臉面就是是朝廷的臉面,說過的話,總不至於就當個屁放過去了吧。”
“自然不至於,聽聞是要賞賜身朝服冠冕的,無職無品,每年節時準入宮享禦宴觀禮樂,與君同樂,家中子弟可保舉入國子監或京營左衛軍,這也算以國士相待了。”
那人抿住了嘴,若是未出海時,聽到能有這些恩賞,心中自是千百個樂意,但依照如今的利益來看,虛的終究不如落袋為安的實惠。
江元勸道:“我等逐利歸逐利,可還得先保全了性命,你幼子素來聰慧,如今也到了年歲,我做主將入國子監的名額定給你家,莫要利欲熏心,再多的銀子,也抵不過朝廷的兵馬。”
“聽您的,我這就下去核對帳目,將給朝廷的商稅籌備出來。”
那人走後,一直撥弄算盤珠子的人低聲道:“咱們這位大掌櫃現如今心大了,恐是另有所想,當家的,您老得掌穩舵呀。”
“掌舵,哈哈,老夫這把年紀,都不知道明早還能不能有醒的時候,怎麽掌舵呢,老嘍。”
說著話江元艱難的起身:“這個家老夫當不了啦,都是你們做主了。”
不等勸,江元找手一個侄孫上前,攙扶著老頭子上了驢車,隨著車夫一聲吆喝很快就離去了。
這時說是去核算帳目的大掌櫃不知何時又走了回來:“老狐狸抓不住,哼,好在他幾個兒子也都不是安分的,最後就得他去抗,誰叫他個子高呢。”
拎著算盤出來送的矮胖子憂心忡忡的歎了口氣:“掌櫃的,要麽算了吧,江老這輩子幾乎就沒走錯過,朝廷現在看的緊,何必頂著風頭上呢。”
“你以為我就不怕死?可肉就這點,等吃肉狗又太多,現在多省出本錢,多造幾艘商船多收些貨,往來一趟就比別人鋪開的攤子大,佔的名聲響,一步快步步快,真等那些爺們入場,咱們連湯都別想喝了。”
“我就不信晉商那邊就沒這個想法,他們靠著鹽業,本錢足的很,前月來買下了沿海這幾州府多少商鋪,現在舉國的商號都頂著海上這塊肥肉,咱們站著地利若是還輸了,還行的什麽商,趁早分了銀子買田畝耕種去吧。”
沒一會兒徽商有頭有臉的掌控們幾乎都來了,只是沒看到江元,顯然都有些不放心,面對大掌櫃畫的餅,也只是模凌兩可的態度。
銀子誰都想掙,可朝廷的斷頭刀也沒人想嘗嘗。
可最後,聽了那幾位大人的名字,又想了想天塌下還有高個的頂著,還是狠下心應下了。
徽商這邊是如此,其他幾家也是大同小異,朝廷的商稅定的確實狠,雖然不能說是白乾或者賠錢,但相比以往而言,真可謂是斷手斷腳剜心撓肝之痛了。
江元回家後服下了湯藥,然後喚來自己四個兒子,說了半晌話後道:“你們幾個不說別的,光論孝道還是可以的,只是我死以後,公中產業實多,長久後必有爭端,引得兄弟失和,讓我難安九泉。”
“俗話說樹大分枝兒多分家,趁著老夫尚還清醒,分家為妥,我已經令人去叫爾等叔伯娘舅。”
老大跪下磕頭道:“是兒子們不孝,才讓老父有此擔憂,我等兄弟往後必當齊心協力…
老二也是跟著說道:“爹,家族繁茂昌盛,憑的是兄弟齊心合力,怎麽好分家呢,若是我們有什麽不妥當的,您直管教訓。”
老三老四也是這樣的說法,分家有什麽好的,現在吃喝玩樂都是開銷公中的,自己私產都可偷偷攢下,若是分家了,吃條魚都得花自己的,哪裡舍得,何況豈止是銀子的事情。
江元是要一意孤行的,可惜確實是老了,原以為家族還在自己掌握,可沒想到就是跟隨自己大半輩子的老管家,竟然也聽老大的話,去將叔伯娘舅們打發回去了。
“老爺,老奴的兒孫往後還得在江家過活著呀。”
………
“不行,一分一毫都不能少,敢少老身就讓佑宗向殿下上請罪奏章,到時候誰家都別想好。”
江南世家的幾家族長齊聚陳府,若說這次遠洋,朝廷是大頭,其次就得是他們,各家商號還得往後。
“老夫人,我們不是想自家昧下,而是想著獻給殿下。”
“多此一舉,朝廷將來不也是殿下的。”
“那自然是,可朝廷用錢糧的地方太多,多少銀子交到戶部國庫沒幾天就用光了,也輪不到太子殿下享用,倒不如我們直接獻給東宮,殿下想怎麽用就怎麽用,豈不更妥帖。”
陳老夫人微微皺眉,但還是堅持道:“若殿下有這個意思傳下來,自無不可,可既然還沒有,那就不能如此。”
“何況,錢財動人心,商稅不交,誰知道你們會貪墨下多少敬上的銀子,這是大不敬之罪。”
歪理邪說頻出,可老夫人閉上眼睛就是不聽,任誰說也不睜開眼睛,眾人無奈也隻好留下各種精致的禮物告辭了。
禮物有些是給老夫人的,更多的是各家給東宮的良媛和小殿下準備的,不論逢什麽節,各家都會籌備一批由陳家送到宮中。
若是光論私產,陳韻清恐怕比太子妃都要富上許多。
陳佑宗複起,隔月便有升遷晉職,現如今可以說是遼東的封疆大吏了,論實權尚在昔日的通政使之上,其女又順利為東宮生下了皇孫,陳家自然還是毫無爭議的江南世家領袖。
等人都走後,陳老夫人吩咐道:“都收拾好,安排人等端午節時送到良緣那去,另外吩咐人盯住各家的商鋪帳目,有什麽動靜都要匯報,不可疏忽,我們自家的更是,寧肯多補也不可缺一文錢!”
吩咐好諸事後,陳老夫人親筆給兒子寫了書信,問詢此事這麽安排是不是妥當,讓他盡早回復。”
想了又想後,還是給自己孫女又寫了一封書信,將事講清楚,讓她尋個時機問問殿下的意思,若是有需要,另作安排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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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標放下兒子接過書信看了一遍嗤笑道:“偷奸耍滑,本宮還能缺了他們這點兒,不過是想尋個光明正大的借口罷了。”
戶部收稅的官差,再怎麽也不敢說硬收要孝敬給東宮的銀子,所謂千裡之堤潰於蟻穴,何況江南世家這一筆稅銀可不是蟻穴,是一段河堤崩塌了。
有了此例,商稅也就成了笑話,東宮的不敢收,那孝敬給聖上的呢?孝敬給晉王爺楚王爺的呢?孝敬給開平王衛國公宋國公的呢?
而且這次的他們或許會如實交上來,可以後就未必了,那麽大筆銀子過手,且沒有人監督,慢慢的能有六成到朱標手裡,都算他們頗有良心了。
“老夫人老成持重,做的極好,若有不聽勸的,也不必阻攔,且由他們去。”
商稅上,他要用出自己父皇治貪腐時的決心手段,以重典治世,不是殺雞儆猴,是雞得殺猴子也要殺,殺到他們寧肯去造反也不敢偷稅漏稅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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