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墨索裡尼聽說是紐約土特產，他還真以為是什麽工業品或者紀念品，等皮箱打開後他才明白土特產是什麽玩意——作為美國的金融中心，甚至基本也是世界的金融中心，紐約土特產不就是錢麽？這比喻還真是風趣。

  除價值不菲的土特產讓墨索裡尼動心外，孔蒂尼的表態也讓他非常重視：

  豪言壯語孔蒂尼沒多說，隻說要讓黨和政府更好地領導金融行業，更深入基層、更切合實際地指導金融業工作，更好地讓意大利金融體系服務意大利實業發展，更好地造福於意大利人民，聯合集團決定成立聯合金融，具體包括聯合銀行、聯合信托、聯合證券和聯合保險4大子公司，打算發展成為跨業、混業經營巨頭，在股份中聯合集團佔大頭，分散吸納的其他金融類公司持股，給國家保留25%的股份——不用具體掏錢，份額聯合集團會出，只要給點其他優惠條件就好。

  孔蒂尼斬釘截鐵地表示：“聯合金融雖然是公私合營、商業資本佔控股地位的企業，但在聯合集團管理下，它和一般性商業銀行完全不一樣，首先姓黨，會切實完成領袖重托，切實履行黨的主體責任，切實維護意大利金融體系的穩定和社會核心價值，然後才是其他的、一般的金融屬性。”

  這個態度讓墨索裡尼很滿意，他也感覺到，經過一連串動作，法西斯蒂的威望在基層已逐步建立起來了，但在工商界、金融界、知識分子界還不是很好使，對黨和領袖冷嘲熱諷的不少，陽奉陰違的人也不少，前一次是社會黨跳出來，這一次是部分銀行跳出來，如果不狠狠刹住這股歪風邪氣、讓他們動搖了聯合集團，下一次就有人跳出來敢挑戰黨和政府了，所以他要把財政大臣和央行行長招來，旗幟鮮明地告訴他們：“打聯合集團的臉就是打他墨索裡尼的臉！”

  如果兩人還是我行我素那一套，他不介意走馬換將——現在大法西斯委員會已正式成立，他完全擁有主導權。

  從現在的實際情況看，財政大臣和央行行長還是能服從領袖的。

  聯合集團發出的限制往來令就是擠兌發令槍，熙熙攘攘的人群排滿了各個上了黑名單的銀行，他們焦急萬分地去取回屬於自己的那幾千、幾萬裡拉……個人的數字雖然不多，但架不住基數龐大，而這種風潮是有示范效應的，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取款行列，而意大利的中小銀行確實抗風險能力不佳，第三天就有消息傳出，一家地方銀行以技術問題為由暫停支付存款——這一把火把其他原本看熱鬧的民眾給燒醒了，原本抱著無所謂態度的市民也加入了同樣的行列，大家不是笨蛋，銀行錢就這麽多，如果被前面的取光了，後面的自己就會淪為犧牲品。

  11月2日，銀行同業公會召開秘密碰頭會，商量應對辦法，幾家上了黑名單的銀行董事長焦慮萬分地希望大行能伸出援助之手，但他們得到的消息完全是冰冷而苦澀的——大行們表示自己也遭遇流動性問題，暫時愛莫能助。

  實際上，尚未卷入的大行全都接到了窗口指導，不準向這些銀行拆借資金——誰敢違反誰自己看著辦！

  高壓令是財政部和央行共同下達的，如果這些命令還可以無視的話，那麽財政部和央行在11月2日發布的命令就讓銀行界迅速領會了意圖：……由於部分銀行陷入擠兌風波，為了解上述有關銀行抗風險和保障儲戶安全能力，財政部和央行將組成聯合工作小組赴有關銀行進行檢查，核查有無違規行為。

  這種時刻風口浪尖的時候還敢拆借，那豈不是瘋了？

  所以向同業公會尋求援助注定是落空了。

  向菲亞特尋求聲援的希望也落空了：老阿涅利說話，財政大臣也要給幾分面子，但等他說明是墨索裡尼直接下達的命令，且後者還準備組建公私合營的聯合金融時，老阿涅利也沉默了，最後只能緩緩放下話筒。

  誰都知道，菲亞特和法西斯蒂相互看不順眼，老阿涅利和墨索裡尼也相互之間不對付——墨索裡尼視察了那麽多工商業建設情況，幾乎每個聯合集團產業上馬他都要過來指導視察一番，但他從來沒去過都靈！更別說去視察菲亞特的工業基地。當然，菲亞特和老阿涅利的江湖地位擺在這裡，墨索裡尼和法西斯蒂也不會隨隨便便對他動手，大家維持了彼此相安無事的格局。

  如果是戰爭時期，掌握大量軍工和裝備生產的菲亞特有一百種辦法讓政府低頭，可現在不打仗，政府對菲亞特沒有迫切需求，反而是菲亞特指望著政府訂單，去求墨索裡尼高抬貴手豈不是與虎謀皮？要付出多少利益？能比得上小齊亞諾給墨索裡尼的利益麽？

  論花錢之大方，老阿涅利自認為是遠遠比不上小齊亞諾的，再說，比得上又如何，就算給墨索裡尼一樣多的好處，他在心裡還是會偏袒聯合集團——後者幫他解決了多少問題？小齊亞諾就是墨索裡尼一把刀，憑借這把刀他兵不血刃地就解決了社會黨，菲亞特舍得放棄自己的地位去做這把刀麽？那還不如殺了他。

  “父親，真的不表示麽？”

  “怎麽表示？”老阿涅利瞪了兒子一眼，“告訴外界我們和這件事有關麽？”

  “可就算我們不說，那些狗急跳牆的銀行家就不會說麽？”

  “他們說歸他們說，我我們來個打死不承認就好——這不就是小齊亞諾和聯合集團的一貫招數麽？”

  “但這樣銀行家們會怎麽看我們？”

  “他們怎麽看我們無關緊要了，反正他們馬上就保不住那些位置和股份了……”

  小阿涅利大吃一驚：“為什麽？”

  “聯合集團要把這次涉及到的9家銀行全部吃掉組建聯合金融，涵蓋銀行、信托、證券和保險4個門類！”

  “怪不得！怪不得！”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老阿涅利歎了口氣，“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切斷我們與銀行界的聯系，不要再過問此事了。”

  說是這麽說，不過他心裡很清楚：第一，聯合集團一定會知道這件事菲亞特插了一腿；第二，菲亞特這麽弄過之後，今後再要號召銀行界跳出來就沒人會響應了。這種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心態真是憋屈！

  但老阿涅利是很明智的，靠菲亞特不可能把銀行體系的信心恢復起來，金融這個東西有個特征，破壞比重建容易得多，要打擊銀行業的聲望，只要一些壞消息和道聽途說的小道傳聞就可以了，幾天、幾周就會見效，但要重建聲望，必須幾年才有可能，菲亞特體量雖然大，也不夠填補這個無底洞的。

  適可而止地止損才是懂得進退的商業巨子的第一選擇。

  11月4日，身處漩渦之中的銀行界還在苦苦掙扎，聯合集團總部卻迎來了一位不期而至的銀行家，他大喇喇地坐在總裁助理、聯合金融控股公司（籌）董事長裡奧面前，語氣不善道：“我是意大利南方銀行行長弗朗西斯科，本行決定向聯合集團提供1億裡拉貸款，利率8%……”

  裡奧愣住了，還沒見過這麽開門見山的銀行家，更關鍵的是，一開口就是8%貸款利息，對方難道不知道聯合集團目前獲得的貸款只要5%利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