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新國很清楚自己是個矛盾性子：一方面他看不慣張大帥的軍閥作風和保守作風，一方面又看不慣廣州政府你爭我奪的所謂民主，他還是一心推崇意大利式的政體——創新發展獨裁，或者叫威權統治，統治者以優越權力建設國家，排除一切干擾，以成果回報大多數國民，以發展夯實自身威望。聯合集團不就是個奇跡麽？總裁下面只有管理層會議，沒有指手畫腳、屁事不懂、目光短淺的股東會和董事會，不照樣搞得好好地？

  績效管理、分類考核、末位淘汰、進度看板、管理層期權、工人新村等一系列制度讓整個集團上下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拚命，用總裁的話說，聯合集團1天等於人家3天，這才叫聯合速度！類似於阿爾及利亞硬扛法國人的舉動，換一般商業公司早就嚇破膽了，聯合集團不照樣頂住了？現在為什麽聯合銀行的股價能衝破3美元，溢價遠遠高於其他銀行，就因為美國投資者知道，聯合銀行後面是有槍炮坦克乃至飛機軍艦支持的，這就是信譽！

  “我剛才說了一半，咱們繼續說……”孔蒂尼笑道，“為什麽要建設深圳特區，首先我對廣州政權有一定信心，認為短期內他們可以統一南中國，這就是個很了不起的成績，要知道南中國的面積相當於西歐這麽大，隨便哪個省拿出來都有意大利這麽大，這是個龐大的市場；其次，深圳特區北面是廣州，南面是香港，還有港口，天然具有發展機遇；再次，我可以在深圳發展一些意大利和利比亞不適宜發展的工業……比如說紡織業等勞動密集型產業。”

  “紡織業？”黃新國十分奇怪，“集團沒有這個業務啊……”

  “馬上就會有了。”孔蒂尼笑笑，“日本方面和我商量商品易貨貿易，他們用生絲和我交換原油，初定每年1800萬美元的額度，我不可能把生絲運到意大利再去使用，我需要就地變成絲綢，然後一部分送往意大利作為原料，一方面就地在中國市場銷售——用日本原料、中國人工、意大利的服裝設計和品牌，甚至還可以把米蘭的模特們放到中國進行衝擊，你覺得會是一場什麽樣的觀念革命？”

  “上帝啊！”黃新國驚呼起來，“米蘭模特們太刺激了，我怕保守派們心臟病會發作的。”

  “這不要緊，我可以讓他們穿保守一點，甚至還可以讓模特穿中國特色時裝，但不能完全和中國目前一樣……”孔蒂尼大笑起來，“意大利在時尚界的地位和潮流引領是出了名的，而聯合集團的產品定位就是小布爾喬亞，我相信中國遲早會培養出自己的市民階層和布爾喬亞來，一旦我佔領了這個先機，意大利文化就可以源源不斷對華輸出，今後一百年的意大利人民和工商界都要感謝我！”

  黃新國猛地想起聯合摩托亮相的場景，忽然也覺得興奮起來：聯合集團的產品、電影再加全新的宣傳手法，足以給沉悶的中國掀開思想革命的蓋頭，難怪總裁要和廣州政府合作，畢竟廣州政府比北京政府要開放文明一點。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深圳特區將是利比亞基地的配套設施。”

  “配套設施？”黃新國傻了眼。“總裁，這話怎麽理解？”

  “利比亞華工的情況，除你們給我們匯報的內容外，我還有其他的渠道獲悉，有些消息是你們有意無意忽略了的……”孔蒂尼似笑非笑地看著黃新國，“比如說，我知道很多中國人在考慮乾一段時間賺夠錢了就回國。”

  黃新國有點不好意思：“確實有人有這個說法，我不是要故意隱瞞，我已和同志們說過了，要盡可能宣傳並打消這種念頭，要把利比亞看成是我們的第二家園，要長期為聯合集團效力。”

  “黃……這是不可能的，人各有志，怎麽能勉強呢？雖然我希望他們能長期在利比亞工作，但並不代表我希望他們為我工作一輩子直到老死——說句實話，利比亞的氣候就那樣子，再改造也不可能變得舒適，因此我從長遠考慮，需要為這些人安排一個退路。”孔蒂尼笑笑，“你們中國人有所謂葉落歸根的念頭，我很能理解，但我還有一種觀點：他們已在利比亞接受過了西方文明的熏陶，經過了比較現代化、文明的管理和生活，用你們的話說叫開了眼界、怯除了愚昧，這些人尤其是年輕人恐怕很難再回到他們父輩曾經生活過的環境中去了，所以我要給他們找一個地方——深圳特區就是我準備吸納、安置這些人的地方，將來他們在南中國會找到家的感覺，同時又能繼續享受比較文明、現代的管理，你覺得怎麽樣？”

  “總裁，您對我們真是太好了！”黃新國激動地說，“簡直就是上帝送給中國人民的最好的拯救者和朋友。”

  “我沒有這麽偉大，我只是想讓我的員工穩定一點，一旦他們知道有這麽一條退路，他們在利比亞期間就會更加努力而且明確自己的人生目標，特別是你們教授的這些年輕人，他們有了知識、有了文化以後就會知道想要什麽。我不想用人身依附、嚴格控制甚至包身工的方式來控制工人，奴隸製是沒有創造力、沒有工作效率的，奴隸會想著在利比亞種植蔬菜麽？”孔蒂尼笑笑，“有了深圳特區，我們就可以擴大華工招募，先讓他們在深圳進行過渡，然後再到利比亞，將來再回來……對我而言，深圳是一個跳板；對你們而言，深圳是一個退路，大家有共贏基礎。”

  “黃先生，我知道你想搞政治，想把意大利的政治體制輸出到中國，作為意大利的政治人物，我也很希望有和我們選擇走同樣道路的盟友，否則我當初就不會支持國社黨了。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大膽一點。你想要華工武裝？利比亞不行可以在深圳搞啊，我支持你們！”孔蒂尼笑笑，“我常聽你說只有三面旗幟才能救中國，怎麽和中國人證明呢？先在特區試點啊！”

  “總裁，我懂了，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