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維爾，意大利人真向利比亞增兵了？”英國首相鮑德溫在問外交大臣張伯倫。

  “是的，再次增兵兩個師，也和我們的大使協調了口徑：準備加大對利比亞部落武裝的清剿力度，同時可能會考慮對埃塞俄比亞施加壓力。”

  “他真考慮去打埃塞俄比亞？”

  張伯倫聳聳肩：“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我們可以向埃塞俄比亞人賣武器了……他們對此有些緊張，您知道的，30年前意大利人就和埃塞俄比亞打過一次，輸得很慘。”

  “這次他們能打贏麽？靠這4個師？”

  “我不知道，我對軍事沒有研究，但我個人直覺認為很難……您想想我們在阿富汗、在布爾戰爭……”

  鮑德溫點點頭：“不管他能不能打贏，不妨礙我們賣武器，而且也可以消耗墨索裡尼過剩的精力——他的政府因為開支浩大已經赤字累累，他還敢這麽乾？他腦子裡根本就沒有財政健康的意識。”

  “差點忘了說，我們得到情報，小齊亞諾向政府資助了5000萬裡拉充當軍費——因為目前利比亞還不能產油，這算是充當軍費的開支。”

  “該死……他哪來那麽多錢？”鮑德溫咒罵一句，“前不久聽說他向教育系統捐款了4000萬裡拉，現在又是5000萬，他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麽？”

  “他在樹立自己的威望，沒有捐助這4000萬裡拉，他怎麽敢對教育界動手？”張伯倫笑笑，“我得到可靠消息，意大利18所大學在三個月裡清退了近400名老師，其中不乏享有很高知名度的教授，原因就是他們不讚同小齊亞諾提出的計劃生育和輿論管制政策，現在他在教育界、在公共知識分子界的名聲很臭，當然那些狂熱的國家主義者、軍國主義者捧他捧得更高了，儼然墨索裡尼之下就是小齊亞諾了。”

  “吹捧一個不過23歲的年輕人，這些都是腦殘麽？你讓墨索裡尼怎麽想？”

  “您還別說，吹捧還是有效果的，很多人聽墨索裡尼在公開場合表態過，說將來可以讓小齊亞諾來接班……當然這個將來得是20多年。”

  “20多年後他才不過60幾歲，他肯放權？”鮑德溫表示十分懷疑。

  “話只能這麽說，難不成他說他死了再交權？那估計要等30多年甚至40年，小齊亞諾可受不了。他現在一個勁地在拍墨索裡尼的馬屁，不但捐了很多錢，聽說還要造艾達號郵輪，因為今年暑假他們已確立了男女朋友關系，很多人表示小齊亞諾肯定會娶這個女孩子……”

  “男女朋友？墨索裡尼的女兒多大了？我感覺還是個小女孩……”

  “剛滿16歲，意大利女孩子成熟早，所以……您懂的。”張伯倫聳聳肩，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會心一笑的笑容，鮑德溫也忍不住笑起來。

  “郵輪這件事不是空穴來風，大使已接到了請柬，半個月後也就是9月24日舉行儀式，到時候社會名流都會到現場……這艘郵輪據說有3萬多噸，航速可以達到33節……”

  無論鮑德溫還是張伯倫都還不知道特種郵輪的奧秘，大聯合船廠準備了兩套圖紙，一套是特種郵輪，一套是標準郵輪用於掩人耳目，剛剛鋪設龍骨的時候誰看得出那是郵輪還是特種郵輪？

  “所以小齊亞諾在拚命討好墨索裡尼，因為他想讓自己的地位更穩固一點，前者對他也予以了一定的回報，現在小齊亞諾是法西斯蒂的秘書長，這是個很重要的位置——不算黨內元老，但說話很有分量，再說他頭上還有個老齊亞諾，不方便的話老齊亞諾會講。”

  “我不在意這件事，我在意的是這家夥哪來那麽多錢？”鮑德溫困惑地說道，“去年他虧了20億裡拉吧？今年他又要虧30億？還這麽大手筆捐款？他家裡自己能印鈔票？”

  “他的錢都是借來的，或者用股份換來的……”張伯倫道，“不過不得不承認，他在商業上很有天分，我們派人去仔細跟蹤調查了他的企業，認為在管理上、運營上非常嚴格，質量也非常好，很有創新精神，更重要的是他引入了大量德國工程師——您知道的，意大利人的思維有點跳脫，德國人的思維有點刻板，他把兩者很好地結合在了一起，意大利人搞創意和設計，德國人負責生產和品質管理，配合得相得益彰。他又推出了各種各樣的管理模式，什麽末位淘汰、績效考核、產業鏈聯動、饑餓營銷、品牌塑造，都是業界目前在學習的，效果據說不錯，所以有人吹捧他是管理學大師、商業天才，華爾街對此非常認可，這才放心借錢給他。”

  張伯倫對於孔蒂尼的了解還是很深入的，但更深入的是大洋彼岸的華爾街，孔蒂尼這麽胡天海地花錢，花的又是借來的貸款，所以各華爾街巨頭也有點擔心。現在聯合集團在美國的借款敞口已超過6億美元了，雖然有股票、股份做抵押，但這東西還是很虛，他們要來關注實業。結果調查人發現，聯合集團雖然花錢很凶，但速度也很快，一個40萬噸的鋼鐵廠從新建到投產不過用了3年時間，這在意大利絕無僅有。

  同時，聯合建築和聯合地產的工程建設也讓他們感到吃驚，光是聯合地產就建設了2000多萬平方米的住宅和其他房屋，意大利1925年的水泥消耗量是法國和英國兩家的總和，與聯合集團相關的水泥用量又佔了意大利全國至少一半。這是個非常可怕的數字。

  所以從1923-1926短短4年，意大利的工業複合增長率高達11%，在各強國中首屈一指，大大超過第二名的美國，更遠勝於英法。而且這種增長不是以浪費為結果的，意大利的鋼鐵、水泥、玻璃、陶瓷、機械、冶金全部實現了快速銷售，庫存周轉天數只有71天——快得驚人。這個飛速發展也帶動了意大利失業率的急劇下降，所以宣傳機構吹領袖、吹總裁，那不是沒道理的。

  正是基於這種考量，華爾街才敢繼續放心大膽地貸款給聯合集團。幾個投資銀行保薦的聯合銀行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最後的文件與發行籌備，準備於1927年3月登陸紐約交易所，目前聯合銀行的股本大約是3.4億美元，發行商們準備將其估值上調到4億，然後在紐約增發25%的股票，讓他達到5億的市值——他們相信到年末至少會突破6億，這是一個相當重量級的IPO了。

  聽完張伯倫的解釋，鮑德溫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居然工商界對孔蒂尼的評價如此之高。這麽高的評價就意味著他原來設計的想法——從經濟上折騰聯合集團的想法要發生改變，因為聯合集團既不和英國進行大宗貿易往來，也沒有和英國金融界產生太多糾葛，要打擊也無從下手。至於在意大利國內造謠生事他根本就沒考慮過——在法西斯蒂國家玩這套不是自討沒趣麽？人家都已經公開喊要富強不要自由，公開對付公共知識分子了，還控制了一半以上的輿論媒體，怎麽會害怕區區一點謠言？

  “他在阿爾及利亞的油田怎麽樣了？墨索裡尼2個月前居然把手伸向中東，還敢和也門簽署協議，他活得有點不耐煩了。”

  “事態很明顯，今年年底前阿爾及利亞的油田就能產油，而且小齊亞諾既然和法國人談崩了，他就不會從阿爾及爾港口走……”張伯倫從皮包中掏出一張紙，“這是我們的人員混入利比亞測繪後得到的，小齊亞諾在鋪設輸油管道，從的黎波裡一直到阿爾及利亞油田，目前工程已經完工了70%，我預計年底前可以配套完工！”

  看著地圖上這段黑線，鮑德溫若有所思最後道：“看來工商界吹捧他不是沒道理的，這個主意我就想不出來。走的黎波裡港口？很好的主意，難怪他一直在進行港口疏浚工程，難怪他一直對法國談判失敗後無動於衷，原來他早就考慮好了退路，真是個聰明的小夥子，我越看越喜歡，不給他增加一點難度怎麽才能凸顯出他的能力來呢？尼維爾，我們得幫幫他，讓他繼續展示完全不同的商業天賦——可不能浪費了。”

  張伯倫笑笑：“明天我要和法國大使會面，需要我表達一下麽？”

  “不，這樣太直接了，我們應該選個合適的渠道，要讓法國人知道但又不能是從我們這裡走漏的消息，您明白麽？白裡安那家夥狡猾得像頭老狐狸，他可不會簡單地把我們推出的情報當成是好意，為了避免他多心，我們得自己麻煩一下……”

  “這我就要多費點腦筋了，安排哪個官員喝醉酒說胡話比較好呢？”

  “這次學意大利人搞點創意……比如把圖紙遺漏在某位女士的沙龍或者家裡，這樣……”

  “非常棒的主意。”張伯倫大笑起來，“我立即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