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止入城的消息在這天旁晚傳開,許都西門已經暫時被封鎖、商隊、行人只能等到軍隊進去後,方才能重新開啟。
不久後,無數的馬蹄踏著地磚自西門而入,為了保證沒有人借機行刺,街道已被軍卒把持、肅清,這條街上的百姓、客商大多只能在自家,或酒肆二樓觀望,等待淨街解除。
那白色的大狼旗猙獰可怖,許都城中的百姓不清楚是誰的軍隊,大膽的在二樓、或街道商鋪裡露出視線觀望,也部分無處躲的行人緊緊貼著街沿,望著三騎並列而行的隊伍從面前過去。
“.……曹司空麾下有這等騎兵?”
“聽說是草原上過來的,該不會是匈奴、鮮卑的騎兵吧。”
“該是殺鮮卑的那支,去年我就聽聞北地有白馬將軍的兒子,殺的鮮卑、匈奴都投降了,該是此人,這些當真精銳啊。”
長街上,百姓大抵還不至於懦弱到害怕的地步,小聲議論著,大抵是在討論與曹司空並肩入城的青年,以及他麾下的數百騎歸屬哪一方。附近的酒肆二樓,文人雅客早早就知消息,匯聚於此,存了看看北地白狼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能讓曹司空親自迎接。
這樣的氛圍下。
一家酒肆樓上,靠近窗戶的案桌,兩名青年對坐飲酒,交談中不時發出笑聲,衛覬給對面人添上酒,“覬先給公振兄道賀了,家中可是添了一丁,又被司空提拔做了黃門侍郎,雙喜臨門,當滿飲才是。”
“伯覦說哪裡話,上月你夫人不也給你生了兒子嘛。”名叫衛臻的青年從對面搶過酒壺,也給對方滿上,“當時為兄尚在來許都的路上,未能給伯覦道賀,當一起滿飲。”
倆人端酒對敬了下,隨後大笑起來。
“可惜……仲道不在了,那日不聽我勸說,惹禍上身,非要與那公孫狼糾纏,一個女人罷了,跑了再找一個就是,結果如何?到如今官府連屁都不放一個,人就白白沒了。”衛臻放下空碗,回想起那天的夜晚,若是他走的也遲些,估計也是身首異處的下場,想到此處,不免唏噓歎了一聲。
“公振兄就莫要說起此事。”衛覬捏了下筷子,隨後笑起來,“……仲道已去許久,那日之事就不要再提了,說起來只會讓我這個做兄長的自責,若是當初多教教他,也不會落到這般下場……..”
待他要說些其他話語時,樓外的街道上,密集的馬蹄聲踏踏踏……的過來這邊樓下,衛覬起身靠近窗戶看了一眼,眼睛眯了起來,指頭死死按在窗框上:“公振兄,那就是公孫止。”
他目光聚集在兩道並馬交談的身影裡,其中一個年輕身形上輕聲說了句,旁邊,衛臻走過來:“伯覦,這就是北地白狼王?當真年輕呐,與我二人年紀相仿,那人身後的騎兵,真有霍驃騎之風。”
“賤婢之子、一個馬賊而已。”衛覬不屑的冷哼一聲。
“早晚都要死的……”
這句他未說出口。
酒肆裡文人貴客頗多,觀看著入城的騎兵,不時發出議論的話語聲,嗡嗡的嘈雜一片,與此同時,這座酒肆的對面,一位身形高大健朗的老者,推開身旁的兒子,扶著欄柵望著下方過去的騎兵陣列,喃喃自語:“真虎狼之騎啊。”
“父親,下方雖是虎狼之騎,可終究和曹孟德緊密,與朝廷無關。”
老人似乎並未聽進去兒子的話,目光一眨不眨的看著那些騎兵,手指顫抖的指過去:“堅壽,你看,這些騎兵,雙腿控馬,雙手持兵器,就能如此精準的操縱馬匹前進,或許這支騎兵,只有往前,漢武之時才有了,馬身多有斑駁傷痕,甲胄呈暗色,乃是血染紅沒有洗乾淨留下的,當真是精銳。”
“可也是遺憾呐……”老人名叫皇甫嵩,如今只是位居太常,大抵是沒有實權的,年齡也大了,激動一陣,坐回去,閉上眼歎息一聲:“自張溫、朱儁先後離世,朝中已無可領兵之人,不妨接觸一下這位白馬將軍之後,事在人為嘛。”
“是!孩兒想辦法去試試。”皇甫堅壽點點頭。
不久之後,天光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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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皇大氣的曹府之中,張燈結彩,屋簷掛起了一排排燈籠,十多名侍女端著菜肴酒肉施施過去,正廳通明的燈光照出巨大的斑駁投在石階上,裡面傳來沸騰的說話聲、靡靡絲竹聲,交織一起,觥籌交錯的席位間,夏侯惇站起來與人拚酒,大聲吵嚷。
整個宴會座次分明,能參與這樣的宴席多是兩邊軍中重要的將領,左側除了曹姓、夏侯姓的宗族大將外,還有如郭嘉、荀攸、荀彧、程昱等謀士。而右側則是公孫止此次所領的將領,潘鳳、閻柔、牽招、公孫續、典韋等人,嚴格意義上來講,這裡匯聚半個天下能站到頂端的一批人。
兩邊將領不時隔著中間舞蹈的歌妓打招呼,舉杯暢飲、大笑。首位上曹操與公孫止閑聊一陣,目光望著中一眾長袖揮舞的窈窕身形,轉過頭說到女人上,“公孫,為我兒之事,千裡趕來,中途也是風餐露宿,頗為辛苦,你看那女子如何?乃是當年在洛陽救下的一名歌妓,在府中長大,又學了多般技藝,叫來鶯兒……”
嘈雜大廳裡,絲竹之聲依舊有節拍的在那群女子腳下踩出,一道道粉色的長袖翻飛中,唯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充作花蕾在中間盛放,節拍的聲樂下,女子展臂舞袖,拖地的裙擺飛旋灑開,上面繡著的粉色花朵猶如真的含苞待放開來,臂上的挽拖著丈許的煙羅紫輕綃,蓮步隨著聲樂輾轉翩翩起舞。
烏黑如泉的長發時而在雪白的指間滑動,時而隨著舞動輕揚飛灑,盤成的發髻上,一根金步搖垂下的珠飾,在鬢間搖曳。裸露在外的肌膚無需敷粉便白膩如脂,唇絳一抿,嫣如丹果,讓人垂涎欲滴。
清冷明亮的眸子滑過眼角,勾魂奪魄的瞧來時,讓周圍一幫粗漢都有些哆嗦。
“……床榻之上,頗有新意,公孫若是有興趣,我將她送給你。”
“來鶯兒……”公孫止念叨這個名字,忽然想到曹操身旁還有一個叫王圖侍衛,當初沒有在意,此時聯系到一起時,他眼下倒是想起曾經從收音機裡聽過一段戲曲……好像就是來鶯兒、王圖、曹操,三人之間的糾葛。
想了片刻,公孫止搖搖頭,將切肉的匕首放下:“司空說笑了,我還不想戴一頂綠油油的帽子在頭上,順便說一句,把王圖殺了。”
“綠帽子?這和王圖有何關系,此人對我忠心耿耿,怎能說殺就殺。”曹操擺了擺手,像是明白了什麽,朝公孫止斜了斜,“你是覺得此女已非完身,所以不要?那行!我府裡尚有十余歲的少女,樣貌也俱都上乘,待會給你送幾個到房裡。”
“司空真是大方,但我精力並非在這上面。”公孫止切下一大塊肉遞給旁邊屹立的巨漢,後者接過一口吃進去,嚼了兩下吞進肚裡。
曹操笑著指指他:“不好女色,非英雄也。”隨即,他目光看向典韋,以及那對鐵戟,羨慕的說道:“公孫身邊這豪傑,當真如古之惡來,立何地都會安然無恙。”
“還不謝謝司空賜名號。”公孫止招了招手,那邊,典韋盯了一眼對面同樣屹立的許褚,方才朝曹操拱手:“典韋謝司空賜名號。”
“哈哈哈,你公孫從來都是這個性子,打蛇上棍的一套用的真夠嫻熟。”曹操端起酒與公孫止對飲一觴後,放下來:“明日見過陛下後,乾脆到城外,讓我好好看看北地狼騎吧。”
這句話令得下方眾將吵嚷起來,夏侯惇面紅耳赤的叫嚷:“大兄還看什麽,不如直接合兵一道快襲宛城,把張繡腦袋割下來,告慰子脩。”對面,潘鳳拍桌子起來,喝紅了眼:“還有他一家老小,順便一起剮了。”但最終決定的還是首位上的倆人,曹操和公孫止大抵是不願在此事上輕易下決定,誰也未開口,只是抬抬手讓眾人坐下。
不久之後,夜深下來,宴會散去,眾人三三兩兩走出正廳,隻留下已有醉意的曹操,和公孫止二人在還坐在那裡,片刻後,曹操倒上酒,遞過去:“子脩的事,麻煩你跑這一趟,但宛城現在打不了,入冬了就沒法打。”
“我知道。”
公孫止喝了一口酒,望著燈柱上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