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情況有些眉目了，聯合集團應該挪用了10月份準備付給德國的款子，同時又在結算上進行了調整。”

  “結算調整？”老阿涅利眉頭一揚，很有興趣問兒子，“怎麽調整？”

  “由於小齊亞諾總裁在美國訪問，為慎重起見，所有財務需要管理層集體審核與討論，會增加流程與運轉時間，故各筆訂單結算將推遲10-15個工作日結算，等總裁回國後，所有流程將恢復正常。”

  老阿涅利輕輕敲擊著扶手：“你說說看，這是什麽意思？”

  “第一，聯合集團的財務存在現金流問題，現在需要拖延支付時間；第二，裡奧太年輕，壓不住下面的管理層——他不過因為是小齊亞諾的校友，所以年紀輕輕就成了助理總裁，論資歷、論經驗、論水平，可能聯合集團任何一個部門經理都比他強吧？第三……”小阿涅利沉思道，“也不排除是裡奧為了減少一點損失而推出來的舉動，7月份2筆7000萬裡拉的轉貸沒有落實下去，8月份總計2億的轉貸按照您的吩咐加了0.3-0.5個百分點，聯合集團也接受了……如果能把應付款推遲10-15個工作日，實際上就可以減少2周的利息支付，一年總共52周，減少兩周差不多能減少4%的利息開銷，按照目前7.3-7.5%的利率計算，相當於可以抵消0.3個百分點。”

  老阿涅利點點頭，兒子在財務管理上還是算得很明白的！

  “不管是哪種原因，說明聯合集團在現金流上露怯了。”老阿涅利很高興地說道，“看看，多麽強烈的對比反差啊……小齊亞諾帶著艾達在紐約揮金如土，他的集團卻借口本人不在而推遲結算，你認為這種消息在銀行界會引起什麽反響？”

  小阿涅利頓時心領神會。

  於是，沒過兩天，聯合集團資金遇到問題的小道消息便不脛而走，工商界以半信半疑的態度來看待這條消息：一方面，聯合集團以往付款比其他大集團都要爽快得多，其他公司基本要拖後3個月才能結算，聯合集團通常能實現次月結算，而且很多時候連前一月最後一天也結算進去，對供應商來說，資信是非常好的，所以他們本能地懷疑這個消息；另一方面，目前聯合集團推遲付款也確有其事，雖然官方口徑是因為流程增加而導致時間變慢，並承諾總裁回國會恢復，但看目前這架勢，似乎10月前回不了國——這會不會是某種預兆呢？

  供應商們將信將疑，但還是沒有動搖，畢竟人家隻說推遲10-15天，這一點還是要體諒的，誰沒有遇到麻煩的時候？辦不到再發難也不遲啊。

  但銀行界反響就強烈得多，特別是幾家遵照政府指令，以信譽保證提供貸款的銀行有些著急——萬一聯合集團垮了，其他人還能拿到抵押物，他們可是連抵押物都拿不到，這該怎麽辦？是不是應該把幾筆款子以審慎起見的態度先收回來，等聯合集團度過危機考驗或者提供其他擔保後再安排轉貸？

  此時此刻，在聯合集團總部裡，裡奧也在發火：“這他媽是哪個混蛋構陷出來的小道消息？聯合集團資金出了問題？如果聯合集團都能出問題，意大利還有不出問題的公司麽？”

  其他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句話。內幕其實他們是清楚的：為了彌補部分轉貸落空的影響，裡奧在總裁同意下，挪用了10月份付給德國方面的保證金——孔蒂尼表示這筆款子他已籌集好了，10月前保證可以按時支付給德國；至於延期支付帳款，卻是有人提出的一條建議，理由不是小阿涅利分析的第一、二條，恰恰是出於節約成本的第三條，裡奧接受了。

  說到底，裡奧和很多管理層一樣，不理解為什麽孔蒂尼要把聯合集團的付款帳期抓得這麽緊，雖然咱們不差錢，可能省一點是一點啊……

  面對這種謠言和壓力，坐鎮指揮的裡奧一方面決意去追查輿論源頭，一方面又把情況原原本本告訴尚在美國的孔蒂尼。

  收到這份電報後，孔蒂尼歎了口氣：“看來國內有人在打我們的主意。”

  安東尼奧皺著眉頭道：“誰這麽大膽呢？不過時機挑得倒是很好，正好我們都不在，他們猝然犯難，光憑裡奧壓不住他們，更別說對付外面一圈老狐狸。”

  “是為了政治還是為了經濟利益？”

  “很難說，可能兼而有之……不過從手法上看，倒是有濃鬱的大財團味道，很多財團就是靠這一手擊垮有競爭力的中小企業的。”安東尼奧鄭重其事地說道，“在意大利辦事，政治人脈固然要緊，經濟人脈也不容小覷……像少爺您這麽玩的，前所未有……我活了60多歲，一個先例都沒看見過。”

  “裡奧也沒看見過……他和那幫財務經理都被教條和學校裡那點東西束縛住了！”孔蒂尼搖頭道，“我為什麽要養成良好而快速的支付體系，就是為了拉攏上下遊夥伴，我們給他們一點經濟上的甜頭，他們能幫我們乾很多事……像這次發動合作客戶抵製社會黨就是一個先例。裡奧他們不是不會算帳，而是算帳算得太精明了，面對市場利率走高想從客戶這裡扣一塊下來——客戶能不能理解呢？當然能！但如果將來我們需要客戶配合做些什麽事，客戶有難處是不是也要理解？這樣一搞，我們就失去了對客戶的號召力。”

  號召力是孔蒂尼最看重的東西，現在這個階段他要的是人氣和名望，聯合集團賺錢不賺錢都是小事，他根本就沒指望過賺錢，就算要考慮，也是以後的事。

  “當然，我們這裡也有點問題，我們應該把獲得的貸款告訴總部，而不能含糊其辭地告訴他們不要擔心，盡管用……”安東尼奧笑了起來，“少爺，我要是不知道您在美國股票上搞了這麽大一票，您在國內那麽折騰我是第一個反對的！”

  “但這消息不能說啊啊……如果把我們分散持有這麽多美國公司股份的消息抖露出去，萬一有人在股市上狙擊我們怎麽辦？華爾街這幫大亨可是比我們看到的還要厲害……”

  “那國內的事？”

  “讓裡奧辟謠吧，就說不存在資金問題，同時為對各位客戶表示補償，我回去後第一個月實現當月結算，隨到隨結……”孔蒂尼道，“裡奧既然代表聯合集團公開發聲了，這個面子不能駁回，否則今後沒人聽他的，我要做的是把壞消息減少到最低限度。”

  9月21日，聯合集團召開新聞發布會，駁斥有關資金鏈問題，同時把孔蒂尼說的情況複述了一遍，並信誓旦旦地保證總裁10月末之前肯定回到意大利。

  “駁斥就算壓下去了？世界上的事如果能這麽簡單就好了，消息不在於真假，而在於讓人相信……只要有人相信，假的就是真的；沒人相信，真的也是假的……”老阿涅利不以為意地笑笑，“給我們熟悉的兩家銀行打招呼，就讓他們以銀根緊縮，面臨周轉困難為由，再次收回1億裡拉貸款，我看聯合集團怎麽應付。”

  “又少了1個億？”裡奧有些不太相信地聽手下人匯報。

  “對，另外4家銀行表示，他們有2個億貸款原本以提供信用保證的方式放貸，鑒於目前情況，希望能落實抵押物，然後再安排轉貸……最好能等總裁回來再談這件事！”

  “混蛋！”裡奧終於怒了，“這幫銀行家有完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