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一聽就知道，這件事，顯然已經不在她的控制了。

  她想了想，隻微笑了一下，伸手拿起茶壺往許妙音面前的杯子裡加了一些熱水，淡淡道：“娘娘不必掛懷，這件事，交給妾吧。”

  “你？”

  “是啊，隻望娘娘能給妾明天出入冷宮的機會。”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地方還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說什麽給你機會呢。”

  “娘娘這話，妾不敢當。”

  這麽說著，似乎就是議定了。

  可許妙音有些遲疑。

  要知道，她只是得到了皇帝要讓人往延禧宮送木炭的消息，事實上，這件事就已經是皇帝的安排，連她這個皇后都插不了手的。

  畢竟，皇帝就是皇帝，自己管理后宮的權力，也是他給與的，他要說什麽，沒有人能抗拒。

  但司南煙卻說，交給她？

  許妙音遲疑了一會兒，說道：“貴妃，你打算怎麽做？你跟皇上的關系好不容易緩和了些，不要又橫生枝節。這個時候，出什麽事都不好。”

  南煙笑了笑：“娘娘放心。”

  說完，她便一副不打算多說的樣子，請皇后用茶點，許妙音看著她靜默無波的眼瞳，便也不多話了。

  

  第二天是個雨天。

  一大早，玉公公領著兩個小太監抬了一筐木炭，在上面蓋著一層油布，走進了延禧宮。

  他讓人把木炭放在廊下，自己準備上前去敲左殿的門。

  可是，剛一抬起手，門就開了。

  玉公公急忙後退了一步：“秦娘——”

  話沒說完，一看清站在裡面的人，他頓時驚愕的睜大了眼睛：“小玉姑娘？！”

  怎麽回事？

  眼前的，的確是冉小玉沒錯？

  難道他走錯地方，鬼打牆的走到冷宮來了？

  玉公公愣了一下，而冉小玉已經畢恭畢敬的對著他點了點頭，說道：“玉公公辛苦了，東西放在這裡就好。”

  “……”

  玉公公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他小心的往裡面看了一眼，但因為冉小玉站在門口不讓開，陽光都照不進去，隻感覺左殿裡面光線晦暗，什麽都看不到。

  他說道：“貴妃娘娘她——”

  冉小玉道：“我們娘娘過來看望秦娘子。”

  “……”

  “玉公公，皇上交代的是讓你把東西送過來，你已經送到了，就沒事了。”

  “……”

  玉公公畢竟也是在宮中行走了那麽多年的人，立刻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他想了想，便點點頭，然後說道：“那，這裡就讓小玉姑娘多費心了。”

  “玉公公說哪裡話。”

  玉公公轉身，對著那兩個小太監招了招手，兩人立刻便跟著他往外走去，而同時，冉小玉也將殿門關了起來。

  玉公公回頭，看著緊閉的門窗，歎了口氣。

  “自作孽，不可活呀……”

  他搖了搖頭，離開了。

  門窗一關上，原本就有些憋悶的延禧宮左殿內，這一下更是有一種讓人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秦若瀾的臉色從蒼白，慢慢變成了慘白。

  這幾天，吳菀他們幾乎天天都來折磨她，現在，她的膝蓋已經腫得連路都走不動，身上還有許多看不見的傷。

  這是她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后宮的殘酷。

  人性的醜惡。

  而她沒想到，司南煙會在這個時候，再來給她最沉重的一擊。

  面對著她坐在椅子裡，一臉肅殺，像一尊煞神一樣盯著自己，秦若瀾反倒一笑：“貴妃娘娘，你終於還是出現了。”

  “……”

  “我就說，他們都來折磨過了我，你不應該還不出面。”

  南煙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如花似玉，憔悴得讓人心疼的美人，她的眼神卻淬了冰，好像恨不得將她的身體看穿一個洞。

  冷冷道：“你知道我會來。”

  秦若瀾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折磨我的機會。畢竟現在，你贏了。”

  “我贏了？”

  南煙挑了一下眉毛：“我贏了什麽？”

  “……”

  聽到她這句話，秦若瀾眼中淒絕的神情更深了幾分，她淒然笑道：“你又何必還說這些？當初，是我告訴你，我曾經在他的眼中是特別的，現在，他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隻親近你，你當然要借著這個機會來報復我。我也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

  南煙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一樣。

  過了許久，她冷笑了一聲。

  “所以，你認為我是為了皇上，為了‘一雪前恥’而來折磨你？”

  “難道不是嗎？”

  秦若瀾淒然的笑著，正因為這樣的想法，讓她更有了一種不願屈服傲意，她挺直了腰背，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不可能被打倒的樣子，淡淡說道：“現在，你擁有他的寵愛了，當然可以為所欲為了。”

  南煙扶著椅子的扶手，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

  雖然南煙也並不是一個個子很高的人，但這一刻，她低頭看著她的時候，給秦若瀾一種被睥睨的感覺，好像自己是她腳底的泥。

  那目光，看得她毛骨悚然。

  南煙一字一字的道：“那，當你擁有他的寵愛的時候，你對我，對簡家，做了什麽？”

  秦若瀾的臉色一變。

  這件事，也是埋在她心裡的一根刺，當初在鶴城的金樓別苑門口，當司南煙當眾打了她那一記耳光，也將這根刺扎進了她的心裡。

  這些日子，她不斷的安慰自己，這件事跟自己無關。

  畢竟，簡家又不是皇帝派人去滅門的，就算自己說了簡若丞和司南煙的事，也是因為他們自己行為不端，跟自己沒有關系。

  但，面對南煙鋒刃一般的目光，她還是有些怯意，下意識的將臉轉向一邊：“我做了什麽？我不過是告訴了皇上真相！”

  “……”

  “簡家被滅門，不是我做的，更不是皇上做的，你難道還想把這件事栽贓到我頭上，借機來折磨我嗎？”

  “……”

  南煙看著她理直氣壯的樣子，怒極反笑。

  但笑的時候，她咬著牙，從眼角眉梢，每一寸肌膚裡，都透著猙獰兩個字。

  “你告訴了皇上——‘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