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速度與激情銷量的迅猛增長讓人分外欣喜，但等4月7日聯合集團完整意義上的第一份季報出台後，包括孔蒂尼在內還是感受到了嚴峻的壓力。

  根據一季報顯示，聯合集團在1923年1-3月這短短三個月間擁有者超常規的經濟活動，整體現金流出量高達4600多萬裡拉，而營業收入不到1000萬，中間的差額完全是依靠自由資金和銀行貸款維系的。

  裡奧已完全進入了總經理助理的角色，系統地為孔蒂尼講解各項數字的含義：“4600多萬裡拉開支中，轉化為固定資產或其他資產的資本性開支大約是2800多萬裡拉，主要涉及聯合航空有關裝備、土地的一次性置入和工程建設，還包括聯合摩托的廠區建設、設備和原材料采購，另外1800多萬是運營性開支，包括維持青年報、聯合快遞、聯合印務、聯合航空等產業的運轉，其中大部分是人頭費，還有部分是市場推廣費。”

  所謂市場推廣費其實絕大部分是四處打點潤滑的費用，正兒八經市場推廣大概只有請米蘭模特們走秀了一次才涉及到，這部分費用不大，孔蒂尼報帳也是亂七八糟的，不過會計師們不是愣頭青，他們懂的。

  “至於營業收入。”裡奧苦笑一聲，“扣除集團內互相抵消的部分外，其他如果不是你推出訂報送收音機，根本就過不了500萬，截止目前，通過該活動一共實現了4700多個新訂戶，獲得將近500萬的一次性收入，同時正常的報紙發行、航校培訓、郵政運輸、第一批摩托車售賣又提供了部分收入。但我們都清楚，訂報送收音機完全是虧損行為，隻相當於把後續收入提前拿來開支了。”

  “一季報損益表整體非常難看，虧損預計將超過2500萬，其中我認為最大的虧損是在聯合航空和配套的羅馬武士俱樂部。”裡奧斟酌一下後道，“他們導致了至少1000萬裡拉以上的虧損，而他們的貢獻不過就是一場從天而降、扣人心弦的表演。”

  安東尼奧面帶憂愁地說道：“少爺，您別小看虧損2500萬這個數字，二季度只會增大不會縮小，我對全年的虧損數抱有非常悲觀的預計，可能會突破1億裡拉。還有，請律師打官司什麽的我還沒計算在內，這算不算您的個人開支？”

  “我的個人開支？”孔蒂尼跳了起來，“這怎麽行，這當然是聯合集團的開支，我找馬特奧蒂的麻煩顯然不是我自己要出氣！”

  “好吧，那就再計提200萬。”

  “不，再加1000萬。”孔蒂尼搖搖頭，“在社會黨的壓力下，最高法院接受申訴了，我已讓律師團在起草法律起訴狀，準備向憲法法院控訴社會黨違憲，報紙、電台的攻擊火力要全面升級！”

  “控告社會黨？”裡奧傻了眼，“這……這有必要麽？”

  “有必要，我已經打算本月下旬去拜見教宗，梵蒂岡方面對這件事也很關注，我必須體現應有的態度。對了，我準備向教宗捐款100萬，麻煩也請記在聯合集團帳上。”

  “這財務報表沒法做了。”裡奧重重地把水杯放下，“那至少要虧1.15億！”

  孔蒂尼點點頭，不過說出來的話讓人大吃一驚：“1.15億就夠了麽？安東尼奧叔叔，您沒有把領袖衛隊培養經費，1500萬優先股股利，新增加的貸款利息都告訴會計師並算進去？”

  裡奧滿臉詫異：“領袖衛隊和你有什麽關系，這是政府行為。”

  “領袖看中我們的黑傘兵了，要求同樣幫他培養一批，人數大約200人左右……”孔蒂尼苦笑著攤牌，“更關鍵的是，費用還要我們承擔。”

  “該死，怎麽可以這樣？這不是赤裸裸侵吞企業利益？”裡奧叫起來，“你怎麽不拒絕？這次你答應了他，下次萬一還有更多需求呢？別說聯合集團領袖沒投入一裡拉資源，就算他有什麽投入，也不能把一家公司當做提款機任取任為。”

  看著滿臉天真的裡奧，安東尼奧長歎一聲：“有些事不能以常理來衡量，少爺要拿主要城市的土地，要拿政府訂單，要擁有警衛和武裝，甚至要獲取貸款，沒有政府支持怎麽行？還有，首相連5位大臣親赴米蘭參加聯合摩托的開業和首發儀式，光憑交通大臣閣下的面子可不夠；另外，要和社會黨扳手腕，沒有政府和領袖支持是不可想象的。”

  裡奧簡直就是無語了：這麽算起來虧損額至少要到1.3甚至1.4億！

  “加萊，不能再這樣發展下去了，光是虧損額就達到這個數，全年總體資金沒有2.5億根本打不住，而你自有資金不過7000萬裡拉，又貸款了7000萬，才1.4億，根本維持不過來……”

  “這兩天我已和陸軍部和領袖談妥了，他們出面支持我們獲取1億裡拉貸款，年利息7%。”

  “這也只有2.4億！”

  “通過其他商業渠道再貸6000萬，湊足3億再說。”孔蒂尼狠了狠心，“現在聯合摩托銷量不錯，我認為從銀行界獲取貸款的壓力不大。”

  “就算今年可以保住帳目穩定，明年怎麽辦？”裡奧憂心忡忡，“明年的虧損額或許會比今年少一些，但我預計也要上億規模，難道再貸款？”

  “明年就有錢了……我在美國還有筆錢，然後美國銀行同意向我們釋放部分貸款。”

  “這商業邏輯我不懂。”裡奧分析道，“現在《青年報》勉強能維持自負盈虧，聯合摩托明年可以實現盈利，至於聯合印務、聯合快遞本身體量不大，我覺得都可以維持，聯合無線電雖然明年預計還要虧損，但至少國家電台這裡還有點媒體價值和廣告費用可以衝抵，但聯合航空和羅馬俱樂部一定要控制成本，我不可能每年花著數千萬裡拉卻守著一堆派不了多少實用性質的飛機和警衛過日子。加萊，我們是企業，不是政府，你養著第二空軍和警衛們幹什麽？”

  這已不是第一次有人強烈反對孔蒂尼的商業邏輯了，聯合集團各公司所屬的總經理們或多或少都對自己表達過類似的意見，當然他們和孔蒂尼身份有別，說出來的話要婉轉得多，裡奧不但是青年聯盟和《青年報》的骨乾，還是老同學、老朋友，所以他能直言不諱地指出——要不是聯合摩托一炮走紅，效果非凡，此時此刻的批評恐怕還要嚴厲。

  “裡奧，你的批評很對，不過，你確實還不懂我的商業邏輯。”孔蒂尼不可能把自己在政治上的抱負和理想說給對方聽，他認為時機並不成熟——說給安東尼奧是唯一的例外。

  “那麽，你的邏輯是什麽？”

  “多產業並舉、多業態共生、內部協同、外部一致，共同塑造聯合品牌形象，讓消費者沉浸在聯合集團提供的新生活體系中——這種中產階級主流生活方式並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通過聯合集團的努力來引導他們，孤立起來看都是虧損，但聚集在一起後他們將不可遏製地發生化學聚變反應，進而迸發出強勁的能量。”

  “這是誰的商業理論？恕我孤陋寡聞，從未聽過。”

  “我的。”孔蒂尼淡淡地裝了一把，“理論邏輯是需求不但是內生的，還可以由外部引導並塑造形成。”

  “我不明白。”裡奧苦笑，“沒有強大的實際、現實需要，哪來虛無縹緲的需求？”

  “因為很多時候你並不知道你需要什麽……”孔蒂尼看還要著急辯解的裡奧，笑道，“我給你舉個例子你就明白了。你覺得時尚模特們的身材是不是特別瘦？在人群中佔比是不是非常低？甚至比胖子的比例還低？”

  “沒錯。”

  “從正態分布的角度說，過瘦和過胖都是偏離主流的非常態，但現在我們的媒體和時尚眼光卻將模特的身材定義為標準，定義為理想狀態，請問，接下去會發生什麽？”

  “是什麽？”裡奧有些莫名其妙。

  “這種強行塑造的引導會形成這樣一個觀念：大多數女孩子對比後覺得自己偏胖而需要減肥，於是減肥、運動、美容、纖體等一系列產業產生了……事實上，如以中間水平來衡量，絕大多數人都不需要減肥。”孔蒂尼笑道，“你覺得減肥的需求是內生的還是外部引導並最終塑造甚至強加的？”

  裡奧翻著白眼，最終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