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四橋明月夜

字數：3862

無數翼族長老猛然飛起……

在月光之下化為血霧……

刃穿空一聲大吼：“林蘇，本座要將你碎屍萬斷……”

一縷月光從窗外穿來，穿過刃穿空的眉心。

刃穿空剛剛擴張到十張的法身就此靜立不動，一雙如同鷹一般的厲目，完全石化……

轟地一聲輕響，一團血霧就此綻放！

窗外，定島之上，三十八座山峰同時爆裂！

定海翻波，定島沉入定海。

林蘇手輕輕一揮，定海大海憑空定住，大海之上，再無一物。

只有一座議事閣，詭異地在空中懸浮。

議事閣中，十一異族的百名長老全都石化。

威名赫赫的翼族，就這樣消失了。

乾凈徹底地消失。

只在來人抬手之間。

林蘇目光慢慢移了過來：“遠古異族，傳承遠古，本人自然知曉各族俱有自己的行事準則，然而，時勢大易，不因時而變者，本座助他變上一變！各位長老，能理解否？”

下方百名長老臉色齊齊慘白。

這就是紅果果的威脅，誰不明白？

林蘇道：“翼族冥頑不靈，乃是自取滅亡之道，本座全面清除剩下的翼族殘余之後，會一一拜訪剩下的十一異族，各位長老此刻不妨回程，先行稟告族主，作好應對方案，本座到達之時，不會問上第二遍！”

聲音落，林蘇的身影踏空而起，空中萬裡春江再現，林蘇白衣如雪，步步而遠……

下方百名長老腳下的議事閣至此化為灰燼，灑落定海之中。

長老們全都失魂落魄……

流光一震，影族長老消失，他用的是最快的身法。

金光一閃，金線破入長空，是金族長老最快的身法。

無聲無息中，一段枯木掉落定海，木族長老祭出了最快的飛舟：枯木舟。

火光沖天，火族長老直上蒼穹之上，他們都不敢趕路，直接拿出了傳訊符……

“族主！”

火族族主威嚴的面孔虛空浮現，看著面前失魂落魄的十位長老，族主臉色一沉：“出了何事？一個個如此失魂落魄，成何體統？”

火族長老道：“林蘇剛剛出現，抬手間滅了翼族！”

“什麽？”火族族主臉色猛然改變……

“族主請看，這就是定島遺址……”

影象轉向腳下的定海，何曾有遺址？

族主眼皮都跳了：“全部沒了？”

“全部沒了！人沒了，傳承沒了，島沒了，而且他還說了，接下來，翼族所有殘余都不會存在，他清除掉翼族之後，就會一一拜訪剩下的十一異族，老朽覺得，我火族該當是他第一個拜訪的，是故不敢跟他賭時間，唯有第一時間跟族主聯系！”

族主額頭上，隱隱有汗光……

他的心中，一團亂麻……

十二異族，跟林蘇的結仇也是有順序的，一般異族只是因東海之戰跟他結下梁子，但有幾個種族是例外。

翼族在無道山刺殺了他一回。

火族呢？

在赤國跟他另有交集，而且葬州之局，也是火族半邊之子諸葛清風主導的，別的異族他或許會放一放，火族，絕對是最先拜訪的，或者叫最先拜訪的之一……

“他的修為到底……”

族主聲音未落，長老搶先打斷：“族主，千萬莫要糾結他的修為，他這純粹是聖級手段，不是類似於聖級，不折不扣就是聖級，他滅翼族，憑的只是一輪月亮，全過程，他手都沒抬……”

族主滿臉的汗水終於滲透了紅光隱隱的皮肉，真正失魂落魄。

身為一族之主，任何時候都不該失魂落魄，他自詡一代雄主，也見不得手下人有失風度，但今日，他自己就沒有風度，全族都面臨生死存亡，憑實力根本不足以抗衡，危機迫在眉睫，誰還能真的保持風度？

長老道：“族主，他要的是……”

同樣的戲碼，在七國十三州的各個夾縫裡同步展開。

而在此期間，林蘇兌現了自己的承諾，翼族剩下的殘余，一日時間，清掃得乾乾凈凈。

整個翼族，全部清除，從此人族世界中，再無翼族。

赤國南部大漠。

黃沙滾滾，大漠孤煙，火族總部高層，集中議事，圍繞林蘇即將前來拜訪這一恐怖議題，火族議了一天一夜還沒有結果。

翼族的滅族沖擊雖然大，但火族身為遠古異族的血性卻也全面激發。

接受林蘇的指令，於他們是難以跨越的一道坎。

至少，這些養尊處優、眼高於頂的頂級長老們，誰肯心服？

翼族雖然也是異族，但實力分為三枝十七葉，實力分散，林蘇小兒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火族豈是翼族？

火族的力量全部集中，縱然是昔日兵聖，也不敢輕言滅族，豈是林蘇這個屢犯火族天威的小兒能夠滅得了的？

所以，絕大多數長老都傾向於將南部大漠變成林氏小兒的墳場。

唯一的反對派，就是這十多個剛剛從翼族返回的長老，他們親眼見過林蘇的強橫，他們真的升不起反抗的勇氣。

所以，他們一遍遍重復著，今日的林蘇，絕非昔日的林蘇，他已經是文道準聖，他戰場之上簡直堪比聖人……

大長老一直都冷眼旁觀，旁觀了很久，終於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怒吼聲直上蒼穹：“文道準聖又如何？本族所在的大漠三千裡，埋葬的文道準聖也有七尊，林氏小兒膽敢入我族地，必是長埋於此的第八尊文道準聖，你們身為火族長老，如此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有何顏面執我火族長老之令，你們……”

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因為天空之上，突然出現了萬裡春江。

萬裡春江之上，一人白衣如雪。

議事堂中，所有長老霍然抬頭，族主也霍然抬頭，他的後背，瞬間盡是涼意。

空中聲音傳來：“各位不必糾結，別的異族或有生機，但很遺憾，不包括你火族，原因有三點，其一，正如這位長老所言，七尊文道準聖葬身你南部大漠，聖殿高層跟你們玩曖昧，我林蘇不玩這個曖昧；其二，你火族手伸向葬州，圖謀太大，不除之無以警醒世人；其三，你火族的力量全部集中，我一並除之，才能對其余十族有最大的威懾！”

族主長身而起：“林準聖，本座……”

“一曲《笑傲江湖》，作為你火族的謝幕之曲！”林蘇手一起，玉笛橫在嘴邊……

一個起首音飄然而下，議事堂灰飛煙滅……

飄飛的輕煙化為滔天巨浪，席卷三千裡大漠……

火族千年不熄的聖火熄滅，無數的城池湮滅於黃沙之下……

影族，族主長身而起，盯著月光之下不斷變幻的一條身影，他的臉色也風雲變幻，似乎一會兒慘無顏色，一會兒變得完全透明……

他身邊的一盞奇異的燈，燈光也變幻莫測……

光怪陸離的場景之中，族主慢慢低頭：“你言，火族族主其實有臣服之意，林蘇竟然……竟然未給他機會？”

“正是！林蘇《笑傲江湖》曲出口之前，火族族主已然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是有臣服之意的，但是，他根本不給火族機會！族主，我們打算跟他談判……恐怕……恐怕不可行。”

是的，這就是影族的應對方案。

跟林蘇談判。

影族可以跟他化解過往的矛盾（林蘇天道島上殺影族天驕，出島之後殺的源天高手中也有一個是影族），甚至可以派兵出關殺魔。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影族關外殺魔，不受人族統帥指揮，打下的領域，也永遠歸影族所有，人族不得進入半步。

這是影族眾位長老商量之後定下的談判基調。

他們自以為這條底線定得足夠低了，但是，火族那邊傳來的噩耗，讓大長老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在林蘇面前，他們根本沒有談判的籌碼。

這小子根本不在意異族的力量。

他似乎更願意將十二支異族斬盡殺絕。

在這種情況下，怎麽談？

所以，在林蘇跨過漫漫黃沙的邊界，進入萬影叢林之時，影族族主率領眾位長老恭恭敬敬迎接：“林準聖，影族亦是此方天道中的一方異族，面臨異域入侵的無心大劫，影族焉能缺席？我影族願發下天道誓言，護此方天道，殺異域邪魔！”

林蘇第一次面對異族露出了笑容：“影族有此雄心，本座深為欣慰，發下天道誓言吧！”

萬影叢林之中，影族族主，所有長老，各部門首腦齊發天道誓言，天上轟隆不絕，蔚為奇觀……

影族的消息快速傳遍剩余的九族。

九大異族聞之罵罵咧咧，但當林蘇到達他們族中的時候，他們換了一幅嘴臉……

“同為此方天道生靈，護道有責！”這句話被廣泛引用，幾乎成為異族的共識。

金族、巨人一族、石族、木族……

林蘇離開聖殿已經第九日了，十大異族的軍隊開赴葬州關城，沒有任何條件，投身統帥李天磊的旗下。

李天磊深深感嘆：“小師叔之神通廣大，真是時時刷新也。”

命天顏笑了：“這大概就是他跟你師尊的不同之處吧？如果換你師尊，此刻大概是未央筆橫掃十二異族，而他，卻讓異族為我所用。”

李天磊目光慢慢抬起，看著大帳外的天空：“十大異族為我所用，卻也是他殺兩大異族換來的，卻不知此番殺戮，三重天之上，又會生出何種波瀾？”

誅殺異族，兵聖常乾的事。

但是，為何兵聖當年不將某支異族連根撥除呢？

因為他不敢！

他滅異族，殺魔族，手段稍微有一點點過火，立刻就會引來無窮無盡的非議……

什麽有傷天和，什麽殺戮過盛，什麽沒有仁慈之心，什麽有損聖道神聖……

隨便哪一道，都能給你來個一二三四五，讓兵聖焦頭爛額。

那還是殺一批或者幾批的異族，清一個山頭或幾座山頭的異族帶來的後遺癥。

而今日呢？

林蘇出手兩殺，決絕得無與倫比，直接將兩支傳承數千年的異族連鍋端，滅了人家的聖火，絕了人家的傳承，下手之狠，無與倫比，三重天之上，其余敵對之道，怎麽可能不拿來做文章？

命天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有沒有感覺很奇怪？這件事情過去了九天了，竟然沒有任何波瀾！”

李天磊緩緩點頭：“的確是有些反常，難道……難道他們真的感受到了無心大劫之大潮大勢，基於大局忽視枝節？”

命天顏沒有回答，但她內心有一個回答……

也許這並不是顧全大局，而是他們有更加決絕的應對方案。

大攤牌，真的要來了嗎？

天外天之外，萬裡異域是盛夏天氣。

密山，懸空寺，雖然四周無遮無掩，但是，赤黃色的古老禪門之中，卻是一片清涼清悠。

有人言，這是佛門的力量。

也有人言，這是聖人的力量。

是的，這裡住著一位很傳奇的聖人，密空聖人。

密空聖人佛法無邊，密空聖人聖力無盡，在整個異域萬裡山河上留下了赫赫威名，也正因為亂世之中，唯有懸空寺有佛法與聖人的雙重守護，所以，基於安全考慮、基於心靈寄托考慮，懸空寺的香火一直都很旺盛。

但密空聖人很少露面，尤其是道緣爭奪戰、聖人大洗牌之後的時間裡，他一直在靜室參悟無上大道，連弟子都休想見他一面。

然而，今日，一個雲遊老僧求見，密空聖人還是破格接見了，因為這位老僧給他帶來了一樣東西：《金剛經》手抄本。

密空聖人隻翻看了十品，就動容，輕輕招手，這位修為達到大金剛極境（相當於準聖）的老僧，就被他憑空攝起帶入了靜室。

“阿彌陀佛，參見密空聖人！”老僧雙手合十，鞠躬而拜。

密空聖人緩緩抬頭：“《金剛經》，來自何處？”

“來自白雲之外！”

密空聖人眼中聖光彌漫：“何人令你前來？”

“聖尊可記得一個名字曰：流沙？”

流沙……

密空聖人眼中聖光浮動……

因為這是一個千年來，他在人族三重天偶爾聯系的一個名字。

他知道這是一尊人族聖人，但他並不知道這個聖人具體是誰，兩人之間有過信息互換，兩人之間亦有過約定。

那個人，就是流沙。

取恆河沙數，流沙無形之意。

“所為何來？”

那個老僧緩緩道：“想與聖尊談筆交易。”

“交易？與本聖談交易？”

“確切地說，是三重天十尊聖人，欲與異域三十六聖談這筆交易，此《金剛經》即是送與聖尊的見面禮，希望聖尊能串聯諸聖，說服諸聖。”

密空聖人淡淡一笑：“本聖乃是佛門中人，竟然被你家主人選為接洽之首選，不覺得失度否？”

老僧微笑：“聖尊昔日也是橫行萬裡以殺證道，豈是一般空門迂腐之聖？”

密空聖人雙目一定，眼中佛光宛若實質，牢牢鎖定面前之人。

密空聖人當年在仙域大世界的確是橫行天下的一代狂徒，以殺證道，手下死的強敵大概可以堆滿懸空寺下空曠的山谷，但殺來殺去，他怎麽也入不了聖，證不了道。

千年之後，他突然幡然醒悟，既然以殺證道成不了事，老子不殺了，老子放下屠刀且看能不能成佛。

他放下了，他還真的入了聖。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那段往事只會在仙域大世界被人挖出，在這方小世界，根本沒人知道，即便是跟他曾經同行的其他聖人，也俱不知。

但面前之人，竟然知道！

這說明什麽？

那個流沙，究竟是何人？

難道……

種種念頭從他心底滑過，化為佛光將面前的光頭圍得嚴嚴實實。

面前的老僧微笑依然：“我家主人在我靈臺設下禁製，但有外力刺探，靈臺自毀，還望聖尊莫要以聖力逼死老僧。”

密空聖人聖光一收，淡淡一笑：“你肩負交易之使命，本聖豈會逼你？你且道來，如何交易？”

老僧道：“異域聖人傾巢而出，助我十大聖人清理三重天，事成之後，每尊聖人都有十枚‘聖源果’！”

“聖源果？”密空聖人眼中光芒大盛。

他當然知道聖源果。

這是聖殿最珍貴的異寶，專供聖人使用。

唯一的作用就是隨時補充聖力。

每一顆聖源果中蘊含的聖力，都相當於聖人全身聖力的三成。

這種奇異的天道之果，普天之下，只有三重天上才有，一年也才結下一顆，聖殿三千年歷程中，總量不過三千來顆，多年消磨之下，到如今也只有不到兩千顆，而為了攏絡異域諸聖，實施這一交易，他們可以一下子拿出360顆。

這手筆，無敵了。

老僧目光慢慢抬起：“身處異域天道，聖力受到壓製，千年時間苦苦消磨，實力減半，聖格朝不保夕，以諸聖此刻狀態，如何在無心大劫到來之際有一番作為？然而，十枚聖源果，卻足夠讓諸聖補足全部聖力，激戰三年而聖力不衰……”

密空聖人緩緩道：“你言，助三重天十大聖人清理三重天？”

“是！”

“據本聖所知，三重天總共也只有十六聖。”

“是！”

“十聖對六聖，依然不能穩操勝券麽？”

老僧道：“不欲波瀾太大，不宜任何變數。”

密空聖人目光慢慢抬起：“此事，本聖需要與諸聖達成共識。如若共識達成，本聖自會聯絡流沙！”

老僧緩緩搖頭：“流沙已殞，這亦是貧僧冒險入異域的關鍵原因。”

密空雙手合十：“佛如恆河數，粒粒似流沙，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老僧也合十回敬……

三重天上，兵峰。

聖力如旗，席卷天地。

兵聖站在峰頂，遙視萬裡蒼穹。

此刻尚是盛夏，但三重天之上，似乎並無季節之變，或者叫兵聖身邊，只有沙場殺幕，無分季節春秋。

他身後，暗流浮動，大旗虛影之中，似乎突然出現了弈道十九路。

弈聖憑空出現。

“兵尊可曾知聞，那小子已平十二異族？”

“已知！”兵聖手輕輕一抬，宛若大旗倒卷，化為聖幕，將他與弈聖罩於其中，一杯白雲邊遞給弈聖。

“這小子絕滅兩族傳承，手段之決絕，兵尊亦不及也！”

兵聖淡淡一笑：“此為兵道，亦為弈道。”

弈聖笑了：“正是！絕滅兩族，彰顯底線，斷絕對方交易之念，逼十族乖乖上棋盤，以免異族存有幻想，從而多生事端，這小子簡化局面之能，實是驚世駭俗。”

林蘇此番下聖殿，連滅翼族和火族兩族。

手段之決絕，天下側目。

聖殿之中，也頗有微詞。

眾人都覺得林蘇殺戮過盛，你說一個種族，傳承遠古，其中總也有好有壞，你不問三七二十幾直接滅人家的族，怎麽說也算不是仁慈寬厚，怎麽說也有違聖殿聖規。

但這只是一般人的視角。

站在兵道、弈道兩大聖人的視角，自然與眾不同。

他們知道，這是林蘇兵道思維、弈道思維。

十二異族並非人族。

他們跟人族也從來都沒有睦鄰相處過。

每次人族遭難，他們所思所想，全是如何借這個難得的機會，為本族謀取更大的利益。

無心大劫亦是如此。

所以，在無心大劫到來之前，異族也是必須劃一個句號的。

但是，這個句號怎麽劃？

大有學問。

按儒家學派的想法，是派出最頂級談判團隊，與異族敲定底線，告訴他們，他們亦為此方天道生靈，面臨外敵入侵，於情於理也該如何如何……

會有效嗎？

異族會聽你的之乎者也？

異族只會著眼自己的利益！

他們跟你肯定也會談的，但是，他們一定會借這個機會，開出一系列不平等條約，要麽讓你人族在疆界上作出劃分，要麽是在人族世界給他們種族超國民待遇，要麽是戰後利益分配上，你必須答應他們的全部條件……

而人族呢，基於無心大劫的巨大壓力，只能步步退讓。

而林蘇呢？

采取了完全不同的方式。

第一步，直接絕滅翼族，讓剩下的十一族看到他的實力，也看到他的決絕。從而正視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第二步，乾脆磊落地將火族置於談判桌外，即便火族族主有談判的意向，也根本不給他談判的資格，再度滅它的族！

這兩滅一出，宣告兩件事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