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宇手裡提著一支銀色保險箱，站在地下義體診所門前，略顯昏暗的紅色燈光從柵門裡透出來，昭顯著它正在營業。

  “老維？”他撥開鐵柵門朝裡面張望，見到老維站在洗手台前，正在清理手術工具。

  唐宇打了聲招呼，便動身走了進去。

  老維穿著藍色工裝，聽診器掛在脖頸上，油背頭搭配深墨鏡，儼然一副老叔扮相。

  “嗯，你來了，坐吧，V到了嗎？”他拿著手術刀具，置於乾淨流水下清洗，袖口卷起，露出粗壯的手臂，只是筋肉略顯松弛。

  曾經的拳擊生涯賦予了他強健體魄，如今改了行便無處可用。

  唐宇跟V約好了，到老維這裡給她做義體植入手術。

  他最近弄了件不錯的好貨，尋思著給V裝上。

  “應該快了。”唐宇將帶來的手提箱放置在櫃台上。

  老維擦乾淨雙手，打開手提箱，裡面冷藏著一支腿部強化肌腱，整體由兩部分組成，強化仿生肌肉纖維束成中間段筋腱，活性力泵鏈接頭尾兩段提供充足動力傳輸。

  “還是傳說品質，這貨可不便宜，沒在公司乾活，想弄到這貨費了些心思吧。”老維戴上輔助外骨骼手術套，夾起義體仔細檢查一番，確認無誤後重新放回了箱內，合上蓋子。

  唐宇擺擺手，直言道：“這個都不算事，我現在是無官一身輕。”

  “你心態倒是一向樂觀，精力充沛的年輕小夥，是令人羨慕的年紀，夜之城夠你折騰的。”老維清楚唐宇的本事，即便離開了公司也足以混得風生水起，這一塊他從不擔心。

  兩人正聊著，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的招呼聲，清脆悅耳。

  “早上好啊，老維！”

  精力充沛的年輕小夥尋著悅耳聲音望去，順勢掃了眼V美人，素顏淡妝的她今天看起來元氣滿滿。

  上身披著老款鉚釘朋克外套，無袖純白T裇打底，下擺塞進褲腰裡，勒出纖細腰肢和圓潤臀線，堪比超模的身材展現得淋漓盡致。

  長長的黑馬尾束在腦後，配上簡約街頭風，颯氣十足。

  V大步走進診所，興致滿滿，見到唐宇竟然比她還早到一步，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電子時鍾後，揶揄道：“嗯？起這麽早，挺守時的嘛。”

  唐宇隨口回道：“看你缺根腿用，這不是想著親自給你送來。”

  V徑直走向手術椅，自顧自地坐下，道：“那挺謝謝你的，金飯碗都丟了，還記得我缺根腿，這回準備賣我多少錢？”

  “我在你心裡就這麽摳門嗎？”唐宇想了想，為了扭轉摳門印象，這腿可不能要錢，還得倒貼幾個億才行。

  V呵呵笑了兩聲。

  老維端著醫用盤子，放在了手術椅旁的櫃子上，裡面呈放著消過毒的強化跟腱。

  “丫頭，放心用吧，唐要是找你還錢，先記在我這就是。”老維一邊操作電子屏幕，一邊笑著說道。

  “謝了老維，還是你最好。”V看了眼盤中呈放的強化跟腱，這才發現的確是高端義體，品質不俗，價格高昂，關鍵還是原裝新鮮貨。

  她面向唐宇故作認真問道：“這麽貴重的義體從哪淘來的？都沒在公司上班了，市面上買可不便宜啊，你送給我，那你的兜裡不都空了？”

  見到V一副不知天高的純真模樣，唐宇不屑道：“張嘴就來，好歹在荒阪乾到過高層，這麽多年的存貨怎麽可能說空就空。”

  “呵，嘴這麽硬，就不知道腿是不是也這麽硬。”V自從擺脫債務糾葛後，面對唐宇的態度越來越傲氣，為了他的活兒折了手跟腿，就衝這份過命交情，也該輪到唐宇報之一二了。

  “你來試試不就清楚了。”唐宇被她逗得好笑。

  V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怕我這鐵拳給你腿折了才是真的。”

  趁著準備手術的空檔，V想起了之前老維遇到麻煩，正色看向唐宇詢問道：“你之前一直在忙公司那攤事，知不知道前陣子清道夫又來找過診所的麻煩？”

  “還有這事？”唐宇感到些許詫異，旋即看向老維追問道：“老維，他們沒搞小動作吧？”

  老維只是搖搖頭，嗓音一如既往地沙啞，說道：“都是小事，那幫子不入流的家夥還嫩著呢，就是放兩句狠話而已，不必在意。”

  調試好電子程序，他把生物神經接口遞給V，確認接通無誤後，開始動手進行手術。

  V的右腿已經做過賽博化改造，更換腿部跟腱義體手術不難，打了局部麻醉針即可。

  她替老維認真解釋道：“清道夫那幫子跟牛皮癬一樣，雖然不敢動真格的，但攪黃生意很有一套，一直從中作梗搞破壞，極大影響了老維的工作。”

  唐宇對清道夫的手段再了解不過，碰到強的就慢慢磨，碰到弱的就一擁而上。

  不少義體診所都受到清道夫的威脅，只有走他們渠道進貨黑市義體，才能避免騷擾和侵害。

  為此，一些義體醫生會選擇高額保護費，獲得城裡幫派勢力保護，左右砍掉一塊肉，怎麽著都得心疼。

  像老維這樣不流於汙濁的人，跟這幫渣滓永遠不可能談到一起。

  唐宇決定免費當一回夜之城義警，直言道：“這事我來解決。”

  老維換完強化跟腱，收工後說道：“清道夫人員混雜，來來去去也沒個準確的點，想清除他們不是件容易的事。”

  V補充說道：“之前就弄過他們一次，沒想到還不長記性，後來，我又去幾個據點找過清道夫，剛剛弄死沒多久，就跟野草一樣長了出來，沒辦法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

  唐宇想了想，要想解決老維義體診所的麻煩，就得乾掉一整條義體販賣利益鏈上的清道夫，並且把清道夫的注意力轉到其他地方，這樣老維義體診所才能得到安寧。

  “老維，她的腿搞定了嗎？”

  “嗯，植入很順利，沒有明顯排異反應，可能前幾天腿部神經會有點不適和酸疼，按時服用抑製劑就好。”

  老維收拾好手術工具，轉身去了洗手台，繼續道：“你們有事就先去忙，待會兒我還有幾單生意呢。”

  V從手術椅上一屁股彈起，蹬了蹬右腿，使用起來很順腳。

  一旁的唐宇見到V此般天賦，也不由得嘖嘖稱奇，為植入體而生的家夥，換賽博義體跟喝水一樣正常，才換一個強化肌腱，顯然浪費了她這身天賦。

  “V子，跟我去見個人。”

  “那個人有辦法解決清道夫嗎？”

  “他不但有辦法，還有不少好東西。”

  兩人跟老維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義體診所。

  V跟著唐宇來到威斯特布魯克扭扭街，進了一家義體診所，大廳裡暗紫色燈線亮著幽幽熒光。

  “來這種地方做什麽？”她看到了一些令人面紅耳赤的名器，內心毫無波瀾，顯然已經過了會害羞的少女年紀。

  “指頭哥，這家夥是夜之城有名的回收義體醫生，跟清道夫、虎爪幫什麽的交易頗深，找他安排準沒錯。”唐宇隨口解釋道。

  V罵了句：“這種渣滓醫生還不弄死？”

  “別急，指頭哥沒那麽壞，相反來找他移植義體的顧客，大多是些貧苦風塵女子，加上他維修技術不錯又願意賒帳，在扭扭街這一片算得上是最好的了。”

  唐宇當年因為朱迪的事，給指頭哥一頓胖揍，傷碎了他的心。

  事後才知道指頭哥手裡原版高端貨不少，也算不上什麽大惡之人，便花了些錢拚回了指頭哥的心，順走了他保險箱裡的庫存。

  站在門口等了會兒，便聽到診室裡面傳來滋滋電磁聲，和奇怪的吟吟之音。

  “嗯哼.好像不太對勁，感覺裝上之後松弛了，吸力也不太強的樣子。”

  “哦，放心好了，這不是松弛，是原版主人腰胯比較寬大，所以才會配大一點的型號，這樣你使用起來也省事.”

  “真的嗎”

  沒過多久，診室閘門開了，等裡面的女子出來後，兩人先一步走了進去。

  指頭哥站在洗手台前，從腰間的噴壺按壓出一坨洗手液，放在水龍頭下搓了起來，鮮紅而修長的指甲分外顯眼。

  “有什麽能幫到你們的呢，兩位？”

  唐宇知道指頭是個軟骨頭，直接用重壓力場籠罩他，道：“說出找你回購黑義體的清道夫藏匿點，不是拍黑超夢那批，然後通知他們準備等死，你找了幫手來要弄死他們。”

  “啊？”指頭哥被困在原地，不得動彈分毫。

  還不等他再猶豫，重壓之下，兩條瘦弱的膝蓋就承受不住壓力，噗通跪在了地上。

  “我說，我說”

  唐宇收了神通，從指頭哥那得知了販賣黑義體的清道夫藏匿點，親眼盯著他打電話通知清道夫等死。

  等這件事辦妥後，唐宇讓指頭哥趕緊把壓箱底的高端貨拿出來。

  指頭哥只能苦著臉，一瘸一拐地進房取物件了。

  V見唐宇對這裡很熟的樣子，指頭哥完全沒有狡辯的機會，打趣道：“跟指頭哥這種人打交道，你很在行啊。”

  等指頭哥打包好高端義體送上來，唐宇留下一句話：“知道你攢這點家底不容易，就當你開店的永久保護費了。”

  指頭哥哭喪著臉，道：“可我給虎爪幫交過了，連清道夫那邊回扣也沒少過.”

  唐宇臨走前留下一句話。

  “虎爪幫收你的會退回來，清道夫以後不敢來找你了，放心。”

  片刻後。

  一處老舊高層公寓的屋頂上，唐宇跟V坐在天台邊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

  “剛才我殺了二十六個，你比我少。”

  “所以今晚你上我下，主動權在你麽？”

  “呵，少打點嘴炮，搖搖車怕你暈。”

  說話間，V側頭看向唐宇，發現他臉頰上沾著一滴血漬，伸手替他擦拭乾淨，突然想到流竄AI進攻荒阪塔之後，唐宇失蹤了一陣子，便想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

  先前，她之所以沒給唐宇好臉色，還是因為他又玩這種失蹤把戲，盡管以前每次都有驚無險，可凡事還講個萬一，要真的出事了，連個信兒都沒有，讓人根本無法安心，就是種不負責任的行為。

  “你一直都在荒阪塔裡待著吧，為什麽這麽久才出來？”

  唐宇想了想，在荒阪塔神輿空間開啟靈魂殺手程序後，自己便失去了意識陷入昏迷，至於靈魂印記跟奧特發生了什麽故事，他全然不清，等醒過來便見到薩沙在旁邊。

  “算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還提它做什麽。”唐宇冷酷無情拒絕回答。

  “看來某些人的腿太堅硬了，想嘗嘗鐵拳的滋味。”V握了握鐵拳，更冷酷無情。

  唐宇隻好一五一十的把經過概述了一遍，省掉了醒過來後跟小美智子不可描述的交流細節，略去了在半個足球場辦公室裡拍球的運動。

  “誰讓你冒這麽大風險的，用靈魂殺手燒腦子，萬一荒阪三郎給你的程序是假貨，今天你”V越說越氣，又覺得這話說的沒勁，便閉口不再多言，“隨你好了，懶得管你。”

  唐宇自然能分辨程序真假，更能分辨V的擔心和好意，她並不是在乎程序而是他的安危。

  “這不已經安全站在這兒了，現在離開了荒阪，那攤子破事也賴不到我頭上了。”

  V知道這事沒法怪唐宇，AI流竄進夜之城，整個世界都得玩完，而且荒阪那邊還一直在給壓力，除非撕個魚死網破，否則這事無解。

  “呵，你要是真想我多活兩年，以後幹什麽事麻煩先通知一聲，你睡的是香了，我們在外面白搭。”V見唐宇服了軟，也不再糾纏這件事，而是提道：“對了，羅格回夜之城了，說想跟你見一見。”

  唐宇判斷這事可能沒那麽簡單，反問道：“是羅格想見我，還是強尼。”

  V直言道：“兩者都有吧，聽羅格意思是，強尼知道你沒在荒阪幹了，想在得到羅格身體後，約你一起大乾一場。”

  “大乾一場？開場演唱會麽，重組武侍樂隊這個主意不錯。”唐宇微微點頭，搞搞音樂還是挺不錯的，腦袋裡還存著不少好曲呢。

  V側頭認真端詳唐宇的神態，察覺出他可能是真不想來一場烈火人生了，輕輕歎了口氣，以他的本事不該沉淪於此。

  路過街巷時，她眼角余光被巷子裡的光景吸引，發現陰暗的角落裡，一群街頭混混正在圍毆一名扮裝小醜，亮黃的箭頭飛鏢廣告牌碎裂在地。

  V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很釋然，問道：“有興趣在夜之城當一陣義務治安官嗎？”

  唐宇追問道：“是那種早上開跑車、架著槍嘎嘎亂殺，晚上製服鐐銬嚴刑逼問拷打的義務治安官麽，如果是的話，算我一個。”

  V：“呵，得看看你能扛住幾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