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魚海,有身影自漫天風沙中行來
叮鈴鈴~
悠長的鈴聲在大漠中響起。
戰車上有鑾鈴輕響,點綴蒼涼,鬥笠微微搖曳,露出了一張冷俊的面容。
他盤坐在戰車之中,一頭黃牛拉車,每一步都有妖氣磅礴,令人震驚,周遭幽幽暗暗,不時有無形的波濤之音蕩起,蕩塵滌汙,改變這荒漠之地,化作無塵之地。
“一位宗師!由一尊外景大妖拉車,這架勢……這如來神掌出世,當真是引動了太多的人馬,連幾十年難得一見的宗師們都接連出現了。”有外景高手驚歎,這樣代換天地的手法,也唯有宗師領域能夠做到。
以己之天地覆蓋外界天地,這便是超然的手段。
“氣機隱晦,莫非又是一位外景巔峰降臨?不知是地榜中的哪一位?”有宗師睜開雙眸,自潛修中被驚醒
那股昂揚磅礴的氣機是絲毫不加以掩飾的,恢弘高渺,高高在上的俯瞰,令每一個人都心神壓抑
呼啦!
驟而有風起,帶起鈴響,揚起鬥笠,得見其下面容。
那一口黃金戰矛佇立在戰車邊緣,如有星辰點綴,格外的顯眼
“他是幾個月之前盛威大震的不朽王,安瀾!!”
“黃金戰車,外景大妖拉車。”
“地榜八十一位!”
“果然來了!”
登時間,一眾外景高手們驚呼,這個時候,竟然連地榜前一百位的宗師強者都到了嗎?
安瀾則是姬昊新開的馬甲,邪王這個馬甲被認出來了,只能新開一個了,行走江湖,馬甲必不可少,不管現在用不用得上。
萬一哪天不巧就用上了呢!
這叫有備無患!
姬昊並不是第一個降臨的宗師,也同樣不是最後一個外景巔峰,半步法身,乃至真正的法身仙人,多半也不會遠了!
“如來神掌總綱,這次不知地榜上會有多少人來,希望不會讓我失望。”清脆的鑾鈴響中,姬昊緩緩壓低了鬥笠。
他周身穴竅幽暗深邃,宛若一口口時光空洞,散發出外景巔峰的氣息。
在三教合一演化終焉法門的加持下,成倍的力量讓他在這三月時間內再進一重天,臻至外景八重天。
並且以大道金丹為根基,他成功掌握部分彼岸特征,也就是諸因之果!
之前他便有一份時光方面的彼岸特征,如今這一部分與孟奇相似,是有關於命運的彼岸特征。
一者是名命運的起始,一者是命運的終點,一者可小幅度操縱命運,一者可以小幅度確定命運。
相似而又截然不同!
基於此,他才有著真正爭奪神掌的資本,只要法身不出手,他便是肆意縱橫的存在,半步法身也無懼。
甚至一些手段不高的法身,在金剛鐲之下,也不是不可以打殺!
一路行來,整個魚海宛如暴風雨前的海面,看似沉靜,實則壓抑,高空不時有外景強者飛過,或身佩短劍,手背鑲嵌有冰晶雪花,或穿著不同於中原的僧袍……
走入繁華街道中,這裡多了不少中原面孔,有四人抬著的青色小轎駛過,與姬昊擦肩而過,在鑾鈴震響的清脆之音中遠去
直到長街盡頭,轎子才停下,簾幕掀開,一隻纖細精致的白靴踏了出來,然後白衣飄蕩,清雅素淨,遙遙望了過來
“地榜八十一位,不朽王安瀾,這個出身神秘的宗師,也要爭如來神掌?”
這名女子清雅如仙,氣質飄渺,周身一塵不染,讓人自慚形愧。
正是素女道的當代玄女!
邪魔九道之一的首領,身懷神兵的存在!
“大人,要出手嗎?一個不錯的護法。”抬轎的弟子目露寒光,他們到底是邪魔九道的人馬,一個野生的宗師,尤其他們還是素女道這樣的傳承,對於野生男性宗師可是眼饞的很。
“那是憐欲菩薩的事情,與玄女一脈無關,況且此人沒有那麽簡單,去截殺只是送死;他隱藏的太深了,的確如地榜所記載那般是宗師,但與世人所知曉的不符。
並非初入,而是更進一步,我來此只是一具應身,可比宗師,卻遠不是他的對手。”她的聲音清越如同泉水,又帶著淡淡的飄渺空靈。
一句話,便讓四個抬轎弟子低垂下頭顱,收斂了內心的想法。
一時間,他們竟是有些恍惚起來,這年頭什麽妖魔鬼怪都冒出來了,根基他們判斷那位不朽王可年歲可不大。
“好了,他怎樣都與我們無關;與其關注這位不知名的宗師,我更願意去尋找那位雷神傳人,狂刀蘇孟,他亦是我們素女道壯大的一次機會,霸王絕刀放在素女道太久了,需要有人執掌,為我護法。
此番如來神掌總綱出世,縱使法身人仙也要狂熱,須得謹慎行事,我的真身亦在趕來的路上。”
語落,青色轎子穿梭而過,繼續深入。
長街對岸,姬昊收回目光,帶著一絲可惜,那玄女也太謹慎了些。
否則倒是可以隻手遮天,擒拿一具應身研究研究,看看有什麽獨特之處。
畢竟是九天玄女的寄宿之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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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某座古墓內,陰森死寂之意如同死寂。
一具深黑的巨大棺柩擺放於古墓正中,極其沉重,刻滿了諸多描述九幽地獄的花紋,它一頭一尾皆放置著一盞青燈,古舊斑駁,火苗幽綠,似乎在鎮壓或延續什麽。
此時,周身繚繞著血黃死霧的男子邁步入內,恭敬道“宗主,已找到了空聞的行蹤,他出現在玉門關,相信很快就會進入西域。”
棺柩內傳出威嚴淡漠的聲音“吾需要一具鮮活的法身之體,以化陰為陽,證就‘黃泉真身’,不要讓吾失望。”
“宗主放心,空聞不再是過去的空聞,他瞞得過世人,但瞞不過有心者,自鎮壓魔師後,他已多年未曾出手,當年大江幫弟子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來不及救援,哪還有半點法身高人的風采?肯定已經重傷跌落,不複往日威風,此事江湖之中早有流傳!”
繚繞著血黃霧氣的男子陰冷笑道“而此次‘如來神掌’關系佛門大統,金剛寺已經勢在必得,他來也得來,不想來也得來,這正是他的死兆!”
他直起背,充滿信心道“三位太上長老親自出馬,又各自帶了一根黃泉之骨,能結成‘三途大陣’,必萬無一失!”
他默默補了一句,若非之前被人撞破,被那該死的狂刀蘇孟攪和,事情會更有把握!
另一邊,魚海邊界之地
有狂風吹拂,黃沙四溢,一位老道人,背負著一口古樸木匣,於漫天金輝中走來。
他兩鬢微白,神色平和,面龐緊致而富有生機,一雙眸子內卻滿是滄桑。
叮鈴鈴~
鑾鈴清脆,姬昊沿著長街穿行而過,氣機收斂入體如凡人,目光淡漠的掃視著四方,一道道身影,一個個生靈。
不乏有外景層次的高手混跡其間,少有外放氣機者,在這強者雲集之地,必要的謹慎與低調,是他們的共識。
街上有諸多拖家帶口、驅趕駱駝、背負行李之人,魚海城的兵卒守衛正維持著秩序,半空有兩人虛浮,一女一男。
女的穿著雪青色衣裙,提著一口短於普通長劍的奇怪之劍,手背鑲嵌有一枚冰晶,色澤幽藍,不同普通的無色,她身材傲人,容顏豔麗,但又透著冰冷之意。
男的容貌醜陋,身高八尺,肌肉虯結,披著似袈裟非袈裟的黑色皮毛,雙眼盡是血腥憤怒之意。
“外景聚集,將來或有大戰,修羅寺、雪山派和金剛寺讓城主將普通人疏散到其他地方。”有人憂心忡忡,輕歎一聲開口
“金剛寺與雪山寺還好,修羅寺可真的就是一群瘋子了,逼得人離開,不然就出手,真是莫名其妙,我的一位好友就是這般被逼走的,擊敗了一位普通外景,卻被難陀龍王打成重傷。”有外景低聲附和
顯然對於這樣的行徑很不滿,這些飛天遁地的外景可與常人不同,皆是為了如來神掌而來,怎麽可能輕易言退
此際,姬昊微微駐足,鬥笠下的目光揚起,靜靜聽著魚海這段時日的變化
就在此刻,那空中的修羅寺男子聽到動靜,掃了一眼,突然飛了過來,居高臨下,惡狠狠道“中原人離開魚海,這裡不是你們中原外景能摻和的地方!”
修羅寺男子手中提著兩把灰白色戒刀,宛若骨製,雙目微赤,眼神和表情透著不正常的憤怒
“修羅寺的外景?”姬昊注意到了這名年輕外景。
他修煉的是修羅六相中的‘忿怒相’,能以己怒火引人怒火,越怒越強,所以受傷越重戰力越高。
修羅寺亦為邪魔九道之一,有著大阿修羅“蒙南”這般的法身強者坐鎮。
在他座下還有有四大阿修羅王、十三名阿修羅和二十名修羅,先前那名外景所提及的難陀龍王在阿修羅裡亦能排在前列,被認為將來有望突破至宗師,成為阿修羅王。
“讓你們離開,沒聽到嗎!”這修羅寺的外景愈發不耐,修行忿怒相的他怒火高漲,無時無刻都在壓抑著廝殺之意。
姬昊面色一冷道“一個連一重天梯都不曾邁過的小輩,也敢在此大放厥詞,若不是賣你修羅寺阿修羅與修羅王的面子,現在就將你們打殺了!”
“樓伽,莫要橫生事端。”不遠處,那雪山派的女子也趕了過來,眉頭一簇,冷冷的說了句。
“雪冷釗,你莫要多事,當心我連你一齊劈了!”樓伽凶惡無比,終究是邪魔九道的修士,遑論還是修行的忿怒相,想讓他好好說話這輩子估計是不可能了。
“不知修羅寺的阿修羅王來了幾位?”姬昊扶了扶鬥笠,懶得理會這裡的糾葛,催動腳下戰車,徑直向著先前佛光亮起之地走去。
他這一動,鑾鈴音起,登時便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樓伽眼底閃過一抹暴虐之色,但估計一旁的雪冷釗,只是冷喝道“中原人,你要往哪裡行去,那裡是修羅寺的封鎖之地,有大人物搜查坐鎮,豈是你能觸及的!”
姬昊置若罔聞,黃金神牛更是步伐不停,妖氣磅礴,比起樓伽更是一點也不差。
他口中言道:“仙之巔,傲世間,有我安瀾便有天!”
“區區封鎖,怎能攔住王者的步伐。”姬昊一隻手化作擎天大手,撐開封印,黃牛邁步,鈴鐺再起,悠長空靈。
雪冷釗聞言神色一動,卻怎麽也察覺不出眼前之人的實力,就像是一汪深邃大海,她正要開口勸誡,忽而見到遠方一束急速而來的血色遁光。
露出其中的法相,通體漆黑的阿修羅,長相凶厲,龍首人身,腋下長眼,四臂各持寶兵,有刀,有劍,有鐲,有瓶。
登時色變驚呼“大阿修羅,難陀龍王!”
“師兄來了,我看你這狂徒如何!正好當作我忿怒相的養分,借此突破!”樓伽面露猙獰之色,有越過了一重天梯,無限逼近第二重天梯的大阿修羅撐腰,他的底氣一下子足了起來。
絲毫沒有在意一旁的雪冷釗,徑直向著姬昊的方向衝去。
“又要開始了,修羅寺這幫瘋子真是沒完沒了了!”
“嘖嘖嘖,大阿修羅難陀龍王在旁,這下可不好辦了,這門派向來護短。”
這一變化,頓時引來了魚海城內眾多外景的目光
“這段時日,雪山派、修羅寺和金剛寺越走越近,有聯手的跡象,而修羅寺煉‘忿怒相’和‘殺戮相’的外景強者總是無法控制情緒,不斷挑起爭鬥。
若是打不過他們,自然被逼著退出魚海和貪汗一線。如果打贏,不管什麽手段,必然招惹來他們的長輩阿修羅,結果還是不變。”
“多半修羅寺在故意挑釁,但不知目的為何,或許想趁各派各家還未調集更多強者過來前霸佔貪汗魚海一帶。”
不少外景高手都在暗中交談著,這段時日可著實被修羅寺的手段惡心壞了
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打了老的來了更老的,不得不捏著鼻子認慫。
如此一來,修羅寺的小輩們反倒更加猖狂起來!尤其是修行忿怒相與殺戮相的弟子,更是瘋狂挑事廝殺,不少人更是藉此突破,愈發加重了這股混亂風氣。
“來人止步,擅闖者死!”大阿修羅難陀龍王可無甚麽顧忌,直接就出手了,法力暴動,化成殺戮大修羅法相,那鮮紅的雙目癲狂無比,充斥著暴虐與殺意
他一出手便動用了法相,顯然也是察覺到了戰車之上的姬昊極為特殊,不敢小覷。
後方,樓伽亦是興奮的舔著嘴唇,露出嗜血之色,他雙刀揚起,直接劈落。
忿怒相火焰熊熊,悉數加持在了這一刀上。
“阿修羅王來,都不敢在我面前放肆,你們兩隻螻蟻,怎麽敢向蒼龍耀武揚威。”戴著鬥笠的身影幽幽一歎:
“哪怕需一手托舉封印,我安瀾一樣無敵世間!”
便有無盡的神光衝霄而起,庚金之氣照耀諸天映照天穹金紅一片,那是一柄神矛,安瀾戰矛!
姬昊刺出神矛,堂皇灼熱,化作成千上萬道環狀噴薄而出的漣漪,瞬息將難陀龍王與樓伽覆蓋。
“頌我真名者輪回之中得永生”!
“一路走好!”
噠
沉悶的腳步聲響起,黃金戰車繼續前進,姬昊對兩人視若無物,就這般走過,踏入了修羅寺的封鎖領域。
“怎麽回事!?”暗中的外景們愕然,怎麽突然像靜止了一般,他們也沒有察覺到剛才的動靜,隻覺得金光一閃,一位阿修羅與一位大阿修羅就這般被禁錮在了長空中,一動不動。
這怎麽可能?莫非那戴著鬥笠的人是宗師不成?用的是宗師領域不成?
不應該啊,他只是那般隨意揮動武器,就這麽輕松斬殺兩尊外景?
熊熊!
就在這一刻,被停頓禁錮在空中的兩道身影驟然燃燒了起來,那槍芒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注入到他們體內。
現如今,槍芒自動轉化成靈寶之力,開始燃燒他們的本源靈性,來自“有”的根源的靈性,被他的功伐打中,即便是後土所化的輪回都無法拯救。
一世而終!
每一寸血肉每一寸皮膚都蘊藏著無法言喻的恐怖力量。
轟隆!
而四周氣流翻滾,虛空仿佛扭曲,熱浪撲面而來,地面沙礫和泥土隱有融化跡象,每一次呼吸都讓肺部有燃燒的感覺,每一次吐納都毛孔有燒焦之兆!
靈性之火燃燒間,天地之間的元氣大海似乎也沸騰了起來!
恐怖的是,這兩人依舊一動不動,保持著先前的神態與動作,甚至雪冷釗還能感受到兩人運轉的那股強大波動。
甚至元神也在,只不過一動不動,他們似乎被永恆的停頓在了上一息的時間中,永世不得超脫!
熊熊!
最終,在眾人震撼的目光中,兩團飛灰迎風而落,散落各地,再也無人會知曉,這是一位外景六重天與外景三重天的生靈,就這般無聲無息的消弭,化為飛灰。
雪冷釗愣在當場,看著地面上一灘灰白塵埃,如墜夢境。
金剛寺傑出弟子,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外景高手就這般死了?一位即將越過第二重天梯的準宗師,就這般隕落了?
抬手間就滅了一尊外景與絕頂高手?
就這麽掛了?
余下的外景高手們更是面面相覷,一陣心驚肉跳,自己這般的外景高手,竟然在別人眼裡如同豬螻,邁步間就擊殺了!
甚至有些外景懷疑自己是否能夠比得上他座下那拉車的神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