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子庭緩緩的閉上了眼，沒有再回答一個字。

  只有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

  榆桑寧拔出了刀，又一刀刺了下去。

  他攪動著刀柄：“她在哪兒？”

  依然是平靜的聲音，卻帶著令人窒息的氣息。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想的就是這麽簡單。

  但榆子庭好像打定主意死也不會再開口，任憑刀刃在自己身體裡旋轉，卻仿佛沒有知覺似的動也不動。

  “你以為死就可以不開口嗎？”榆桑寧問。

  他抓住榆子庭的頭髮，把他的喉管亮了出來。

  “我答應過不殺你，可是不殺你，拿什麽來給雪楠殉葬呢，”刀刃放在了榆子庭的咽喉上，“但是我知道，她沒有死……她不會死，榆子庭，她在哪兒！”

  “她死了。”榆子庭終於很寧靜地回答，“所以，不要廢話了吧。你終於有很好的借口可以殺了我，而我終於也有很好的理由不反抗。”

  榆子庭握著刀的手，終於有些抖顫。

  他抱著最後一絲妄想，然而答案依然令他絕望和窒息。

  就在兩人這般對持的時候。

  榆夫人緩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悄悄地從旁邊的工具箱裡抓起一柄手鉗，朝著榆桑寧靠近。

  榆子庭就是她所有的希望，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榆桑寧殺死。

  所以，為了自己，為了兒子，她要殺了榆桑寧！

  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否則的話，榆子庭會死，她也活不了。

  她屏著呼吸，悄無聲息地爬到了榆桑寧的身後，然後站起來，背對著他舉起了手鉗。

  砸下去！

  用最大的力氣砸下去，哪怕砸不死也能重傷他！

  榆夫人咬起了牙，眼中全都是殺氣。

  榆桑寧背著她，對此刻榆夫人的舉動毫無知覺。

  然而，就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候……

  榆夫人脖子上突然纏上了一隻胳膊，而她高舉著鉗子的手也被抓住。

  隻一個電光火石之間，她就被身後的人扭住脖子摔過了肩膀，重重地扔到了湖裡面。

  等到榆桑寧和榆子庭察覺動靜的時候，只聽到了榆夫人砸到湖面上的水聲。

  還有她驚慌的尖叫聲。

  榆桑寧轉過身，榆子庭也撐起來。

  站在他們身後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用略微發抖的聲音開口道：“是我……”

  榆桑寧一秒的停頓都沒有，甚至連刀刃還插在榆子庭的身上，就轉身衝了過去。

  他一把抱住了那個此刻單薄嬌小的身體。

  他在發抖，幾乎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他把她緊緊嵌在身體裡，好像要把她捏碎了似的。

  榆子庭有一瞬間的迷茫，他看著眼前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他有點分不清，此刻自己是什麽心情。

  因為她沒有死而開心，還是因為她最終回到榆桑寧的懷抱而痛苦，或者這痛苦只是身體上的。

  他順著操控台慢慢滑坐到了地上。

  就那麽木然地看著榆桑寧和雪楠。

  “你……你從哪裡來的？”榆桑寧開口，聲音變得不像是自己的，“爆炸聲是怎麽回事……你在哪裡？”

  他撫著雪楠的臉和頭髮，覺得自己恍然如夢。

  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而狂喜，卻又害怕這一切僅僅是幻覺。

  雪楠的心緒已經平靜了不少。

  她的目光躍過榆桑寧的肩膀，看向了地上的榆子庭。

  “他媽媽給了我一艘船，但船上安裝了炸彈，大概就是希望我在湖中心被炸成碎片吧。不過……我沒那麽傻。”

  她又看向了漆黑的湖面。

  夜色太黑，又籠罩在霧氣之中，湖裡面一點聲息都沒有。

  不知道榆夫人現在是死是活。

  “你沒有上那艘船，對嗎？”榆桑寧問雪楠，再度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短短十幾分鍾，他內心經歷難以想象的起伏。

  想要營救她的緊張與期盼，在聽到她死訊的時候頃刻間化為絕望，卻又在這一刻化作潮水般的欣喜……

  “我打開了發動機，讓船自己開向湖裡，然後一直……一直躲在這艘遊艇的下層儲物倉裡……”雪楠答道，“我準備讓榆子庭以為我逃跑或者死了，然後再偷走這艘遊艇的鑰匙，用它來逃走。”

  榆桑寧猛地親了雪楠一口。

  “我知道我的小兔最聰明。”

  雪楠見他這樣讚揚自己，心裡也有些內疚。

  “其實……你一過來我就知道，但是我不敢發出聲音，怕轉移了你的注意力，讓你被他們攻擊，儲物倉裡太擠了，我又藏得太裡面，好不容易才爬出來……”

  “沒事。”榆桑寧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愧疚讓他擔心痛苦了那麽久，但是他一點也不介意，“你沒事就最好，你沒事……我們走。”

  榆桑寧也是開船過來的，只是他船上裝了消音設備，馬達聲不太大。

  又有湖面霧氣和夜色的掩護，加上剛才榆子庭一心要趕過來找雪楠，所以才沒有發現榆桑寧的到來。

  現在，榆桑寧帶著雪楠跳到了停在一旁的船上。

  他沒有再看榆子庭一眼，似乎已經將他遺忘了一般。

  他答應過榆振鐸不殺他，現在雪楠確定已經沒事，所以他也不準備再要他的性命。

  只是如果讓榆桑寧知道榆子庭給雪楠服用了精神類藥物，恐怕還會衝回去給他補上兩刀。

  榆子庭看著雪楠的身影倚靠著榆桑寧，消失在茫茫霧色之中。

  她沒有回頭……

  一次也沒有。

  就算他對她付出所有的真心和情感，她也不會回頭，不會看他一眼。

  一眼也不沒有。

  榆子庭握住了刀柄，他慢慢地，把刀拔了出來，哐當一聲扔在了船上。

  船上亮晃晃的，映著月光，分不清到底是水，還是血……

  ……

  榆桑寧把外套罩在了雪楠的身上，一手抱著她，一手開著船。

  這湖很大，晚上尤其冷。

  雪楠從外套裡伸出手抱住榆桑寧，依然凍得直哆嗦。

  “你冷嗎？”她問榆桑寧。

  他裡面隻穿了一件單衣。

  “並不。”榆桑寧把外套給雪楠拉好，“你別露出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船才開到了岸邊。

  榆桑寧還沒把雪楠抱上岸，猴子和楊叔就一直小跑著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