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蒙因介子（二）

  所謂人的因果，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這是無法回避的命題。

  一個人出生即死亡，或者在生命剛開始孕育時，起因誕生，又戛然而止，生命也在這一刻終止。這就是他的因，同時也是果。

  因果相異，大小不一，各有不同，均代表了生命的起源孕育，以及終結消逝。

  腦海裡回響著沈星那番話，李乃婧對產科一室的主治醫生問出嬰兒屍體放在何處的問題時，這位中年婦女明顯愣了一下。

  “你是指放置嬰兒屍體的地方？”她問道。

  李乃婧點頭：“這裡目前放置了多少嬰兒屍體？不管是流產、胎死還是因病或者其他原因死亡的。”

  產科一室的主治醫生滿臉疑惑，不知道這位治安官為什麽要突然問這個，但她知道自己有義務配合治安官，所以沒有多想，回道：“我得查一下，你稍等。”

  話落，她轉身在身後的電腦上操作起來，調出了存檔的資料，看起來非常熟練。

  不多時打開了電子表格，然後將某些數字用鼠標框定起來，再看了看左下角顯示的合計數量，抬頭對李乃婧道：“當前我們醫院的幼童屍體共有13具，最大的6歲，病亡。最小的是通過流產手術得出，身體還沒有完全成形。”

  “這些屍體由哪個單位負責處理？”李乃婧問。

  “市雲景殯儀館，他們會定期過來拉走屍體進行火化。”主治醫生解釋道：“如果幼童有親人的話，親人們會提前做好安排，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也會第一時間把屍體拉去火化。如果沒有親人，或者親人不理會的話，則由殯儀館工作人員定期過來收走統一火化。”

  “現在屍體放在哪兒？”李乃婧的語速開始加快。

  主治醫生走到辦公室外面，站在走廊上，指著對面的產科大樓：“你們剛才所在的新生兒房在四樓，而陳屍房就在那棟樓的一樓、走廊最裡面的一間。不過從一樓走廊進不去，門被特意從裡面封死，大樓的後面花園開了一扇門，平時屍體都是從那裡送走，也是由那裡放置進去。”

  李乃婧此時已經往樓梯口走去，對這主治醫生道：“叫人馬上打開那裡的門，我們要進去搜查！”

  “啊！”主治醫生有些驚恐，“搜查什麽？”

  不過她的話並沒有得到回答，李乃婧已經開始下樓，下樓的過程中，拿出手機給守在對面四樓的特遣隊員YG06男子打了個電話過去。

  “你馬上到一樓來，去後面花園，那裡有一扇門，我們在門前匯合。讓其他人嚴密守護在新生兒房周圍，防范每一個特殊情況，如有異狀發生立刻報告！”

  那邊快速答應，不一會兒就見對面的YG06男子已經在小跑小樓。

  他的那個方向到樓下的距離要近一些，等李乃婧達到後面小花園時，這YG06男子已經站在一扇鐵質小門前等候。

  見李乃婧到來，他開口道：“這裡只有這扇門，我剛剛敲了敲門，但沒有人開。”

  李乃婧道：“如果裡面有人開門，你可能就要直接舉槍射擊了。等一等，馬上就有人拿鑰匙過來。”

  聽見李乃婧這麽說，YG06男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他不再多說，而是拔槍直接拔了出來，站在門邊。

  不多時，兩名穿著淺藍色衣服的中年男子快速走來，他們穿的衣服是醫院的後勤服裝，看上去應該都在醫院工作有些時間了。

  其中一人手裡拿著一串鑰匙，先是將鐵門外掛著的一把銅鎖給打開，然後將鐵門開啟，露出裡面的木質結構的門。

  這門看上去同樣很結實，隨即這人又用另一把短一點的鑰匙把門鎖給打開。

  在門往裡面開啟並露出一絲縫隙時，他和他的同伴往後退去，沒有要進入裡面的想法。

  李乃婧當先推開門。

  那開門的工作人員提醒道：“電燈開關在右側門邊。”

  李乃婧伸手進去一按，沒有反應。

  那工作人員愣了一下，往前幾步，他並沒有進入房間，而是也將手伸進去，快速按了幾下開關，沒有任何反應。

  “咦，奇怪了！早上我出來時，電燈都是好的。”

  “你們先不要靠近。”李乃婧吩咐，隨即又對YG06男子道：“你跟我進來，然後把鐵門關好。”

  這鐵門由多條鐵柵欄組成，鐵條與鐵條之間有一定的縫隙，這就導致即便關上這小鐵門，外面的光亮也可以透過大量縫隙蔓延進關著小鐵門的房間裡。

  即便李乃婧和YG06男子兩人進入房間後無法開燈，也能通過這些光亮大概看清楚裡面的情況。

  當然，再往陳屍房裡面一定的位置，看得也就不那麽清楚了。

  兩人走進去後，發現這裡先是一條過道，過道裡面才是陳屍房，而陳屍房與過道之間的距離並不遠。

  但因為這依然是兩個空間，也就導致真正的陳屍房裡面，其實照射不到多少鐵門外透進來的光芒。

  李乃婧將身上別著的電筒取下，而這YG06男子穿著黑色的戰術背心，背心的左側下方就插著一把戰術手電，此刻同樣取下打開。

  不僅如此，男子的手槍槍口下方，同樣有一個小射燈，光線集束感非常強。

  兩人同時打開手電筒，YG06男子在後，李乃婧在前，穿過過道，進入了陳屍房。

  “治安官小姐，陳屍房最裡面還有一個電源開關，你可以過去看看是不是跳閘了。”外面等候著的醫院工作人員提醒道：“如果跳閘了，你需要先按下旁邊的藍色小按鈕，然後再將電閘推上去，否則推不上的。”

  “知道了。”李乃婧回答，目光往陳屍房的裡面投去。

  從一進入這裡後，一種非常不適的感覺就籠罩了全身，這讓李乃婧有理由相信，這個房間裡的確有些異常了。

  房間的溫度很低，甚至是透骨的冰冷，天花板四周安裝了大功率的中央空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消毒水混合著其他氣味的古怪味道，聞多了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除此之外，三個牆角的位置都有一台強力製冷機，此刻正在轟隆隆運轉著，不過噪聲並不是特別的大。

  陳屍房內的四周都被粉刷成奶白色，一眼看去，這裡安放了一整排特製的金屬床，金屬床的床腳固定在地面，無法移動，不過床面的床頭和床尾處分別凸起了兩個手柄，可以前後站人，直接抓住手柄將床面抬起來，也就是能很方便的抬走床上的屍體。

  而此刻這床上擺放了十多具大小不一的屍體，全部放在乳白色的裝屍袋內，看裝屍袋內凸起的高矮程度，應該是所有屍體頭朝內，腳朝外放置。

  因為室內空氣冷凝的原因，這些裝屍袋看上去已經不再那麽柔軟，而是給人一種被凍的硬邦邦的感覺，表面形成的皺褶無法再自行平整。

  李乃婧把關注的重點放在這一排大小不一的裝屍袋上，讓YG06男子去陳屍房裡面的角落查看電源是否跳閘。

  她自己則是用手電筒照著這些屍體，一步步走了過去。

  因為屍體已經被冷凍了一段時間，散出的味道較小，但卻無法完全掩蓋。

  不過李乃婧還是能夠感覺到，靠近最裡面的裝屍袋內散發出的氣味要濃重一些，似乎是放置的時間長了。

  她將目標放在那最裡面的那一具屍體上，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並且密切注意自己的腳下，以防打滑。

  這陳屍房的地上實際上已經結了一層冰渣，而且地面很簡陋，沒有采取鋪設一層網狀防滑層，如果稍微走快點，難保不會摔倒。

  李乃婧很快走到最後一具屍體上方，她略一猶豫，將把柄細小的手電筒咬在口中，伸手抓住了裝屍袋表面的金屬拉鏈。

  這金屬拉鏈入手一片冰涼，李乃婧一隻手揪著拉鏈下方，一隻手抓住拉鏈慢慢拉下來。

  可能時間凍久了的原因，金屬拉鏈較難拉開，而且發出刺耳的聲音。

  不多時，一張紫青色的面孔出現在李乃婧的電筒光下，這孩子雙目緊閉，看上去大概有五六歲的樣子，應該就是主治醫生口中說的病死的那位。

  只是不知道其有沒有家人，否則也不會在這裡停這麽長時間，等候殯儀館的人來拉走。

  李乃婧手中沒有停留，仍舊往下方拉開金屬拉鏈，直至拉到最底部。

  孩子的屍體完全顯露出來，沒有穿衣服，這樣其實更便於火化。

  一股濃烈的味道撲面而來，李乃婧鼻子皺起，但她沒有躲避，而是仔細看了看，確認沒有異常後，這才將拉鏈重又拉上。

  此時陳屍房角落內的YG06男子傳來了說話聲：“找到電閘的位置了。”

  “看看是不是跳閘了，把它複原。”李乃婧嘴裡依舊含著手電筒，說話雖然有些含糊，但還是很清楚的傳了出去。

  等了片刻，那邊並沒有回應，似乎這家夥正在嘗試。

  李乃婧又將倒數第二具屍體的裝屍袋慢慢打開，這個裝屍袋最小，應該是這裡的型號中最小的一個。

  打開後，只能見到模糊的略微成人形的一團肉。

  李乃婧只是看了一眼立刻拉上了金屬拉鏈，同時眉頭微皺。

  此刻她的身體已經有了快要凍僵的感覺，忍不住想要原地跺兩下腳，正要去拉倒數第三個裝屍袋時，那YG06男子剛才說話的方向再次傳來聲音。

  “怎麽樣？沒有反應嗎？”

  李乃婧搖頭道：“沒有，你再試試，確定有沒有跳閘！”

  那YG06男子回答了一句，但李乃婧並沒有聽清楚。

  “你說什麽？”

  那邊立刻又回了一句，李乃婧還是沒有聽清，她再次說道：“大點聲，我這邊有一台製冷機在運行。”

  “那個地方好玩嗎？”

  就在此時，一道來自YG06男子的聲音清晰的傳入李乃婧的耳朵，嗓音比剛才的確大了一些，但說出的內容卻讓李乃婧感到納悶。

  這一次她沒有在說話，而是收回了已經抓著倒數第三個裝屍袋那金屬拉鏈的雙手，將嘴裡的手電筒取下，側身看去。

  這一看，她頓時一驚，發現最前面、也就是剛剛自己經過的第一個裝屍袋，此刻竟然是呈打開的狀態！
  李乃婧記得很清楚，那袋子剛才的金屬拉鏈絕對關閉，這裡的所有裝屍袋無一不封閉，在自己進來的時候，沒有哪個是打開的。

  這第一個裝屍袋看上去型號在這裡偏中等，裝的屍體可能大概在三四歲的樣子。

  就在此時，李乃婧又聽見那YG06男子的說話聲，這一次因為兩者距離拉近的原因，說得更是清楚。

  “不去，好玩我也不去。”

  李乃婧當即將新近配發的專用手槍取出來，握在手中，同時把手電筒的光芒壓低，保持著與自己視線平行的位置。

  她留意著腳下有些滑溜溜的地面，對著說話的方向靠近過去。期間還得注意那從裝屍袋中跑出來的屍體，會不會此刻正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裡。

  很快，手電筒的光芒照射到了一個人影，正是YG06男子的背影。

  此刻這男子背對著自己，面朝著牆上一個小型電箱的位置，那個地方沒有製冷機，看上去溫度也沒有這邊的低，至少牆上沒有任何結冰的跡象。

  “YG06？”李乃婧開口道。

  在執行任務時，他們會直接稱呼特遣隊員的編號，而不是叫對方名字，這樣不管是第幾次行動接觸，都不會存在叫錯對方的可能。

  而且一些異常擅長模仿甚至是複製，它們能學習對人類名字的應激反應，普通人根本無法發現它們這種反應的區別。

  但在叫出這人的編號時，這種反應能力往往會變得略微遲鈍，明眼人一看，就有種慢了半拍的感覺。

  因為通常異常在這個時候先聯系到被複製的人的名字，然後才聯想到其編號，再然後才會做出相關反應，這就如同它們自己所在的序列一樣，不管是進化還是退化，都是從一條線的某一點依次到下一個節點，而不是跳躍式的前進。

  這YG06男子並沒有轉過身，甚至都沒有回答李乃婧。

  他的聲音繼續傳出：“我還有事要做，不能離開。嗯，否則上級會處分我。”

  聽這聲音，他仿佛正在與某人進行著對話，而此刻他的身旁並沒有任何人存在。

  剛才在進入陳屍房時，雖然李乃婧有種微微驚悚的感覺，但直到此刻、盯著這特遣隊員的背影時，她的全身才冒出大量雞皮疙瘩。

  李乃婧有種直覺，這YG06男子的身材……似乎有些變高了。

  她立刻將手電筒光往YG06男子的腳下移去，隨即猛地一震。

  只見這男子踮著腳尖站著，而他的腳後跟則踩在一個全身紫青的小孩腳背上，這小孩的身體緊緊的貼附在他身後，一動不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