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三河川

  昏暗的天空中，有若隱若現的黑氣出現，蒼茫的大地上，到處是老樹枯枝。黑色的烏鴉在枝頭嘎嘎的亂叫，幽綠的鬼火從土中飄出。

  這裡就是三河川，一副亡者世界的模樣。這裡也確實是亡者的世界，在這裡，死人的數量遠遠多於活人。

  三河川，是三條河流的交匯之處。這三條河，據說是‘來者生河’‘去者死河’‘留者活河’。

  三條河的交匯處，有一個巨大的城鎮，這裡就是活人生活的地方。

  張存道出現的地方，就在河邊。不遠處就是一個繁忙的碼頭。碼頭上，一個夥計模樣的人正在指揮一群人上船，雖說是船，其實就是幾片木板拚接的木筏，木筏半浸入汙濁的水中，讓人覺得下一刻就會沉沒下去。

  這個時候，也許是發現了路邊的張存道，那夥計喊道：“喂！你想上船嗎？”

  張存道問道：“你這船去哪裡？”

  這活計回道：“還有哪裡可以去，自然是去鎮上，你去不去鎮上？去的話我們捎伱一程。”

  張存道聽了，也有些想打聽一下這蘊屍觀在哪，就走了上去。剛剛走到碼頭邊，他就聞到一股劇烈的屍臭味。然後他仔細一看，哦豁！這群上船的人哪裡是活人，分明就是一個個死人！

  這些死人穿著壽衣，臉色青白，有的已經發脹，還有的臉少了一半，似乎是被什麽啃食了一樣。

  這活計看見張存道猶豫了一下，他就笑著說：“你是第一次來三河川？沒見過我們運送喜客？”

  他這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森白的牙齒在昏暗的環境下，竟然熠熠生輝。

  張存道畢竟是神光三重的‘大能’，他定了定精神，搖搖頭說：“我是第一次來，還當真沒有見過這些。”

  這活計一笑，說：“那就不奇怪了。其實也沒有什麽忌諱的，喜客不吵不鬧，也不在乎舒服不舒服，是最好的客人了。如果你介意，那你就只有步行去鎮上了。不過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路上可不太平。”

  張存道一聽，淡淡的說：“那你這水路就太平？”

  夥計笑著說：“水路也不太平，不過沒關系，如果遇到什麽事情，可以讓喜客犧牲一下。”

  就在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忽然水中冒出一個人頭。這人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從汙濁的河水中走出來。隨著他的走動，身上的河水快速乾涸，似乎被他吸收入體內……

  這人到了夥計身邊，皺著眉頭說：“怎麽還聊上了，這活都沒有乾完！”

  夥計笑著說：“遇到了一個他鄉來客，就聊了兩句，你這船底修好了？”船老大點點頭，看了張存道一眼，轉身拿起了他長長的篙子，這篙子通體黝黑，也不知道是泡水久了，還是什麽情況，上頭附著一塊塊的水苔，有的水苔還冒出黏黏糊糊的液體，頗為惡心。

  夥計當即就說：“你上不上船，過了這個點，就沒有船了！”

  張存道看了看遠方，又看了看他們，終於點點頭說：“上！”

  不多時，這一群喜客上了木筏，非常整齊的排成三排四列。夥計站在船頭，船老大站在船尾，只聽見船老大吆喝一聲：“起船！喜客迎門，諸事順意！”

  他用篙子用力一頂，木筏就滑向河中心，然後整艘木筏就晃動起來，差點讓張存道站不住腳。但是詭異的是，那些喜客卻是穩如老狗，一點都沒有晃動。

  夥計也被晃了一下，不過他沒有著急，而是從懷中取出三五張類似於紙錢的東西，直接撒在水中，喊道：“水中的朋友，幫個忙咧！護持一路，定有厚報！”

  他的話音落下，水中就飄起幾句佝僂的身體，這些身體被水泡的慘白，四肢也是枯長如竹。它們搶了一些‘紙錢’，然後就抓住木筏邊緣，將木筏穩定起來。

  船老大看見這一幕，也開始用篙子控制方向，劃著木筏前進。

  三河川的水非常平靜，但是這只是表面現象，在水下是各種亂流，剛剛行了不久，一隻撐著木筏的‘朋友’就被亂流卷入水中，然後被一道黑色的影子吞下……

  夥計看到這一幕，他微微皺起眉頭，嘟囔的說：“怎麽這麽倒霉，剛開始就遇到麻煩。”

  他無奈的歎口氣，一腳將一個喜客踢入水中。

  這個喜客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估計也發不出），就噗通一聲入水，然後被黑影拖走。

  黑影拖走了喜客，水下就恢復了平靜。這活計則是歎口氣說：“希望等下不要遇到了，不然這趟船是白跑了。”

  他話說完，才對張存道拱了拱手，說：“我是三屍商行的童浪，也不知道這位朋友怎麽稱呼。”

  張存道也對他拱拱手，說：“至善水閣的張存道。”

  “至善水閣？”這人皺眉頭想了一陣，也沒有想出這是個什麽門派，然後才說：“朋友來三河川，可是有什麽事情？我們三屍商行具有多年的喜客運送經驗，如果朋友有需求，不管是送到哪裡，我們都可以承接的。”

  他這一說，就是給自己商行打廣告拉生意了。果然是好夥計，不放過任何一個潛在的客戶。

  交流中得知，他的這個三屍商行，既是商行，也是修行門派。確實是，運送喜客沒有修為是不行的。根據他的介紹，三屍商行在三河鎮也是小有名氣的商行，專門從事喜客運輸。就連黃泉宗也曾經邀請他們運送喜客。

  說到這個的時候，童浪臉上還是很有榮光的，畢竟被黃泉宗邀請乾活，那是看得起他們！
  兩人說著話，這個時候船老大卻是喊了一聲：“注意了！走么河子了！”他的話音落下，卻是用篙子撐了一下，木筏猛地晃蕩一下。

  他這一晃蕩，卻是繞過了一個水底暗流，避免被卷入暗流中。但是同時，撐住木筏的一個‘朋友’也被卷入暗流中。

  “喂，童浪！護船鬼不多了，你可要再雇傭一些。”船老大這時候也喊道。

  童浪點點頭，臉上也露出無所謂之色。只要不是喜客損失，這些護船鬼被卷走再多他也不心疼，左右就是費一些紙錢罷了。

  他從懷中再次掏出幾張紙錢，然後散入水中喊道：“水急湍流，價格翻倍咯！”

  下一刻，幾個護船鬼就從水面躍出，向著水面上的紙錢抓去。但是很不幸，有一隻護船鬼連紙錢都沒有抓到，就被忽然出現的暗流卷走了。

  最後有一隻明顯幸運的護船鬼抓住了紙錢吞下，然後才過來撐住木筏。

  看到這一幕，張存道心中有些好奇，就問道：“童兄，水急湍流多，為何還用這種木筏，用更好的船不好嗎？”坐這種簡易木筏，簡直比漂流還要刺激！

  童浪卻是笑著解釋：“張兄是外鄉人，你有所不知。這是三河川的規矩，河面上的歸人所有，河面下的，歸河神所有。若是你用了大船好船，這船就不用護船鬼護持，也不會掉入財物下去，這自然會引起河神不喜。又斷了護船鬼的財路。他們是要聯合起來掀翻你的船的！”

  “這三河川，是百萬河中鬼物衣食所系，這斷鬼財物，比殺了他們還難受。所以，用這樣的木筏，偶爾‘掉些’財貨下去，雇傭一些護船鬼，雖然有些許支出，但是總比船翻了，人沒了要強。”

  張存道聽了面露不可思議之色，這其中原因居然是這樣！
  童浪繼續說：“這都是黃泉宗的老爺們和三河川的河神們做過一場，才定下的規矩。還好有了規矩，不然這生活都難討。”

  他笑著說：“如果你走陸路，這會兒應該就有不少鬼物襲擊糾纏。路面上的事情太多太複雜，反而沒有河面上簡單明了。”

  兩人說著話的時候，卻是看見遠處朦朦朧朧出現了一個鎮子的輪廓，而河面此時也寬闊不少。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這無端端的，河水忽然湧動，掀起一個浪頭來！

  大浪將木筏卷起，護船鬼這下也扶不住木筏，一個喜客忽然站立不穩，就這樣跌落水中。而這個喜客剛剛入水，就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它拖入水底，消失不見。

  童浪看到這一幕，也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神色，他說：“是河神收稅了，這次還行，隻損失了兩個喜客，還有小賺。這也馬上到鎮裡了。”

  他說著，又交代張存道說：“張兄千萬注意，這落在地上的東西可以撿，這落入水中的東西，是萬萬不能撿的。如果你看見水中有金銀財貨，也不要心動下水去撈，那些都是河神老爺的誘惑，入了水，你就是河神老爺的了！”

  他瞟了一眼船尾的船老大，低聲說：“船老大們也是河神老爺的人，如果有什麽東西掉入水中非撿不可，就找他們，只有他們才能入水。”

  張存道聽了戚戚然，對這三河川的規矩算是懂了一點。

  不多時，鎮子的輪廓終於清晰起來。這是一座江南水鄉模樣的鎮子，灰色的牆，黑色的瓦，一切都是沉重的灰黑色色調。

  木筏靠岸，童浪和船老大結帳。然後對張存道說：“張朋友要是有需求，一定要記得找我們三屍商行啊！”

  接著，他小聲說：“你說的蘊屍觀就在鎮外三裡之處，出了鎮子就不太平，你自己要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