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蒂尼的到訪，某種程度上是斯大林希望借外人之手證明自己理論正確性的舉動，所以給了很高禮遇，不僅提前好多天把索契市政市容好好清洗了一遍，還把幾幢最好的度假別墅收拾一新，在孔蒂尼搭乘輪船抵達索契碼頭時，外交人民委員（部長）契切林親自前往迎接，還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幾個身著鮮豔服裝的少先隊員向孔蒂尼和艾達敬禮、獻花，契切林還陪同他走了紅地毯，檢閱了儀仗隊並鳴放了禮炮。

  從級別上說，這是把孔蒂尼當意大利外交大臣來對待——雖然孔蒂尼在意大利已接近這個級別，但畢竟沒有政府身份，這一點不得不說蘇方接待人員很用心。

  既然鋼鐵同志這麽客氣，孔蒂尼自然也投桃報李，瞎話張嘴就來，面對記者的采訪，他笑著說道：“從這些少先隊員熱情洋溢的笑臉上，從索契乾淨整潔、一塵不染的城市風貌上我初步得出一個結論，在以斯大林同志為核心的俄國布爾什維克領導下，蘇維埃確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有在場記者、官員包括契切林聽完翻譯的介紹後都愣了一下，因為現在聯共（布）還是強調集體領導的，根本沒有“斯大林同志為核心”這種話，很快有《真理報》記者反應過來，舉手問道：“總裁閣下，您剛才稱呼斯大林總書記為同志，是不是您也讚同我們的革命理論？是不是也讚同馬克思列寧主義？”

  契切林聽完問題松了口氣，總算這位記者還有點政治覺悟，沒問“核心”，而是問了一個有些“刁鑽”的問題——眾所周知孔蒂尼是意大利青年革命理論家，而且是反布爾什維克的理論家，現在這聲“同志”一出口，事情就大條了。當然他不會給孔蒂尼難堪，只要他願意，這條新聞明天一定見不了報。

  孔蒂尼微微一笑：“所謂同志，是我對斯大林先生發自內心的稱呼，如果你們僅僅把同志定義為讚同布爾什維克主張的人群，那我和斯大林先生恐怕還不是同志；但如果你們按我的主張，把同志定義為為國為民，滿心希望把自己國家發展起來，擺脫國際強權欺壓，讓最廣大人民過上好日子的政治家，我相信我和斯大林先生是有共同語言的——我們黨在意大利致力於振興經濟、實現民族複興的偉大事業，斯大林先生在蘇聯一力開展恢復經濟、實現一國建成社會主義的崇高事業，這樣為國家和人民奮鬥的激情和使命，難道配不上一聲同志麽？”

  契切林帶頭鼓起掌來：這句話說的很好，既毫不隱晦地說明意、蘇兩個大國間的不同點，又說明兩者間有共同語言、共同利益，這就為下一步談判鋪墊了很好的基礎。

  這番碼頭講話當天下午就抵達了斯大林的案頭，除契切林之外，和他親自做匯報的是蘇聯國家政治保衛總局第二副局長雅格達，保衛總局有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契卡，捷爾任斯基是契卡首腦，也是斯大林的親密戰友和堅定支持者，在對付新舊反對派時，他都毫不猶豫地站在斯大林一邊。所以自他以下的所有契卡要員都是斯大林系統，對孔蒂尼到來予以了高度重視，碼頭上看似普通的人員，除了獻花的少先隊員和幾個記者外，其他都是契卡便衣假扮的，就連這幾個被精心挑選出來的少先隊員也是根正苗紅的二代——父親通常是黨和政府的忠誠幹部。

  “有意思……有意思……”斯大林聽完就笑了，問契切林道，“您怎麽看？”

  “驚喜可能還不止這一些。”契切林笑道，“中午我陪同他們吃了飯，席間不經意地說起意大利為土耳其修複、改裝戈本號的事，我就借機詢問能否請意大利為我們改進甘古特級戰列艦，結果您猜他怎麽說？他說，部長先生，為什麽要改進甘古特級呢？這個級別軍艦的設計已老舊了，再改進也追不上世界先進步伐，現在應該造新的軍艦——蘇維埃又不是《華盛頓軍備條約》簽字國，不受這一條束縛……”

  契切林有意問這個問題看看能不能從意大利撈到一些便宜，而孔蒂尼更有意無意想促成蘇聯戰列艦的建設大業——毛熊把力量多往海上投放一些，在陸地上的精力就少一分，於是熱情洋溢地推銷起卡拉喬洛級戰列艦來，表示可以對蘇聯輸出。

  “意大利想為我們承建主力艦？”

  “不，比承建還好……他說意大利可以輸出圖紙、技術在蘇維埃自己的船廠建設，甚至派人來幫助、指導我們。”

  斯大林一下子熱切起來了：承建和幫助承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可以讓蘇聯得到一艘威力強大的軍艦，但對軍事工業的技術水平提升有限；後者得到的軍艦威力會可能稍微差一點（自建和外國承建肯定有水平差異），卻能讓技術水平突飛猛進——有了基礎，將來建造更多的主力艦就不是問題，這對於滿心期待搞大海軍的鋼鐵同志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做夢都想要大艦隊！

  “他有什麽要求？”

  “錢！”契切林笑道，“軍艦設計連同上面381mm艦炮技術、圖紙都可以向我們輸出，初步索價360萬美元。”

  “這價錢不便宜啊……造一艘新的卡拉喬洛級多少錢？”

  “1000-1200萬美元左右，不過我覺得交易還是有很多可取之處……”契切林分析道，“首先，意大利出技術和專家放在蘇維埃承建，我們投下去的造船成本就不要這麽多，總體可能比單純購買軍艦多花了100-200萬美元，這多出來的100-200萬美元相當於換來了專利和技術；其次，他知道我們拿不出錢來，給了折中辦法，可以用農產品、初級工業品衝抵，按雙方商定的固定價格折算，分3-4年償還清，正好相當於一個造船周期，這樣我們就不必擔心意大利在圖紙和技術上搞鬼，如果搞鬼，他們就拿不到後續的錢；最後，我認為這種易貨貿易是一個很好的路子，可以有效解決蘇維埃目前外匯不足的困難，我們用初級工農業產品從意大利交換其他工業設備、車輛等急需物資，有利於打破帝國主義封鎖。”

  “不錯，很有想法！很有創意！”斯大林高興起來了，“您可以找布哈林同志談一談這個思路，如果可行就按這個辦法操作。”

  “明白。”

  斯大林忽然問雅格達：“他還只有22歲吧？”

  “是的，22歲，大學還未畢業！”雅格達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拿出孔蒂尼全套檔案，恭恭敬敬遞過去，他知道斯大林同志一定想看這個。

  契卡能量不小，孔蒂尼大大小小的事都搜集整理了一遍，除私生子這種事打聽不到外，其余很多方面刊載得非常詳細，斯大林對一般的社會關系粗粗掃了幾眼就放過了，重點放在聯合集團身上，看了幾眼後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聯合集團規模至少有2個多億美元？這都是他在3年時間裡折騰起來的？”

  “是的，天才一般的人物，而且有好的出奇的運氣……”雅格達用感慨的口吻道，“今天剛剛得到消息，聯合集團宣布在阿爾及利亞勘探區塊發現大型油田，中期儲量10億桶，遠景儲量20-50億桶，原油品質雖不如利比亞油田，但規模會達到4倍以上！按照他們和法國政府簽署的合同，未來30年內，每產100桶石油，聯合集團可拿走62桶，整個資本市場都瘋狂了！”

  斯大林心想，能不瘋麽？現在石油價格1美元多一點一桶，如果聯合集團在未來10-15年內拿走6.2億桶，至少就是7億美元——相當於50艘最好的戰列艦或相當於英、法、美、日、意五國主力艦的總和！（單指造艦費用）

  契切林笑道：“利益這麽大，法國人不會讓他如心如意，肯定會使出各種伎倆不讓他順利開采……”

  雅格達搖頭：“很難，那裡就是一片荒漠，有什麽理由不讓聯合集團開采？且聯合集團發言人還透露了兩點：很快會設立阿爾及利亞聯合石油公司，明年考慮和聯合銀行一起去美國融資上市，對付一個聯合財團法國人或許有辦法，一旦上市成功成為跨國巨頭，面對幾個甚至十幾個頂尖財團，法國政府也會斟酌一二——資本主義國家不就這麽回事麽？”

  斯大林微微點頭，隨即歎了口氣：“這對蘇維埃會造成一定麻煩——大量新油田開采後國際油價可能會下降，這會影響我們的外匯來源，唉，這些頭疼的問題讓布哈林同志去處理吧。”

  契切林也反應過來了：現在蘇維埃靠著出口工農業產品換取一點外匯，如果石油價格下跌，一定會影響外匯來源，這對於社會主義建設事業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聯合集團運氣這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