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兩回來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此時林國棟正看到老張托著下巴,一臉沉思狀的看著棋盤。
他們走過去一看,發現局勢已經很明顯了,白子已經陷入了危局,基本上和剛才那一把沒多大區別,不同的是,老張的白子處於劣勢,而蒼龍的黑子則死死的盯住了老張的每一步棋,基本上是沒有活路了。
老張的定位是防守型棋手,所以在局未成之前,根本是無力反擊的,往哪裡下都沒有活路。
誰也沒打擾老張的沉思,過了一會,老張歎了一口氣,把手中的那顆白子放回了棋碗,說:“我輸了。”
盡管這局面已經是死局,可他們還是沒想到老張居然會認輸,而且還是沒有任何一點不服的意思,這讓林國棟也很吃驚,想不到自己的外孫,居然在圍棋的造詣上這麽高,而下棋是最講究心境和謀略的。
以前總是出現這樣的烏龍,一個圍棋九段高手,輸給一個平平常常的人,而且還是輸的毫無懸念。
主要是因為,專業訓練出來的人,並沒有太高的心境,他們所有的水準,都建立在圍棋書上,各種攻略和套路,才是他們的基礎,甚至是忘記了生活,沒有生活又何談心境。
而老張是自己的老搭檔,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什麽大場面沒見過,心境自然是達到了一定的水準,加上他在圍棋上浸yin多年,所以比自己水準高,那也不是什麽怪事,可居然被一個年輕人打敗了,這實在是不符合正常邏輯。
同樣也得出,他這個外孫的心境,不比老張差多少,而自從林國棟知道蒼龍是自己外孫後,對他的看法也完全改觀了,此時林國棟心底除了喜歡,還是喜歡,尤其是想到他打敗了老張之後,便有些洋洋得意,要知道老張除了那張嘴嘮叨之外,能比的上林國棟的,也就是圍棋方面了。
如果不是因為女兒的事情,或許他今天會非常高興。
“耶,哥哥贏了,哥哥贏了,我就知道哥哥最厲害了。”綰綰站在一旁高興的直蹦達,說著還特意看向他爺爺這邊,似乎是炫耀似的,不過她似乎很清楚接下來爺爺會做什麽,於是立即躲到蒼龍偷偷的瞄過去。
可她想象中的一幕並沒有出現,爺爺不但沒過來拿胡子扎她,反到是微笑著對老張幸災樂禍道:“輸給個年輕人很痛快。”
聽到這話,蒼龍總感覺不對勁,按理說老張輸了,這位應該不痛快才對,而最奇怪的還是老張,他笑著回了一句:“反正你這輩子是贏不了我了。”
“嘿,你個張大山,我外”可剛說到一半,林國棟立即把話給咽了回去,隨後改口道,“我乾外孫贏了你,不就是我贏了你嗎。”
“乾外孫。”老張一臉奇怪,“你今天哪裡不對勁,吃藥了嗎。”
林國棟立即回了他一個冷眼,隨後道:“好了,回家,爺爺今晚親自下廚,做綰綰最喜歡吃的清蒸魚好不好。”
“好啊”綰綰高興的蹦達著。
乾休所和療養院不同的是,療養院都是宿居形式,而乾休所都是獨居,一人分配一棟小型的別墅,有子女的話,子女也可以過來住,大多數都是和伴侶在一起,子女則都在外,乾休所的工作人員負責的則是多數老人的健康和體檢,沒有子女在身邊的,一般都是由乾休所的護士特定照顧。
乾休所也有大食堂,負責為每一個不自己在家做飯的退休幹部的飲食,當然如果要自己做,也是可以的。
本來按照總後的安排,林國棟本來也分配了一套,可後來林國棟卻拒絕了,直接和老張住在一起,而老張自然也不會介意,所以兩人成為了乾休所裡級別最高,卻唯一居住在一起,唯一沒有要求護士照顧起居的,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現在還爬的動,只要還能爬的動就無需他人照顧,這或許也是兩位老將軍對歲月做出的最後抗爭。
雖然來到這裡,蒼龍感覺很奇怪,可兩位老人,一家人在一起吃飯,還是讓蒼龍生出一種特殊的感覺,雖然他總是覺得自己是個外人,可那種甜蜜的感覺還是影響著自己,而飯桌上他們也是其樂融融。
林國棟拿出了自己珍藏了多年的茅台,並要和蒼龍喝一個,本來堅守著原則底線的蒼龍,在兩位老人的熱情下,只能開喝,或許是天生就有喝酒的基因,又或者是環境讓他放下的戒備,這一頓酒是他這一輩子喝的最痛快,也最舒服的,到最後,他毫無疑問的醉了。
把醉醺醺的蒼龍抬到臥室後,賈叔很懂事的離開了,林婉柔很自然的給蒼龍換上衣服,如果不是上次的美國之行,將蒼龍身上的傷疤全都整掉了,恐怕林婉柔會看到一具令她心疼的身體。
給他蓋上被子之後,林婉柔坐在床邊看著喝的微醺的蒼龍一直發著呆,因為她從沒想過自己還能看到兒子,看到他靜靜的躺在床上,睡的如此香甜。
而就在此時,綰綰突然走了進來,說:“媽媽,我我我要和哥哥睡。”
林婉柔摸了摸綰綰的頭髮,微笑道:“綰綰今年十歲了,以後長大了可不能在和哥哥睡了。”
聞言,綰綰笑著鑽進了被窩,把蒼龍的手拉了過來,隨後頭枕著蒼龍的手,安靜的閉上眼睛,嘴裡卻道:“我長大了要嫁給哥哥,媽媽,晚安。”
閉著眼睛的綰綰臉還有些微紅,似乎是害羞,林婉柔卻搖了搖頭十分無奈,哪個小女孩小時候沒有一個瘋了都想嫁的人呢。
“哥哥以後會照顧你的,因為她是你親哥哥啊。”林婉柔心底嘀咕著,目光看著兩兄妹睡在一起,臉上滿是幸福的表情。
外面,總是能傳來兩位老人的聲音,賈叔不知他們醉了還是沒醉,反正兩人都很高興,因為他們在酒桌上居然唱起了革命年代的歌曲,聊的話題也都是當年的一些往事。
“老張,聽我一句勸,和孩子們和好,在等下去,可就沒有機會了。”唱完歌後,林國棟突然搭著老張的背說道,“只要不違背大原則,給他們安排個工作,也不是什麽壞事。”
可是,本來看起來不清醒的老張突然臉se一變,嚴肅道:“老林,不要在提這件事,我這一輩子不會乾這種對不起國家和人民的事情,他們要有本事,就自己去爭取,沒本事就別怨天尤人。”
“你呀”林國棟搖了搖頭。
“別說我,今天你很不對勁,老實說,婉柔妮子和你說什麽了,還有,你怎麽也能認個乾外孫。”老張嚴肅的問道。
“乾外孫子。”林國棟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是我親外孫,是親的啊。”
“親的。”老張一愣,指了指房裡,小聲說,“他是二十幾年前失蹤的娃兒。”
林國棟點了點頭:“婉柔是特意帶他來見我的,不過他並不知道我是他外公,婉柔也還沒和他相認,但是婉柔卻”
“婉柔怎麽啦。”
“肺癌晚期,最長還有一年多,所以所以老張”
“肺癌晚期,怎麽就肺癌晚期呢。”老張一臉驚訝,“這孩子怎麽都不告訴我們啊。”
“和她媽一個xing子。”林國棟搖了搖頭,“好了,不提這個,我說老張啊,你就聽聽我的建議,別固執下去了。”
“呵呵。”老張卻堅定的搖了搖頭,“別勸我,我不是沒給過他們機會,只是他們不懂得去爭取,自己沒本事就別怨天尤人,不過,話說回來,有時候做個普通人,也不是什麽壞事,或許這就是他們的命,可惜了,婉柔這孩子這麽能乾,怎麽就”
老張對林婉柔的事情比對自己的兒女還上心,可遇到這種事,他除了歎氣似乎別無選擇。
次ri醒來,蒼龍感覺頭昏昏沉沉的,有些暈厥,果然酒並不是什麽好東西,感覺自己手上壓著東西,一看綰綰枕著自己的手,睡的正香,蒼龍別有興致的捏了捏她的鼻子,綰綰立即用手拍了拍,嘴裡還說著夢話:“蚊子咬咬”
小心的拿出手,蒼龍感覺就像是回到了東寧的合作公寓裡,而恰好今天北中開學,他答應要去看看那個班級,所以一切就像是回到了從前,唯一不同的是,虞雪並不在身邊。
因為酒jing幾乎將他身上的水份抽乾,所以蒼龍此時十分口渴,正準備出去找水喝,卻發現桌子上有個杯子,裡面是滿滿的一杯水,蒼龍拿起來發現杯子下壓著一個紙條,上面的字跡很清秀,寫著“醒了就出來吃早餐”
這句話讓蒼龍心底突然暖暖的,因為他從沒感受過這麽溫馨的一幕,昨天喝的醉醺醺的,他確定自己jing惕xing是他成為殺手之後最低的,可林婉柔居然沒有對自己動手,就足以證明她似乎現在並不想殺自己。
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林婉柔居然這麽奇怪,但蒼龍還是享受著這份溫馨,至於未來,那是未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