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不識天數，亦不識我

  無數異象，在仙宮中不斷演化而出，天女如天心印記顯化，揮手落下的金蓮蘊有仙韻。古往今來的仙道法螺，自行吹響，傳頌古仙求法之艱。還有從遠古之年，所修成的那等天上仙，他們的身影不斷被召喚而來，然後齊齊拱手，似在問候見禮。

  甚至到了最後，居然又一道超越了“有常”的虛無身影，在這仙宮中顯化而出。

  她身形嬌小，雙袖挽起，裸著雙臂，此時裙擺搖曳，露出未穿鞋的小腳虛影，這顯得與仙宮的輝煌莊嚴格格不入，也端的是毫無威信可言。

  只是，當被驚動了的仙家，走出了他們各自修行的居所，見到這一道嬌小身影后，便是慌忙行禮。

  “晚輩拜見青尊！”

  真仙叩首！

  無上真仙叩首！

  至高真仙亦是叩首！

  而“天上仙”之境的上仙，此時皆是恭敬拱手行禮，微微低頭，以表敬畏！
  雖然那只是一道虛影，甚至還是仙宮將其過去所留的影像給顯化出來，不具備絲毫威能，但那終究是傳說中的境界啊！

  異象很快消失，仙宮恢復如初，但這裡的仙家們，卻是心中平靜下來，因為他們都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

  有一位得道於太古之年的至高真仙，此時更是忍不住語氣複雜地說道：“真正的第八位司法仙君，要歸位了！”

  數十年前的那件事，他們都是知道的。

  有個家夥仗著自己跟隨過仙王，耍小性子，故意把一個入考名額扔去了界海。原本那個家夥也單純只是想惡心一下某個仙族，因為這入考名額是那一個仙族耗費了數萬年的時間，趁著近古之年青尊突然消失，才得以掌控的。

  至此雖說那一仙族始終無人能考上，但這入考名額，也一直在那仙族中流傳。

  不過這也沒什麽，畢竟那個家夥確實是有這個耍小性子的資格。

  而且，誰讓那個仙族中，有個不長眼的先得罪了她呢？
  但是……

  意外發生了，那個入考名額去了界海後，很快就物色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原本這也無妨，畢竟那司法仙君的仙考，完全可以說是難倒了極點！

  這是因為這等仙考，是有一個特殊的規律的。

  會一次比一次難！

  第一位司法仙君是最容易獲得的，而第二位司法仙君的仙考難度，則是直接增加了一倍。等到第三位司法仙君的仙考時，難度則是變成了第一位司法仙君的四倍之多！
  第四位，八倍於第一司法仙君仙考的難度。

  第五位，十六倍……

  如此遞增下去，可想而知，這仙宮第八位司法仙君的仙考，會有多麽難！
  從上古青尊未稱王之前開始，再到近古之年青尊鎮壓仙域，至今已經有數百萬年了，然而那第八位司法仙君，遲遲沒有出現。

  也就司法仙君這個仙位太過特殊了，不然的話，以那個仙族的實力，完全可以選擇一個與司法仙君有點相似，但更容易獲得的仙位。

  雷仙之位！

  而這也確實是不少仙族的首選。

  要知道，這仙宮中的雷仙，上上下下加起來，那可是足足有八千之數！

  但是，既然提到了意外，那麽自然是那一次出現了很大的變故。

  這一個在眾多仙家看來，完全是考不上的第八司法仙君之位，界海中那得到了入考名額，且被那個家夥送去參考的凡人，竟然給考上了！
  而且還是一次性就通過了。

  最為離譜的是，據說那個凡人當時還答題答得飛快，一副想也沒想，隨便回答的樣子。

  偏偏全對！

  那個家族事後也做過補救措施，但那個原本天衣無縫的補救措施，卻是不知道怎麽了，讓人給發現了，雖是近古之年得道，但已經凝練了混元無極仙光的“青仙”，更是拿出了最為關鍵的證據，請出了青尊突然消失前所留下的一副字帖，以至於那個仙族，不得不將他們家族中的一位真仙給送上了斬仙台！

  雖說最終多方打點下，那個被送上斬仙台的真仙，並沒真的被殺，但一身修為也算是徹底付諸東流，只能從頭再來了。

  而因為前一世是被斬仙台斬了真仙修為，是以這一世對方只能去做個仙人。

  也就是再無修為前進可能的合道九層。

  ……

  方晉宇的手拿住了那一枚天钜境令，頓時對其威能更為清晰，知道它內蘊九重仙律，每提升一品仙位，就可多掌握一重仙律。

  而這其中的第一重仙律，就是方晉宇眼下所需要的。

  其名——昭世請罪！
  這一重仙律，可以讓方晉宇告狀。但卻不是向天地，亦或者哪位仙王告狀，而是向這仙域萬靈告狀！

  而在昭告世間後，世人對於被告之人的評價，將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對方。

  如果世人認為那人該死，那麽便必死無疑！

  如果世人認為那人該受何等刑罰，那麽就會取“中間值”得一個刑罰，來對那人進行懲罰。

  不過，方晉宇沒有急著煉化這一枚天钜境令，他將目光移向了最下方的位置。

  也就是方圓天衣之下的地方。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少了一件仙位寶物。

  “這司法仙君之位，除了方圓天衣、天钜境令、束我之冠外，應當還有一件對應這一仙位的寶物……”方晉宇呢喃自語。

  畢竟，誰出門不穿鞋子的？
  他要歸位的是，是司法仙君，可不是赤腳大仙！

  方晉宇想了想，他覺得那一件缺失的仙位寶物，應當是在當初企圖冒名頂替的仙族之人身上！

  那一仙族，手段著實是驚人無比。

  畢竟，這司法仙君之位，乃是仙王所定，誰考上就是誰的，可對方硬是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竟然李代桃僵地取代了方晉宇！
  這裡面多半是有什麽人在裡應外合，聯手謀奪之下才成功，卻也足以看出那一仙族的非同小可之處。

  是以，讓對方取走一件仙位寶物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不過這麽說來，我這歸位的事情，還得再緩緩？”方晉宇心中一動，因為聯手通緝他的那四個仙族的實力，他對此完全不清楚。

  而他眼下若是回歸，功德不足的前提下，哪怕是司法仙君之位，他都只能具備九品的位格威能！

  這等位格威能，很有可能自保都夠嗆。

  這時，方晉宇很突然的，便是轉過身去，因為他感知到有人在注視自己。

  此時循著感應看過去，方晉宇立馬看到了一道赤紅色的身影。

  面目模糊，身形暗淡，分不清是男是女，只能勉強看出一個人形，就仿佛這只是一道血色影子。

  不過因為這身影的形貌特征太過明顯，所以方晉宇一下子便認出來，這是北寰城附近的知名土特產——“血阿羅”。

  “這是仙位嗎？應該是吧，因為我感覺有點熟悉……”

  這“血阿羅”先行開口，發出一個嘶啞的聲音，有點像是夢囈，不過下一秒，這“血阿羅”便看著方晉宇說道：“既然這樣的話，那麽你沒有第一時間就回歸，這做的是對的！”

  方晉宇沒有回應，只是眼中逐漸露出驚異之色。

  因為這“血阿羅”身上，竟然有著仙境才有的仙韻，而且並不弱，甚至可以說很強！
  此前曾在界海中出現過，那曇花一現的“自在仙”的那一縷元神，當時在方晉宇的道法下，所暴露出來的仙韻氣息，對比下也是略顯不如。

  而那“自在仙”可是真仙中的佼佼者，是有資格在上仙所設的仙宴上敬陪末座的！

  這“血阿羅”究竟是什麽來歷？
  不過這時，那“血阿羅”又說了起來：“如果你想要歸位的話，最好保證能自己做到三思。”

  只是，這“血阿羅”雖然是在和方晉宇說，但其說話的聲音語氣，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似乎是見景生情下有所觸動，想起了什麽，於是就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而看著這個“血阿羅”一副茫然無比，像是記憶缺失，勉強記起來一點的模樣，方晉宇心中不免有了一個猜測。

  眼前這位“血阿羅”，過去可能是一位真仙……

  又或者說，此地的這些“血阿羅”，都是哪一位曾經叱吒風雲的真仙，在其死後所化！而眼前所來的這個，是其中最大的一份！
  這時，方晉宇目光微微一閃，於是他遙遙一禮，客氣無比地問道：“不知道友所言的三思，是哪三思？還望道友賜教，韓某不勝感激。”

  卻是他剛試著截取對方的命數了。

  但是，破天荒的又失敗了。

  這是方晉宇修成【我真就悄悄聽一會兒】這門秘術以來，距今為止的第二次失敗！

  第一次失敗是情理之中，畢竟誰會被自己所創之法所傷？
  不過，由此反而可以看出這第二次的失敗，對方也是極其不簡單！
  聽到方晉宇這麽說，那“血阿羅”還真回答了：“思安、思危、思退，此三思！思己身之安從何處來，思過去之危源自何方，思退無可退時該求取何地……”

  聲音還在傳來，但那一道血色身影，此時卻是已經無了蹤影。

  方晉宇感知到了這“血阿羅”的離去，卻不知道這“血阿羅”是如何離去的。唯一能確定的，是這突然出現的“血阿羅”沒有惡意，似乎只是單純被此地的仙位寶物吸引而來。

  “這位曾經的仙，為何變成了現在的這‘血阿羅’？”

  方晉宇不有思索起了這位離去前所言之語。

  思安！思危！思退！

  常人三思，有“思危”、“思退”，但卻沒有這“思安”，只有“思變”！
  畢竟窮則思變，富則求穩。

  “這仙位，難道說還有什麽隱藏的危險？”

  “又或者說是麻煩嗎？”

  方晉宇若有所思，畢竟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麽又怎麽會有“退無可退”的形容呢？
  “但也不可全信……”

  命數截取失敗的前提下，方晉宇無法相信對方所說的話。

  所以他召喚起了某個小丫頭。

  嗯，遇事不決找青芙！
  很快的，這個小丫頭就有了回應了：“唔，娘親，你這是又跑仙域來了呀？這仙域怎麽跟給你留了後門似的？”

  小嘴叭叭了一陣，然後才問道：“娘親，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欲歸位，不過卻有一‘血阿羅’出來勸阻我，要我三思，思安、思退、思危。”方晉宇說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呀，人家又沒有去過仙宮，不過嘛……”

  那個軟糯的小嗓音戛然而止。

  但下一秒，一個小巧玲瓏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方晉宇面前。

  這讓方晉宇不由雙眼微微睜大。

  因為他來了仙域後，雖然還可以聚散由心，但是沒辦法像界海時那樣，虛實轉換間跨越不知道多少距離。

  天書神通【定仙遊】雖然還能施展，但隻限於他從仙域回界海那一方小仙域，又或者從那一方小仙域回到這北寰城。

  就仿佛這門天書神通已經變成了一個固定的傳送陣！

  “娘親，我們把那個血阿羅抓回來問問，不就知道了嗎？”這個小丫頭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

  仙境的手段，當青芙和那個“血阿羅”全力出手時，方晉宇才發現，自己居然在一旁觀看的資格也沒有！
  最終，那“血阿羅”動用了仙律。

  “天昭昭，地寥寥，四方寂，菩提泣血！”

  言出法隨，天地成界，好似方晉宇手中那一枚“令”之仙符徹底圓滿後無限升華，其威能之可怖，方晉宇完全看不懂。

  但如此可怖的仙律一擊，在某個小丫頭開口後，卻也敗退得飛快。

  “不識天數，亦不識我！”

  軟糯的小嗓音如此說，頓時天地間一片清明，那“血阿羅”退了一步，然後又退了一步，當其退出第三步後，便是形體完全崩碎。

  此方地域，竟然隨之出現了血色的牛毛細雨。

  這是仙家道化的異象！
  不過下一秒，那崩碎的“血阿羅”卻又聚攏為一體，然後只見這個“血阿羅”拱手稱謝道：“多謝仙子斬我過去之魘，令吾終於回來！”

  說話之間，這“血阿羅”就褪去了身上的血色，最終變成了一個袒露肚皮，形體寬胖的青年男子。

  而立之年的模樣，他笑起來，便是有些憨感。

  雖說沒有一雙蒲扇般的大耳朵，但也好似那位出口成章，說出“粗柳簸箕細柳鬥，世上誰嫌男人醜”這等千古名句的朱先生。

  此時，這仿佛“朱先生”的青年男子身上仙韻更為濃鬱了。

  “你為什麽要和我娘親說，回歸之前，要三思呀？”不過某個小丫頭自然是不管這些，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是如此問道。

  “因為落子無悔。”這仿佛“朱先生”的青年男子看了一眼方晉宇後，便是如此說道。

  然後為這番話做解釋：“一旦得了仙位，就需要有始有終，承負如一，因果盡全。如若不然，自身修為將永無寸進之時，甚至還會遭來過去、未來二魘的窺視。不知仙子可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如果暫無的話，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去處理一下。”

  “沒了呀，你走吧！”

  青芙揮揮小手，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這仿佛“朱先生”青年男子又行了一禮，然後才轉身離開。

  他是走著離開的。

  不過，他只是走出了一步，卻仿佛是到了天涯之外，而在此期間，有一道道血色影子，朝著這這仿佛“朱先生”的青年男子不斷奔湧而來。

  而一觸碰到他，便直接融入了他體內。

  方晉宇這下確定了，此地的“血阿羅”，果然是這位仙境出了意外，糟了他口中的過去之魘後，散落人間所化。

  而這時，方晉宇突然看到有一枚枚青金色的人形文字在不斷浮現，這些文字就像是活著的一樣，它們在不斷奔跑。

  且速度很快！

  因為當方晉宇第一眼看到這些青金色人形文字時，這些文字便一個個撲向了他的臉！

  然後，這些青金色人形文字便是直接烙印在了他腦海中！

  也在這一瞬間，方晉宇就參悟了這些人形文字的奧秘，不過這不是他悟性終於超凡，而是青芙將她自身所參悟所得的，分給了方晉宇一半！
  然後，方晉宇便是目光古怪的問道：“青芙，你這仙律的名字，是認真的嗎？還有你這仙律的用法，也是認真的？”

  之前的“不識天數，亦不識我”，多麽正常且霸氣呀！

  “人家哪裡不認真了？”某個小丫頭斜睨著方晉宇，表示不要還我。

  “認真，認真！”

  一聽到這等威脅，方晉宇哪裡能忍，當即連連點頭，深表認同，就差再誇兩句了。

  “那娘親你用這仙律來幫你溝通仙位，暫時獲得仙位之能好了呢！而且要是真有什麽問題，也可以借此仙律，全身而退呦！”

  “既然落子無悔，那麽就後悔好了嘛！”

  “多簡單的事情！”

  這個小丫頭洋洋自得。

  因為這是她現編出來的仙律。

  然後她小臉狐疑地瞄向了方晉宇：“娘親，你覺得人家的仙律不好嗎？為什麽還不用？”

  看到這個小丫頭露出懷疑神情，方晉宇連忙說好。

  然後，他便是面無表情地雙手叉腰，接著用一種完全無感情的聲音說道：“落子無悔真君子，所以我就做個真小人好了！”

  擺出過於一副小人得勢的姿勢，然後再念出如此奇怪的話語，方晉宇不免忍不住懷疑，這重仙律怪像是這個小丫頭現編的！
  不過下一秒，方晉宇又不由放下這一個猜測，隻當是剛剛好，畢竟現編仙律，未免太離譜了一些！
  這時，隨著放音落下，方晉宇身上出現了青金色的光暈。

  這自然是源自青芙的仙律起效了！

  而這一仙律的用處，便是可以讓自己毫發無損的反悔一次！無論什麽都可以反悔，哪怕是即將道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