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郎此時來見妾身,難道不知道天色已晚了嗎?”
雷聲在天際滾動,窗外青白的電光閃爍照亮黑色的天空,陰雲壓抑翻滾。女子靡靡的聲音自屏風後傳出,隨後,搖曳著腰肢轉出來,薄紗褪去,換了一身黑色的衣裙,裙間微皺間刺繡的紅花豔麗,玉潤殷紅的雙唇輕啟說著話,邁著雙腿走到幾案後,拂了拂寬袖,大方坐下來,“還是說,到奴家這裡來,垂涎美色......嗯?!”
‘嗯’字自鼻腔嬌嗔的似有似無的哼出,眸子帶著嬌媚滑過眼角斜斜看了對方一眼,眨了眨,嘴角含笑,手中點燃香爐的熏香,放到一旁:“尚書郎大膽的說出來,萬一妾身突然從了呢?”
突出的喉結下咽。衛覬偏轉頭,移開視線,拱起手:“禦長,切莫亂說笑,我過來乃是為陛下東遷之事,你為內宮禦長女官,關系密切,宮中大小人物、物品、璽印都需你來看顧,由不得馬虎大意。”
“妾身份內之事,這點就用不著尚書郎操心。”
卷曲久了,任紅昌伸了伸長腿,腳裸露出長裙的范圍,玉指微翹,暴露在空氣裡,窈窕的身段斜靠,有侍女過來倒上茶水,她輕輕吹去熱氣:“妾身忽然發現,茶葉不放其他東西,只需在鍋裡炒炒,拿出曬一曬,晾乾後,泡出的味道,雖然有些苦澀,卻也甘甜解渴。”
“請明言。”衛覬看了看瓷碗中昏黃泛起清香的茶水,並未動。
女子直起身,將茶水放下,媚眸幽幽的望著對面,朱唇微微張合:“紅昌只是女子,陛下動遷這樣的天下大事,對妾身而言,沒有多大關系,我只在乎一件事.......除去這件事,就算換皇帝,都無所謂。”
“滿口胡言亂語——”
嘭!手掌拍在幾案上,震的茶水濺出來,衛覬謔的起身,捏緊拳頭,瞪著慵懶的身影:“我等豈能學那董......”
手掌抓握了一下,放下來,他看了一眼女人,語氣緩了緩:“你說的是公孫止?”
“......不然還能有誰?”任紅昌收攏腳,起身搖曳纖細的腰身,走近對方,指尖輕撫在自己胸膛交領滑下去,語氣拖的很長,“他啊......用刀深深的刻在妾身心坎上了,忘也忘不了......”
玉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拖動長裙繞著不自然的衛覬走出兩步,手指陡然一下捏住對方臂膀,貼近過去,輕柔道:“......難道你已經忘記了?”
“仲道的仇,我正在做。”衛覬聞著女子身上的香氣,吞咽口水,扯過手臂上的布帛掙脫對方,拉開一段距離,他出生、長大在世家,定力自然是夠的,“給公孫止幽州刺史之位,我也是與朝中幾位重臣商議過的,雖然我沒明說其中緣由,不過還是冊封下去了,不用我們動手,袁紹也會殺了他。”
任紅昌斜眼過去,慢條斯理的走回席位,蹲下取出香爐裡的熏香,吹了吹,看著火星:“還不夠的,如今公孫止佔據北方,兵強馬壯,已經不是當初的馬賊首領了,而袁紹這幾年怕也是不會動刀兵的,你想借刀殺人的心思還是歇了吧。”
“那你想怎麽做?”
“我?”她望著火星輕笑,“我等不及了......憑什麽,那個惡人安然無恙,過的那般好,娶妻生子,還有那麽多的人給他賣命.....嗚啊......”
燒的通亮的熏香觸了下去,按在手腕上,女子彎彎柳眉緊皺,咬著紅唇呻.吟出聲,那邊衛覬看的心驚肉跳,皺起眉時,任紅昌舔著雙唇牽出水絲,雙眸微闔,露出的卻是冷色“......啊....袁紹不願迎陛下,不如去曹操那邊.....我要找機會,招公孫止入宮......我要讓他像條狗一樣匍匐在腳邊......我要他......要折磨到他死......”
“曹操.....”衛覬沉吟思考,對於女子擺出的姿態神色,他大多不在意的,這樣一個瘋女人,送到床上說不定哪天就發瘋把他給殺了。想了一陣,點頭:“車騎將軍皇甫嵩、太尉朱儁等朝中密議,買通張濟讓他說服郭、李二人放陛下東歸,為了以防這二賊中途反悔,先招一路勤王兵馬,最近的楊奉、李樂、韓暹,第二路正好就是你說的曹孟德,途中還有河內郡的王匡、張楊,這樣方才可保萬一。”
燭火搖曳,女子安靜的聽著。
“至於那個公孫止.....到時陛下東歸回京,你我二人合力招他入宮,若不遵旨,就是有謀反之嫌。”衛覬吐了一口氣,看著對方,拳頭敲在幾案上,語氣頗為得意:“如此,就算讓他給你**趾都行!”
轟——
雷聲在窗外炸開,雨聲嘩嘩從天空落下來,任紅昌走到窗前伸手接過冰涼的水滴落在掌心,笑著望向漆黑下的雨簾。似乎想到了對方所說的那一幕,眨了眨眼睛,兩頰爬上病態的紅暈,手指發白的捏緊窗框。
“我等著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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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廣漠悠遠,火勢逐漸小了下去,肉烤熟的香味和血腥氣在彌漫。
一陣夜的廝殺聲,已經消弭,偶爾深邃的夜色遠方,會傳來幾聲淒慘的叫聲,不久又沉寂下去,斑斑點點的火把光中,騎馬的身影在光裡行走,用長矛戳地上的屍首,尚未死去的身體被戳痛,大聲的叫出來時,被衝來的身影一刀削了腦袋,身體被拖走丟進壕溝,腦袋帶走插在一根根尖銳的木樁上。
視野在昏暗的光線下延伸,插有腦袋的木樁已圍繞焦黑的營地兩圈了。
原野上響起了狼嗥。
血腥氣四散在空氣裡,黑暗中落單被殺死的屍體被拖走,啃食骨頭、血肉的聲響不時能聽到,還有更多雙貪婪的眼睛在邊緣地帶注視著那一具具大餐。典韋看了一眼黑暗中的眼睛,罵了一句,渾身還滴著血,提雙戟走過戰場。
密密麻麻的屍體正從他身邊拖走扔下壕溝,層疊的堆積在裡面,壕溝上方,剝下的大量羅馬盔甲、兵器叮叮叮的摞成小山。鎖奴伸手撫過帶有血跡的紋路,深吸了一口氣:“好東西......真是好東西啊......”
去卑在旁沉默了一下,開口:“沒我們的份,之前該真出點力。”
“......是有點可惜,不知道大首領看出來沒有。”
篝火在附近燃燒,倆人看顧著各自的部下清理屍體和甲胄,你一言我一語的細細碎碎交談著。滿身是血的巨漢越過了遍地是屍體的戰場,走向山坡那邊,一串串投降的俘虜蹲在下方他走來的方向,典韋看著一個人不順眼,抬手就是一戟劈死。
“娘的,唯一有用的腦袋還被子龍給搶了。”
他嘟囔的說著,山坡那頭,披著大氅的身影望著被吊在一棵樹上的羅馬人,被吊著的身影在說些什麽,斯蒂芬妮在旁邊翻譯成了漢話。
“塞留斯人,羅馬的勇士已經投降,請不要再殺了,他們都是優秀的士兵,要死也要死在戰場上,將來你或許用的上他們。”
“......而我,已成為你的俘虜,也可以為你打仗,替你約束他們。這是對我生命的一種交換。”
閻柔、趙雲等人聽到翻譯出的話語,嘴角泛起冷笑。嗶嗶啵啵的火把燃燒中,身材高大的公孫止偏頭沉默了一陣,轉身大步離開:“告訴這個人,我心眼很小,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