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說起來,這甚至不能算是登陸戰,因為仆從軍正在攻擊的下關,距離九州島只有區區幾百米,即便不用望遠鏡,也能看的很清楚。
遠征軍嚴格執行安琪的命令,從南往北逐步推進,一寸也不會遺漏。
如果讓麥克阿瑟指揮,麥克阿瑟多半會選擇直接在廣島、或者東京這樣的大城市登陸,直搗日本核心,逼迫日本投降。
下關對於華人卻有著特殊意義,1895年4月17日,李二先生和伊藤博文分別代表清政府和日本政府,在下關簽訂了《馬關條約》。
如果說巴丹死亡行軍是所有美國人心中永遠的痛。
那麽《馬關條約》,就是所有華人永遠都銘記在心的恥辱。
拳頭大就是真理,這句話如果是對的,那麽現在就到了南部非洲人報仇雪恨的時候。
和日軍一樣,日本仆從軍的軍裝顏色,也是茶褐色,而不是人們印象中的土黃色。
日本軍裝本來就是茶褐色,這種顏色在日本也被稱為國防色,主要作用是提升軍隊在戰場上的隱蔽性。
之所以茶褐色會變成土黃色,主要是因為日本的資源稀缺,染色技術也不過關,日軍可不會像南部非洲遠征軍那樣一年發好幾套衣服,一套衣服穿的時間長了,難免會褪色。
美國人在組建這支仆從軍的時候,特意選擇茶褐色作為軍裝的主要顏色,為此約翰內斯堡紡織集團加班加點生產了數萬套軍裝,緊急送往東亞。
需要說明的是,美國人為仆從軍準備的軍裝是毛呢的。
而日軍配發的軍裝主要是棉布。
日本人也想用毛呢,無奈用不起。
如果是南部非洲遠征軍和美軍發起登陸戰,長時間的火力打擊必不可少,空軍也要出動轟炸機,對可能存在的敵軍陣地進行反覆轟炸,最大可能降低守軍對攻擊部隊的威脅。
海軍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包括戰列艦在內,所有海軍艦艇,都會為登陸部隊提供火力掩護。
仆從軍的攻擊明顯就很隨意,盟軍只在九州島最北端的北九州布置了火炮陣地,對下關的火力打擊也力度不夠,炮兵部隊的指揮官,更希望日軍能主動暴露炮兵陣地的位置,那樣盟軍炮兵就可以精確反製。
所以在仆從軍登陸的時候,為仆從軍提供火力掩護的,只有寥寥數十門105毫米火炮。
這種程度的火力掩護也已經足夠了。
日本之所以發起太平洋戰爭,主要原因是資金耗盡,無力從美國購買更多戰略物資,所以美國才被迫停止了和日本的貿易。
從那時起,日軍的物資供應就每況愈下,不僅海軍和空軍的要求得不到滿足,陸軍的後勤供應也受到嚴重影響,用第一團翻譯小島的話說,日軍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打過這麽富裕的仗了。
能有火力掩護,知足吧!
“告訴他們,不要像無頭蒼蠅一樣在灘頭到處亂跑,構建攻擊陣地,等待後續部隊抵達——”隨部隊登陸的第一團指揮官丹尼中校很生氣,這些小矮子在訓練營的時候表現還不錯,可是到了戰場上,馬上就原形畢露。
也可以理解,畢竟他們中的很多人,是第一次上戰場。
新兵上陣,還一上來就是搶灘登陸,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很正常。
可是拖著槍鬼鬼祟祟的沿著海灘想溜走,就不正常了吧。
丹尼用手指示意,身邊的憲兵隊長華萊士馬上舉起手中的M1加蘭德。
呯呯呯——
一個彈匣過去,兩名試圖拖槍逃跑的家夥立斃當場。
“膽小鬼和懦夫,就地槍決!”丹尼早有準備,俄羅斯有沒有督戰隊還有待考證,美國這邊是真有。
美軍最過分的還是韓戰,二次戰役期間,為了攻克597.9高地,隸屬於第82空降師的187團指揮官弗蘭克準將將傘兵每十個人串一串,強迫他們向597.7高地發起進攻。
對,就是參加過西西裡島戰役、諾曼底登陸,春季反攻的第82空降師。
對待仆從軍,美軍更不會手軟。
丹尼下令布置機槍陣地,主要目的不是為攻擊部隊提供火力掩護,而是準備處決潰兵。
仆從軍沒有炮兵,全部都是輕裝步兵,基層士兵是由日本人組成,軍官則是由美國人和菲律賓人擔任。
具體來說,基層部隊的指揮官,就是隨部隊一起發起進攻的軍官,全部都是菲律賓人,美國人擔任的職務相對較高,不會親臨一線。
“他們只是生疏,等他們熟練起來,他們會是不錯的士兵。”丹尼的參謀長懷特在看表,到目前為止一切正常。
小島沒資格跟在丹尼身邊,而是隨A連前出到距離灘頭大約500米處執行警戒任務。
下關是日本著名的旅遊勝地,和平年代,每年都有很多人到下關旅遊,這裡的沙灘遠近聞名,同時還是河豚的故鄉。
“你來過下關嗎?”下士村一郎握緊手中的三八式步槍,目光看向遠處的豪宅,面帶羨慕。
這裡其實已經相當繁華了,不遠處就是由很多別墅組成的度假區,雖然仍是那種傳統的日式木質結構建築,外表卻很西式,油漆也很清爽,令人賞心悅目。
“路過一次,不過那已經是很多年前了。”小島表情複雜,他十年前出國務工的時候路過下關,沒有來得及停留。
小島還算幸運,沒有去美國,而是去了東印度。
戰爭爆發後,日本人在東印度飽受排擠,小島失去了穩定的工作,只能依靠打零工為生。
小島是幸運的,躲在一個偏僻的種植園內隱姓埋名,也因此逃過一劫,總算留下一條命。
很多和小島有過同樣經歷的人就沒有這麽幸運了,他們中的很多人在戰爭爆發後,尤其是在金陵大屠殺之後,被憤怒的東印度人活活打死。
靠打零工是無法維持生活的,所以小島知道美國人成立仆從軍,馬上就主動參軍,離開東印度。
和小島不同,村一郎是在美國出生的日本人。
美國參戰後,在美日本人全部被投入集中營,財產也被沒收,生活異常艱難。
集中營裡的美國人,很多人都從來沒有去過日本,連日語都不會說,為了離開集中營,他們主動加入仆從軍,要用生命和鮮血,來證明對美利堅的忠誠。
“你會日語,那你一定是個純粹的日本人吧!”村一郎看向小島的目光不善。
都是日本人,小島就因為同時會日語和英語,所以不用像村一郎一樣廝殺在一線。
“你不也是嗎?”小島還不夠了解村一郎。
小島認為他和村一郎一樣都是日本人。
村一郎可不是這麽認為。
村一郎的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墨西哥人,按照美國法律,在美國本土出生的村一郎,是標準美國人。
可惜村一郎的身份,卻不被美國白人接受,嚴格來說,亞裔在美國的地位,甚至比黑人更低。
“你在胡說什麽,我當然不是!”村一郎似乎遭到莫大的侮辱,拎著小島的胸口把小島拎起來。
“該死的你在幹什麽?”不遠處的菲律賓準尉飛快跑過來,他是村一郎這個排的排長。
連長是美國白人。
“他侮辱我是日本人——”村一郎看向準尉的目光不太恭敬。
以美國人自居的村一郎,怎麽可能看得起菲律賓人呢。
即便這個菲律賓人是他的長官。
“你特麽難道不是嗎?”準尉幾乎貼著村一郎的臉怒噴,口水直接噴在村一郎臉上。
“我不是,我是標準的美國人!”村一郎堅持。
“那你特麽為什麽會在這裡,而不是在獅城吃冰激凌?”準尉的吐槽,準確擊中村一郎脆弱的自尊心。
對啊,真正的美國人,正在獅城的海軍俱樂部,抱著菲律賓妹子,或者歐洲妹子吃冰激凌呢——
“先生們,你們最好蹲下來——”小島好心提醒。
“你特麽又是什麽人?”準尉順口噴過去。
“我——”小島囁嚅,然後好像又想起了什麽:“——我是東印度人。”
“東印度華人?”準尉的態度頓時好很多。
小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那你可真倒霉!”準尉還以為小島有難言之隱,居然和顏悅色在小島身邊蹲下來,還從兜裡掏出香煙向小島示意。
“誰讓我會一些日語和英語,還會漢語呢——”小島的語言天分還是不錯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東印度生活到現在。
“說說,你犯了什麽事?”準尉很隨意的和小島攀談起來。
“他不是——”村一郎試圖揭發小島。
“閉嘴大兵,否則我就讓你知道什麽叫軍法!”準尉不客氣,手中的M1911,槍口有意無意對準了村一郎。
村一郎內心憤懣無比。
這特麽什麽事啊!
真正的美國人在軍隊最底層,被日本人的翻譯和菲律賓的軍官騎在頭上,更可悲的是,這個該死的準尉,似乎認為這個該死的翻譯是華人,然後翻譯就得到了和軍官一起抽煙的機會。
上面忘了說,仆從軍的後勤保障力度,跟其他盟軍部隊差別巨大,甚至連馬來仆從軍和法屬印度仆從軍都不如。
冰激凌肯定是不會有的,香煙也不再日常供應名單內,只在出發前,每人得到了五支。
一支煙沒抽完,進攻命令下達,A連繼續向前推進。
看樣子日本真的窮途末路了,不僅沒有在下關撒播鼠疫病毒,而且連防衛部隊都沒有,A連登陸後,根本沒有遭到攻擊,四周安靜的讓人有點發毛,只有遠處有零星的爆炸聲傳來。
那是盟軍炮兵在九州島的掩護射擊。
“這種作戰烈度,連演習都算不上,當時在馬尼拉,盟軍和日本的作戰才叫激烈,日軍在馬尼拉至少死了十萬人,很多屍體都被扔進大海,那一仗過後,馬尼拉灣的魚都肥了不少。”準尉是菲律賓人,對馬尼拉的戰鬥比較了解。
這還是從美軍的宣傳中了解到的。
畢竟美軍的形象,在巴丹死亡行軍中受到嚴重影響,美軍用一場輝煌,而又殘暴的勝利,證明美軍的強大。
“馬尼拉是南部非洲遠征軍收復的吧——”小島得到消息的途徑,跟準尉不一樣。
小島是通過東印度官方的宣傳,在知道馬尼拉戰役的詳細過程。
兩邊的宣傳口徑不一樣,過程自然也就截然不同。
在美軍的版本裡,美軍才是整個馬尼拉戰役的主力,其他盟軍都是打醬油的,從頭到尾都在劃水。
這事兒怎麽說呢。
菲律賓戰役中,盟軍有幾次傷亡比較大的戰役,確實是美軍打的。
相對來說,東印度的版本就更真實可信。
畢竟東印度也不需要加工,實話實說就行了。
當然了,即便這個真實的版本,讓美國人看起來,也肯定是水分巨大。
“美國人先打的,沒拿下,而且還傷亡慘重,後來遠征軍才加入,東印度部隊也參加了,所以我還欠你一個謝謝。”準尉是實在人,不像某人那樣狂妄自大。
某人在旁邊越聽越生氣。
這倆還是自己人嗎?
感覺這分明是倆混入己方陣營的鼴鼠。
等著吧,等戰鬥一結束,我就要去舉報你們。
村一郎下定決心。
一念未完,空氣中突然詭異的呼嘯聲。
“炮擊——”準尉大喊的同時臥倒在地。
村一郎的反應慢了點,正準備臥倒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的肚子就像被人用鐵錘砸中,整個人向旁邊倒過去,倒下的時候,空中似乎有彩虹——
不,不是彩虹,而是鮮血形成的弧線。
在春日豔陽的照耀下,弧線確實是彩虹色的,異常斑斕。
然後村一郎就看到小島撲過來。
“你中彈了,不要動,我去找軍醫——”小島表情焦急,村一郎卻驚訝。
中彈了?
沒有啊,因為一點也不疼。
村一郎下意識用手捂住小腹,觸手感覺溫熱滑膩。
村一郎用盡全身力氣抬頭,才發現溫熱滑膩的,居然是自己的腸子。
“救命啊——”村一郎痛苦大喊,聲音就像剛出生的貓一樣微弱。
“別管這家夥了,他死定了,美國人才不會在我們身上浪費寶貴的藥品。”還是準尉了解美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