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稚站了起來,抬頭望著他,清澈烏黑的眼珠子裡帶著一種說不清的疏離。
而站在面前的人是那個盼了好久的溫柔叔叔。
但青稚卻沒有那時的期盼了。
她只是望著這個高高的大人。
晟千墨這趟過來,原本是先去了一趟珩府的,卻從陳伯口中得知,數暖去了一趟城外辦事,要等晚些時候才回來,他又得知了青稚在李子小學堂上學,便先數暖一步來接他的小閨女回家了。
然而,晟千墨沒想到的是,青稚往後退了小半步,小家夥望著他,目光變得有些警惕。
“青稚,不記得我了嗎?”晟千墨緩緩地蹲下身來,試圖哄他的小閨女,他以為青稚是在生氣他回來得太晚了。
青稚垂下頭,沒回應。
“我一直沒有告訴青稚的事情,青稚你知道嗎?我是你爹爹,是爹爹回來了。”晟千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喉嚨有些發澀。
那是一種很難以去形容的感覺。
從他第一次見到青稚開始,他就想要脫口而出的話。
那是他的女兒,是他和數暖的小心肝寶兒,他第一眼看到青稚,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兒。
那種不能相認的痛苦,曾經日日`夜夜在心頭上縈繞,甚至連抱一下都不能,更別說去開口相認這樣的話了,於是日複一日地隱忍,只為了讓自己更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好自己想保護的人。
於是這一日終於到來。
他終於能夠站在青稚的面前,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他就是她的爹爹。
但是青稚還在往後退,一直退到院牆那,期間,一雙大大的眼睛睜得很亮,又仿佛泛著一層水汽。
青稚忽然吸了一下鼻子,低下頭從書袋裡取出手劄,一個字一個字很認真地寫,寫的時候,手沒有發抖,可垂著的睫毛顫抖得厲害,所幸低著頭沒被看到,寫完了,青稚抬起頭,給他看——青稚不要你。
青稚不要溫柔叔叔。
青稚也不要爹爹。
“爹爹”這二字,總是會惹數暖難過。
每次,數暖都會因為爹爹哭了。
青稚不要數暖難過,不要數暖再為了爹爹哭了。
晟千墨微微一怔,仿佛也在那一瞬間體會到了心臟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比在打仗的時候受傷了還要痛,比四年前被南戎士兵欺辱的時候還要痛,那時候是有信念的,有著無論如何都要咬緊牙關哪怕流著血也要扛過去,因為他要回家。
可青稚說不要他。
青稚不要爹爹。
晟千墨還在微微牽了一下嘴角,聲音低緩地問小家夥:“為什麽啊青稚……”
小奶貓也趴在台階上,軟趴趴地搖搖晃晃著小尾巴,聽到晟千墨講話,也跟著軟軟地喵嗚了一聲,仿佛也在問青稚為什麽。
青稚抬頭看到了晟千墨身後的珩府的馬車。
她看了看晟千墨,緊緊地抿了抿小嘴,愣是倔強得什麽也不肯再說了,把手劄放進書袋裡,下了台階從他身邊擦肩而過,趴在台階上的小奶貓喵嗚喵嗚地叫了起來,像是不舍得青稚小人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