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山鎮,郭明柱十年前居住的平房小院,位於鎮郊,不過現在附近發展起來,曾經的平房也蓋成了三層帶院的別墅。
許正他們這次趕過來,是準備在這裡掘地三尺。
從市政汙水排放部門查到,這一片的下水道,在這十年間,並沒有做過大清理。
所以,為了查找郭明柱殺害孩子孩子。
分骨之後留下的一點點碎渣,許正他們還是決定在這兒挖開下水道。
雖然希望不大,但萬一找到一點兒線索呢。
這也因為他們在郭明柱津市的家裡已經搜查過了,並沒有發現與案子有關的線索。
最後眾人不得不聚集在雷山鎮,一波人走訪十年前所有登記在案的雷山鎮居民。
另一波則是指揮現勘和痕檢的人在雷山鎮派出所的支持下,對郭明柱十年前住過的院子下水道進行全面挖掘。
這兒的平房變成了三層小樓,但是他們這裡院子外面的下水道卻沒有翻建過。
還是十幾年前市政工程統一修建的下水道。
可惜,院子裡面的下水道主家在翻蓋房屋的時候重新翻建過。
當年他們從下水道撈出來的垃圾早就扔進了垃圾桶。
現在許正他們只能希望翻開這一片的下水道,能找到他們需要的東西。
這是個大工程,全長四百米的下水道要全部清理一下,其他垃圾不要,只要骨頭。
許正和閆老來到這裡的時候,這兒已經乾的熱火朝天,聘請的工人鑽進下水道,抽出這段下水道的水之後,開始抽淤泥。
然後把淤泥衝洗乾淨,裡面的一點點骨頭渣子都得篩選出來。
當然,淤泥裡最多的還是小石子,畢竟下水道都在馬路下面,一下雨,雨水裹挾著小石子沉澱在了下面。
因為挖出來的淤泥太多,又是白天空氣炎熱的時候,痕檢的工作人員直接現場辦公,在活動帳篷下,忍著惡臭努力工作。
許正不是第一次見這種大面積翻找線索的現場作業,但這次,他覺得有點懸。
因為沒有證據可以顯示郭明柱是在這個小院處理的孩子。
但就因為沒有證據,所以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所有辦案人員也都願意搜一遍下水道。
閆老盯著烏黑的淤泥,不理會空氣中的腥臭味,“小許,不能把希望放在現有的調查上。
你還需要想出更好的方法,要不然,這個案子很有可能變成夾生案。”
許正看到閆老把他當成偵查這個案子的領頭人,他心裡苦笑,案子到了這個程度,除非找到證據或者證人。
當然,最好最好的結果就是找到梁歡這個人販子。
“閆老,您說像郭明柱這種人當年誤殺了第一個孩子,那麽第二個孩子還能再誤殺嗎?”
閆老扭頭,臉上閃過遲疑之色,“你是說,第二個孩子不是郭明柱殺害的,而是另有其他人.嗯,你說的也有道理。
他第一次沒有看清袋子裡的東西,按照習慣直接摔了下去,那麽第二次
不對,按照資料上推斷,他在事發後不久,就停止了擺攤賣狗肉。
那如果第二個孩子不是郭明柱所殺,就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梁歡殺死了孩子,拿到郭明柱家裡,硬逼他要錢。
另一種則是,梁歡又找了一家賣狗肉的,再次進行了行騙。”
許正打開手機上的電子地圖,找到雷山鎮,“我記得這兒十年前,賣狗肉的只有郭明柱一家,如果是您說的第二種可能。
梁歡應該去別的地方賣的流浪狗。
您看,雷山鎮往西便是六環,往東則是津市,往北往南應該是他最好的選擇。”
“按你所說,需要找到十年前的狗肉館或者狗肉攤販。”閆老沉吟了一瞬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框子裡,既然要查。
我看附近幾個鄉鎮,還有六環內外,十年前所有的可疑狗肉館或者狗肉攤販都得調查一波。”
許正點點頭,表示同意,沒等他繼續說話,李鳴聲突然疾步走來,眼中帶著喜色,“閆老,小許,好消息。
十年前,案發前後,雷山鎮有位居民,在雨夜中看到郭明柱半夜曾經騎著他的小攤車往東朝著北運河方向而去。”
許正急忙問道:“那人確定他見到郭明柱那天是7.12號嗎?”
“就是不確定。”李鳴聲有些可惜,“這個人是郭明柱的顧客,經常在他攤位上買狗肉。
見他大半夜還冒著雨出去,便問了一句。
郭明柱只是回答說有事需要回老家一趟。”
閆老接著問道:“十年前咱們封存的雷山鎮各個攝像頭錄像,7.12那天能查到郭明柱的身影嗎?”
“不能,還是因為大雨的緣故。”李鳴聲指著東面,“你們說,郭明柱有沒有可能把小孩屍骨趁著黑夜還有大雨扔到了北運河裡面?”
“這個當然有可能。”許正也認為是這樣。
畢竟,把屍骨扔到河裡,可比扔進垃圾桶,或者分解扔到下水道強的多。
閆老望向東面,“北運河在雷山鎮東面五裡地的位置,郭明柱騎著他的電三輪,即便下著大雨,來回頂多半個小時。
我看可以派人下水撈一下。”
李鳴聲又一進步肯定道:“我們詢問了很多人,還問過雷山鎮派出所的人。
他們一直沒有接到有人報案說郭明柱殺害流浪狗。
但是雷山鎮在十年前,有人說那會流浪狗確實少了很多。
我懷疑,郭明柱即便沒有親自動手擄走流浪狗,也肯定買過。
那麽他怎麽處理流浪狗毛皮呢?
扔垃圾桶肯定不行,狗那毛皮很重,腥味還大,所以我認為他會把毛皮扔到北運河。”
北運河河道很寬,兩岸交通便利,找個沒人的地方,綁住石頭往裡面一扔.
許正提醒道:“李大隊,北運河很長,咱們不知道郭明柱會往哪兒扔,所以你還得讓參與打撈的同事們,多點耐心才行。”
李鳴聲長笑,“放心吧,只要有線索,我把北運河翻過來都行。”
很快,許正便見識到京城市警方的利索,李鳴聲走到一邊打了幾個電話,過了十幾分鍾,北運河飄過來七八艘打撈船。
很明顯,他們這是警方聘請過來打撈作業的私人公司。
和他們相比,長明警方即便有錢聘請私人打撈船,也沒有這麽大方一下子來了七八艘船。
李鳴聲這邊開始打撈,許正和閆老便帶著人先回了市局。
他們回來可不是放假,除了閆老都有工作,有人得調查十年前,雷山鎮附近還有哪幾家狗肉館或者流動攤販。
有人得再梳理一下梁歡在十年前的行動軌跡
多方調查匯集一下,很快便有三家狗肉館被調查出來了。
從工商登記上看,這三家狗肉館查是查了出來,但是目前只有一家還在營業,其他兩家早就注銷不幹了。
而且,還在停業的這一家,工商牌照等也注銷更換過。
不過,因為他們十年前在工商局登記過姓名和電話,所以,很快便查到了他們的具體信息,通過手機定位,也查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等到三人信息送到許正案頭的時候,距離他們回來還不到二十分鍾。
“閆老,市局這邊的工作效率很高呀。”
“這算什麽,現在都是電子檔案,只要有名字,這些資料並不難查。”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查看這三家狗肉館老板的信息。
十年前,他們開的狗肉館位置距離雷山鎮確實不太遠,都在五環之外,除了一家在小興區,另外兩家都在通洲區。
那麽問題來了,這三家哪一家有嫌疑呢。
總不可能,三家都有嫌疑吧。
“閆老,我看咱們倆也別琢磨了,三家狗肉館老板現在都在京城,您辛苦一下,跟著我跑一趟,怎麽樣?”許正提議道。
其實這活根本不用親自找上門,只需要通知這三人現在所在的轄區派出所,讓他們趕過來也行。
而且,許正只是這次案子的顧問,找上門的話,得有案子正式辦案人員帶著才行。
閆老是明白許正為啥非要親自跑一趟,因為親自過去,才能看到三人第一眼的反應,才能猜到他們誰是嫌疑人。
“你給六組的樊鈺打電話,讓她過來一趟,咱們一塊親自登門拜訪。”閆老吩咐竹青。
等到樊鈺過來,許正一行人開車先去了最近一個狗肉館老板家裡。
盛中新,今年已經五十二歲,家住京城五環外,十八裡橋附近,現在開著一家小型超市。
等到許正幾人找上門來的時候,他正守著店,手裡玩著手機,頭也沒抬,一直到許正站在他面前,他才抬頭,“您這是要買什麽東西嗎?”
許正擺手,先讓樊鈺拿出她的警官證展示一下,他才拿出他的手機,“盛先生,我們有個案子需要您配合。
您現在方便的話,請看一下我手機,這個人您認識嗎?”
盛中新心裡膩歪,都堵在了收銀台,還問方便不方便,但他不敢不配合,因為那女警拿出來的是刑警工作證。
誰沒事願意招惹刑警啊,所以,他只能配合,接過許正手機,認真看了看,嘴裡“咦”了一聲。
“這不是那個那個叫啥來著”
“梁歡?”
盛中新連忙點頭,“對對,就是這名字,和我們老京城一個老明星重名,原來你們是找他啊。”
許正心中一喜,梁歡果然是個專業的偷買流浪狗的人,但同時他心中又發起愁來,因為盛中新談起梁歡的時候,並無驚慌失措的表情。
沒等他再次詢問,盛中新便快人快語,主動說道:“你們找我可算是找錯人了,我和他確實有過交集,但那是十年前的事情。
不瞞你們,十幾年前我那個時候開著一家狗肉店。
這小子不走正道,偷流浪狗賣給我。
嘿.你們也知道的,這流浪狗雖然剝皮退毛麻煩一些,但價格便宜啊。
所以,我從他手裡買過幾次。
但不多,我想想,好像還沒有十條。
後來這小子不幹了,我也和他斷了聯系.”
許正聽著這位盛老板長篇大段,極其詳細的說著他和梁歡怎麽認識,怎麽談生意.一副老京城人愛嘮嗑的樣子,實在受不了。
“盛老板,您給我們留個聯系方式,今天我們還有其他任務,如果有需要,可能會再和您聯系。”
從這裡出來之後,許正舒了一口氣,連忙趕去了下一家。
樊鈺看到許正不適應京城人的熱情,便想主動攬下接下來的工作,“許組長,要不然一會我來提問,你在一旁策應怎麽樣?”
“那這樣也行。”許正從善如流,提醒道:“咱們這次一個個找過來,最主要的任務便是觀察他們的第一反應。”
只要見到梁歡和兩個孩子照片的狗肉館老板,其第一反應有異,比如驚慌、恐懼等負面情緒。
或者眼瞳收縮、氣息紊亂等,都有可能和案子有關。
第二個找到的狗肉館老板很年輕,今年才36歲,十年前也不過是26歲,這麽年輕便經營著一家一百多平的狗肉火鍋店。
不過,如今人家乾的已經不是狗肉火鍋店了,改乾川渝火鍋城了。
許正他們趕到川渝火鍋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鍾。
這個時間,火鍋城正好休息,老板華旭在二樓他的辦公室接待了許正一行人。
進了辦公室,樊鈺二話沒說直接亮了證件,華旭一愣,“刑警?請問各位警官有什麽事情嗎?”
“華先生,我們這邊有個案子需要您配合,是這樣的,請問您認識這個人嗎?”樊鈺拿出手機,找出了梁歡的照片。
“不不認識。”華旭不明所以,看著這一群警察,還是刑警,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他有些緊張,看了一眼手機便說不認識,想早點打發他們離開。
只是這一眼,他本來有些緊張的心,猛的一跳。
因為手機上的照片,他還真認識。
甚至還非常熟悉呢。
人在驚慌失措的情況下,往往會忘記管理自己的表情。
許正和閆老看的很清楚,這個火鍋城老板見到照片之後,眼底閃過驚慌,嘴唇瞬間顫動起來,剛想開口解釋,他又下意識的緊緊咬住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