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比利時總督法肯豪森將軍,周南在另一段人生裡面印象特別深刻。不僅因為他是霍夫曼的忘年交,更因為他是祖國人民的好朋友。
法肯豪森在1930年退休後,到內地擔任軍事顧問。在許多問題上給予了內地人民重大的幫助,並且是難得的不在乎膚色的西方將軍。
1937年納粹德國正式與日本結盟,而日本當時已在抗日戰爭中向內地宣戰。納粹德國為了向日本表示善意,承認了日本在內地的傀儡偽滿洲國,並撤回德國對內地支援,其中包括以將其家人以叛國罪懲處來強迫法肯豪森辭去顧問職務。
在這樣的形勢下,法肯豪森被迫回國,當時的周南也跟他一起來到了德國。1938年,法肯豪森被召回現役,在西部戰線擔任步兵將軍。1940年5月他被任命為比利時軍事總督,一直到今天。
在擔任比利時總督期間,他通過周南的同胞錢小姐放走了不少猶太人,也因為這個原因,他在戰後沒有被判刑,而是被釋放,後來隱居在了德國的小鎮拿騷,一直到六六年去世。
周南在八十年代第一次來德國尋找霍夫曼家族人員的時候,就親自到他的墳前拜祭過他,在他的心裡,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德國將軍。
坐在安靜的河堤邊,周南將夢境中的一些與身邊環境息息相關的變化都說給了霍夫曼知道,這些對霍夫曼來說相當重要,因為只有知道了這些,他才能有更好的計劃。
但是周南過度高估了他的承受能力。這突如其來的衝擊讓堅強的霍夫曼也有些心神不寧,他站起身來說道:“走,我們去一趟我‘死亡’的地方。”
這句話不僅霍夫曼覺得怪異,就連周南也覺得怪異。但是,他約霍夫曼在這裡見面,其中一個目的也是因為這個,所以當然沒有一點意見。
他們兩個人開了一部車,約翰坐在後排,開車向北。那個地方離他們見面的地方只有不到十公裡,開車幾分鍾就抵達了。
周南將車停在了路邊,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確定下來了一個地方。“就是這裡。為了躲避轟炸你開的車進了森林,但是厄運之神卻降臨了,偏偏是在森林裡面,你……”
霍夫曼眼睛似乎盯著森林裡面,卻毫無焦點,平日裡那張冷峻的臉也露出了一絲軟弱和迷茫,顯然是受到了巨大的精神衝擊。但是也正因為如此,周南知道,他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話。
這種信任讓周南的心裡格外高興,他能這麽輕易地就相信自己,也是因為真正地把自己當做家人看待。
而且,在這個時代,歐洲人其實也是相當迷信的,各種意外都可以被編織成神跡。周南原本還在考慮,如果霍夫曼不相信自己的話,自己也可以借用神跡來讓霍夫曼相信,不過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好半天,霍夫曼才平靜了下來,說道:“你今天先回去,把你手裡的工作安排給蕾娜,然後明天坐火車過來布魯塞爾。我今天需要平靜一下,因為我也不知道要跟你說些什麽,更沒有面對這些的計劃。未來的一段時間,我們需要好好考慮一下,該如何面對未來的人生。”
周南點了點頭,卻扯到了腦袋後面的傷口,忍不住呲牙咧嘴了起來。霍夫曼也忍不住一笑,撫摸了一下周南的頭頂。“現在我不能繼續把你當作孩子來看待了,雖然是在夢中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但是這些心靈的磨難也讓你真正成熟起來了。”
周南忍不住說道:“我是你的孩子,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
他欣慰地笑了起來,溫柔問道:“餓了吧,我們回安特衛普,我給你找點吃的,然後你再回阿納姆去。”
返回到了運河邊,霍夫曼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開上了自己的車。在現在的歐洲,幾乎沒有餐館,所有的平民都是統一配發食物,吃什麽都要票。
只有一些高檔餐廳在營業,但是這個時候去餐廳,餐廳裡肯定是一些德國的軍官或者商人,霍夫曼現在隻想安靜思考周南帶來的震驚,不想陷入一場額外的社交活動之中。所以,他帶著周南來到了市郊的一處軍營。
在整個西歐都被德國佔領以後,安特衛普這裡也變成了大後方,這個後世著名的鑽石之都由於控制著鑽石交易的猶太人的離去,目前的大部分鑽石交易已經停止。
在世局平靜下來以後,德國人在這裡管理的並不是很嚴格,跟荷蘭大部分地區一樣,本地人除了收入低一點,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壓迫。
在這些地區最少有一小半人是歡迎德軍的進入的,當德軍進入這些地區的時候,還有無數的人群列隊歡迎,許多女人還為德國的士兵送上了鮮花和香吻。
除了猶太人。
德國人幾乎佔領了整個歐洲,他們在歐洲大陸再也沒有了生存的土壤,他們的處境也是最艱難的,看不到一點希望。
作為後勤商人,又有比利時總督的支持,霍夫曼在這裡沒有受到任何為難。不過由於心中有事,霍夫曼並沒有去打擾這裡的長官,只是拿出了身份登記,要了兩份套餐。
德軍的套餐幾乎完全一樣,不管是軍官還是最低等的列兵,夥食幾乎是一樣的。軍官無非是在其他福利方面稍微多一點,甚至還有單身的軍官工資還沒有有幾個孩子的士兵高的情況,完全體現了人人平等。
周南這個東方人的出現引起了不少士兵的議論,顯然他的名氣並沒有傳到這裡來。不過,有一臉嚴肅的霍夫曼和一位後勤長官的陪同,他的出現並沒有引發多大的騷亂。
但是,還是有一些民族主義份子對周南的出現有些不滿,其中就包括了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上士。他在一群士兵的蠱惑下來到了周南他們的飯桌前面,他先向那位少校後勤長官敬了一個禮,隨後略帶傲慢地問道:“馬克西長官,我很難理解一個東方人出現在我們的軍營之中,並且跟我們吃著同樣的食物。”
馬克西看了看周南,還沒有說話,但是霍夫曼已經站起身來,大聲地說道:“上士,你眼中的這個東方人雖然有著跟我們不同的膚色,但是卻也為帝國貢獻著自己的力量。你今天吃的香腸,你身上穿的衣服,包括你受傷包裹的繃帶,全部都是他負責從德國本土運送到前線。在阿納姆,由他負責的轉運工作總是完成的非常圓滿,因此也受到了所有德國軍人的認可。而他頭上的傷口,就是在半個月以前,被荷蘭遊擊隊的地雷炸傷。請問,你認為他有資格跟你坐在一起吃飯嗎?”
這個大胡子顯然並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聽了霍夫曼的話,他對著周南行了一個軍禮,說道:“請原諒我的冒昧,這個答案讓我非常滿意。”
馬克西笑了笑,說道:“上士,我欣賞你的正直和勇敢。不過,現在請先讓我們填飽肚子好嗎?”
對於這樣的事情,周南已經習慣了。如今的歐洲還是世界的中心。即使是美國人,也被他們認為是一幫鄉巴佬,更別說不同膚色的亞洲人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周南如果想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在歐洲生存下去,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除非躲在某一個村子裡,不與外界接觸,否則總會免不了這種歧視的目光。
如果不是亞洲的戰火會在未來繼續燃起,如果不是回到老家會面對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周南絕對不願意繼續留在歐洲。
雖然在夢中經歷了人的一生,有了比所有人對未來更清醒的認識,但是周南還是認為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沒有改變世界的能力,隻想好好地生存下去。
吃過午飯,霍夫曼將周南送上了車,只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的路上小心一點,到了阿納姆給我打電話。”
周南點了點頭,坐進了車裡,隔著車門說道:“雅尼克,這些先知不應該成為我們的負擔,相反,這些是我們改變命運的力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相比需要將近兩個小時才能到家的周南,霍夫曼用了半個小時就回到了位於布魯塞爾北郊的塞內弗古堡。
這座古堡的主人原本是一位猶太人銀行家,戰爭的到來讓這座古堡更換了新的主人。由於這座古堡剛好位於機場和火車站的中間位置,距離港口區和拉肯皇宮都很近,加上周圍交通便利,所以被確定為德軍軍事管制政府的總督府。
霍夫曼在這個古堡裡面也有自己的房間和辦公室,不過他更喜歡住在碼頭區附近的一座小別墅裡面,那裡不僅沒有森嚴的守衛,還因為距離倉儲中心更近。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在這裡可以自由自在,沒有任何人可以管著他。
但是今天從周南那裡得到的消息給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一直到現在,他仍然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身體內部出現,讓他全身僵硬。
這種不能用科學解釋的問題讓他感到由衷的恐懼,他現在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來認真考慮以後將要面對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