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行蹤?”施一儒聽到這四個字,驀地一凜:“王爺的意思是——”
祝煊的眼中精光內斂。
他沉沉的說道:“如果皇帝沒有別的意圖,應該會這個時候直接來到長清城,他去別的地方巡視,這不符合他的性格,也不符合現在事態的發展。”
“可是——”
施一儒眉心微蹙,說道:“皇上現在的情況,不是已經跟之前不同了嗎?”
“情況跟之前不同,但人的心性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祝煊說著,冷笑道:“你信不信,就算本王的那位皇兄前塵盡忘,一個人,一件事都記不清了,但如果現在倓國的兵馬膽敢南侵,他會立刻上馬出征,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
施一儒想了想,點頭道:“這,倒是。”
人的心性,是人身上僅次於靈魂,可以常駐的東西。
其他的任何附加條件,財富,權力,甚至於容貌,身世,都如晨霜夜露,轉瞬即逝,只有人的心性,是會一直到生命的盡頭的。
所以,一個人到底是什麽人,看的也不是他的財富權力,容貌身世。
而是他的心性。
施一儒說道:“所以,王爺認為,以皇上現在的心性,不應該是會禦駕轉道,去往別處的?”
“不錯。”
祝煊道:“除非,他轉道是有什麽其他的目的,或者——”
“或者,他的真實行蹤,不在禦駕?”
“嗯……”
說到這裡,祝煊的目光忽閃了一下。
這樣一來,對他們而言,情況就變得複雜起來了。
原本,祝烽是在明處,不管如何盤算,他們都佔先機;但如果,祝烽的行蹤真的不在禦駕,離開了眾人的視線,那他們就完全不知道,他會去哪裡,會做什麽了。
這對他們,非常的不利。
施一儒氣息一沉,說道:“下官知道了。下官立刻讓人去查,看看皇帝的真實行蹤到底在何處。”
“還有,”祝煊目光閃爍:“加大在長清城內的搜索范圍。不僅要找冉小玉和心平公主,現在,我們也得多找一個三十出頭,身材高大,器宇軒昂的男人了。”
施一儒雖然剛剛回來,但一聽他這話就明白過來。
沉聲道:“王爺還沒找到公主殿下?”
“沒有。”
冉小玉太會躲了。
這,顯然也是一件麻煩事。
施一儒很快就明白了眼下他們的處境,立刻說道:“下官這就去辦。”
祝煊點點頭,看到他臉上有些倦意,也知道他這一次快馬加鞭趕回來,還沒休息又要處理這些事,一定有些累了,便說道:“你辛苦了。”
“不敢。”
施一儒心裡很明白,現在,他們沒有休息的時間。
聖駕雖然在路上,但祝烽卻不知道在哪裡。
他們得快速處理完這件事,否則——
寧王,和他們所有的人,都一定會萬劫不複。
施一儒立刻便轉身下去,而就在他剛離開,翟雲又從外面走了進來,堪堪見到他的背影,走過來道:“王爺,施長史回來了?”
“嗯。”
祝煊大體跟他說了那些事。
翟雲一聽,眉頭擰了起來:“沒想到,皇帝那邊也變得棘手了。”
“也?”
祝煊聽到這個字,立刻道:“怎麽,你那邊也出問題了?”
翟雲說道:“昨晚,海上起了大風浪,父親派出去的船隻全都空手而回。”
“那,簡若丞還沒回來?”
“沒有。”
祝煊心中略感焦躁。
已經好幾天了,按說,不管生意談成與否,簡若丞都應該傳回一些消息來;況且,他已經出示了自己的“誠意”,這筆生意,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祝煊說道:“雖然禦駕沒那麽快到,那批兵器,我們眼下也不是很迫切,但事情不能馬虎,讓令尊再加派人手,一定要弄清楚海上發生了什麽事。”
“是。”
風暴過後,往往是更好的天氣。
海邊的一個小漁村,今天就迎來了風和日麗,雖然是冬天,但徐徐微風吹過,竟然讓人有一種春天將至的錯覺。
甚至,還能聽到一兩聲鳥叫。
陽光照進這個房間,照在床上,一隻白生生的手從被褥裡伸出來,顯得纖細柔軟,給人一種想要握上去的衝動。
祝烽坐在床邊,看著這隻手。
目光再慢慢的往上,看向這隻手的主人。
這個女人——
很漂亮。
雖然他已經在宮中見過了許多漂亮的面孔,甚至,秦若瀾傾國傾城的容貌,足以讓人過目不忘,那對很多男人來說,可能是天堂一樣的感覺,可不怎麽的,他對女人的美貌,好像比較麻木。
但平心而論,這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皮膚白皙,五官精致。
雖然昏迷著,緊閉雙眼,但能感覺得出,她的眼睛很大,挺翹的鼻梁下,是棱角一般的唇,唇瓣抿得很緊,成一條線,看得出來,是一個性情比較倔強的女人。
“嗯?”
祝烽突然覺得有點奇怪。
自己為什麽會盯著這個女人看這麽久,而且,還一點都不覺得膩?
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昨夜的風雨交加,他幾乎都認為,他們的那艘船要傾覆在海上,那個老船工也只剩下跪在船頭,乞求老天開恩,饒他們一命的力氣。
然後,他們看到海浪中,卷著一個人的身影。
不知為什麽,即使在那麽危險的時候,祝烽的心還是被那個纖細的身影牽動,他們奮力,在跟大海搏鬥了幾乎半個時辰之後,將那個身影撈了起來。
就是眼前這個女子。
而且更奇怪的是——
撈起她來之後,自己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他一直想要出海,想要去找什麽的感覺,好像舒緩了。
可是這個女人,是誰?
他低頭看著她,在腦海裡,完全找不到她的影子。
雖然知道,自己把過去的事都忘記了,但是,當再看到鶴衣,葉諍,哪怕是秦若瀾他們,他的腦海裡,都會浮現出他們熟悉的輪廓,跟眼前的人映合起來,讓他明白,這些人,是舊識。
可這個女人,她的形貌,自己卻完全不記得。
既然,她不是舊識,又為什麽會讓自己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消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