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太危險,這個官位真高危
“怎麽幫?”徐臻的確還有別的消息,就算是沒有確切消息,他現在也對荊州局勢有自己的猜測和論斷。
知曉現下絕對是荊州最亂的一段時期,躺在病床上的劉表,甚至還要兼顧著運籌帷幄,想著如何給劉氏子孫留下更多。
只可惜,他當初一騎入荊州有多威風,現在面對各族羽翼豐滿時的掣肘就有多大。
當年依賴這些士族而定荊州之局勢,固然自己文韜武略,魅力頗高,風姿難掩,但到了老年,無能為力時士族當然不會再跟隨。
他們本身要的就是延綿百年千年不倒,不會因為某個人而獻出家族之安危。
“出兵便是,我要的是劉表不快活。”
曹操樂呵的笑著,傲然瞥了徐臻一眼,接著起身背手,滿滿的走向大門之外,遠眺回憶道:“當年我打袁術,他暗中出兵。”
“我去宛城,他派兵截殺我後路。”
“我與官渡作戰,他便在後方不斷屯兵讓我分心,心思勞累。”
“如今我既然知曉他日益病重,年邁事繁,派系內患四起,肯定要幫一把!”
主公這人小心眼!
徐臻心裡忽而想起,不過同時也補充了一句,“而且他還坐視境內文武敗壞我們名聲,罵我是宦官之後。”
曹操臉色猛地呆住,喃喃道:“我真是宦官之後……”
徐臻:“嘖,過繼非您意,豈能有所選,但他們以此罵人,那就不對了。”
“我為您舉薦一人,如今乃是最好的時機!”
曹操眉頭舒展,好奇的道:“何人?”
“陳琳。”
徐臻認真的道。
曹操眼眸一沉,伸手摸著胡須,此人在鄴城,倒是馬上可以把他調任到許都來。
這個名字,曹操一點也不陌生,數年前官渡之前,與袁紹也是先起罵戰,以籠絡各地人心,在開戰之前,至少要告知自己治內百姓,我接下來要攻伐的是個怎樣的人。
所以,寫下鋪天蓋地的檄文,不乏痛罵、詆毀,將身上的汙點不斷放大。
當時陳琳寫的檄文內,罵得曹操頭痛都快好了,祖宗十八代都拉出來罵,而且文采飛揚,罵得恰到好處,鞭辟入裡。
當時徐臻看了都覺得慶幸,慶幸是徐州之戰,曹老板沿用的是自己的仁德攻徐之計,雖然緩慢拖遝,但是沒有留下那一生洗不掉的汙點。
以至於後來挨罵的時候,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聽,陳琳沒有找到這個切入點,發現曹操在復仇的念頭上,本該是不清醒的,但是居然能想到仁德待民,從根本上摧毀陶謙苦心經營一生的名望。
這點若是大書特書,反而是在誇讚。
所以字隻不提徐州仁德之事,甚至連攻徐州都不敢提,怕別人聯想起曹操的仁義。
即便如此,隻罵出身家世這些,也足夠曹操掛念許久。
後來一直心裡有梗,陳琳雖降卻沒有重用,也沒見過幾面,隻想著將他調任遠一點,別讓自己日夜見到就行。
對外便說當年各為其主,不足為慮,欣賞陳琳文采,並不在意他痛罵之事。
其實心裡還是想把他任用到並州和雍州的邊境,去和那些好戰之人說其口才。
如此心中反而好受些許。
“陳琳,陳琳……很久沒聽過這名字了,”曹操樂呵呵的笑了起來,“伯文舉薦他來寫,也是因為當初那檄文過於出眾?”
“不錯,同時他當初罵主公,如今助主公,也可說明主公愛才仁德,正好讓他道個歉。”
“陳琳恐怕也在等這個機會。”
徐臻意味深長的說道。
他知曉曹操暫且不想任用陳琳,也怕其人心中古怪,覺得別扭。
殊不知,陳琳的確也別扭,但是他怕的是自己在任用之時被記恨,畢竟當年之事一直沒時機來解釋。
“真的?”曹操眯著眼思索著,“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征召,陳琳一定會馬不停蹄從鄴城趕來,為我所用?”
“一定,他當初不了解主公,現在一定有所了解,像主公這樣,心胸寬廣能容天地,才學甚高直追聖賢,武勇精湛堪比名將,用兵如神攻伐無雙,帶兵神魅令軍士舍生忘死之人,他早就悔恨當年犯下罪行,要來報效了,只是沒機會,一直在鬱鬱寡歡,戰戰兢兢的活著。”
“哈哈哈!!”曹操頓時放聲大笑,滿臉的豪情,嘴角止不住的顫動,“真的?伯文當真如此認為?!”
“自然是如此,在下何時說過假話?”
“嗯,不錯,你伯文一生克己奉公,從不說假話,看來是發自肺腑的誇讚我。”
“哼,”曹操背著手長長舒了一口氣,“伯文所言不錯,我有能容納天地之氣度,怎麽可能容不下一個陳琳。”
嘖,徐臻後仰了一下,眼神耷拉了下來,面色有些無奈。
搞了半天重心全在誇的這幾句,早知道我別誇這麽狠,隨便來幾句算了。
“哼哼,我這就下令,讓他從鄴城來許都,對了,你何時啟程?”
徐臻道:“過幾天,不是衝兒還要選太學內抄錄的書籍帶去我的銅雀樓嗎?”
“不過消息已經寫給了節兒了,她聽後很高興,知道衝兒要去住幾年。”
“哈哈,”曹操欣慰的笑起來,“她們姐弟自小就不錯,伯文待衝兒好一些,他也是天賦異稟之人。”
“我就將衝兒,交給伱了,等南征之後,再進公位,搬去鄴城,那時候的衝兒估計也要大變樣了。”
“是,大變樣。”
徐臻誠懇老實的點頭稱讚。
……
書信跨越的數百裡,送達至鄴城之內,宿衛護送的公車在內城府邸之中接上了陳琳。
於是他話別友人,心憂不已,神情迷亂的上了馬車,踏上到許都之行。
丞相府的征辟詔書無人敢違,陳琳也不知道此行是好是壞。
在儒生之中,他的體格嬌弱,小時學禦與射時偷懶,所以不善動武。
將精力大多都用去了文采書法上,現在顯得頗為柔弱,體格較瘦。
臉色略微有點蒼白,胡須在下唇一豎到下巴底,留有一條長長的胡須。
眼神飄忽不定,心中更是不安,他本來在鄴城好好的,不知道怎麽就被征辟了。
“為何會想起我來……”
陳琳在馬車內攥緊了拳頭,越發的擔憂,當初罵丞相這麽狠。
祖宗十八代拉出來痛罵,言辭犀利暗藏殺機,還始終罵他是閹黨後人醃臢不堪。
“好似,還罵說他們家族倫理……”
“唉!瘋了瘋了!”
陳琳指尖都要摳進掌心內了。
一顆心狂跳不止,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到底是何人提及了我。
定然是有同僚殘害,以此邀功請賞,想在丞相面前一博眼觀,諂媚獻言,連我這等無關緊要的文學掾屬都不肯放過。
奸賊當道!滿朝諂媚顏!
趨炎附勢跪曹門,無所不用其極!
悲乎!天下何時能見青天。
現在的陳琳,也只有怒罵,以怒火中燒來驅散自己的膽怯寒氣。
罵了一路之後,雖聲音不大,但是表情挺狠,看起來聲音好像很大。
不過還是被在馬車門外的宿衛聽見了,這人是曹操宿衛營內的一位統領。
他掀開了門簾,探頭進來,眼神已從方才尊敬變得頗為不善,沉聲不客氣的說道:“先生不用罵了,舉薦你的人是車騎將軍徐臻。”
“啊?”
陳琳本來就擔驚受怕久了,現在忽然又聽見這個名字,霎那間甚至感覺自己的家中的祖墳也有點危險。
“車騎?為何車騎要舉薦我?”
“先生不滿可以到了許都去興師問罪,反正車騎還在許都。”
門外那個小統帥當即就不耐煩了,真要有風骨,你就在車裡接著罵,罵大聲點。
“不敢不敢,只是……只是我和車騎素未謀面,在下也從來沒有說過車騎半句壞話,怎會忽而舉薦我到丞相府中。”
那可是龍潭虎穴啊,稍有不慎便會被丞相斬殺,一句不對,便要遭受迫害。
而且出入皆是高官文武,海內名士,也不乏名震一時的世間大才。
每見一人,估計都要戰戰兢兢。
而這些人之中,不知道有多少都曾經都和袁氏有怨,或是忠心耿耿於曹氏,記得自己痛罵的那一篇檄文。
若是有人想出頭,那必然是極其危險,他的能力鬥不過任何人,想要立足恐怕還得依附於某個人之下,方可求得安寧。
車騎舉薦我去……
是不是可以找他聊聊。
這一罵之後,陳琳也是冷靜了許多,不再繼續怒罵,不過又陷入了沉思。
車騎為何舉薦我呢?
他身邊有楊修了,楊修出身金貴,仕途一片坦蕩,再加上家學極深,才學很高,還需要我幹什麽?
再者說,我也不是荊州士人,我從來沒罵過他。
應該沒有仇,這個時候他能舉薦我,或許不是為了出氣泄憤,徐臻堂堂車騎,不至於和我一個小人物如此計較。
還是得去問問。
陳琳暗暗歎了口氣,現在連罵人壯膽都不敢了,心中憋了一肚子的話,不知怎麽抒發出來。
思前顧後足足一日半之久,終於是到了許都。
在丞相府見到曹操之後,陳琳還是沒忍住內心的複雜情緒,匍匐在了地上,以頭伏在相疊的雙手上,恭敬行禮。
因為他看見徐臻就在曹操身旁,身著錦袍,頭戴冠髻,長發柔順而下,兩縷垂落面頰,公子儒生之感。
兩個人都在。
有仇怕不是要當場報這兩個人。
他想了一路都沒想起來,到底是得罪了徐臻還是對他有點恩情。
關鍵是,今日得見這位車騎,覺得有點奇怪……徐臻聲名遠播久矣,在北疆都有他都威名,好似這個名字已經聽了不下五年了。
這個人怎麽看起來還是這麽年輕,有一種剛剛入仕,春風得意的名士感,胡須打理為短須,有行伍之中俊朗名將相。
他難道是十七八的時候就開始入伍立功了嗎?這人的一生,感覺現在才剛剛進入當打之年呀!?
這可真是,吟詩無曲調,純純是離譜。
“哼,這就是陳琳啊,”曹操輕松笑言,“當初去鄴城的時候,還沒怎麽注意到你,今日征辟才算是得好好見上一面,人有些瘦弱,怕是吃不了多少苦。”
真吃不了!
陳琳聽見這話心都要涼去半截,真的要我吃苦,太過了!
我真吃不了!
這時候,還不敢抬頭起來的陳琳聽見徐臻的聲音,“文人嘛,善於舞文弄墨,疏於劍術練武,也沒什麽。”
“不是每個人都能文武雙全。”
曹操嘿然一笑,“大漢文人可都是能提刀弄劍的,伯文不也學儒道出身,一直是文士,為何能打贏呂布?”
這話讓陳琳顫抖了一下。
他,還打贏了呂布啊?
這事以前在鄴城可真沒有廣為流傳,很多人都不知此事。
“嘖,言歸正傳吧,”徐臻轉頭幽怨的看了一眼曹操,心裡悔不當初。
就是那天誇了那幾句,曹老板估計是真的聽進心裡去了。
這幾日奇怪得很,動不動就要誇徐臻,有時候是妙語稱讚,有時候是以當年功績隨處而談。
徐臻估計,是丞相還想聽誇讚,所以先誇。
這樣下去,每次商議都要搞成“誇誇局”了,互誇。
你誇我一句真是英俊不凡,我誇你一句眼光真好。
沒意思的。
“好,陳琳,且先起身入座。”
曹操淡然說道,讓陳琳起身到了一旁的位置上坐下,這位文士可不像他們這般輕松。
他是降臣,地位肯定不高,而且還罵過曹操祖宗十八代,天底下的臣子裡面,也沒有幾個有他這種經歷了。
要是能活下來,能吹好幾代人,特別是若丞相日後真的進位……做了那九五之位,我陳琳罵的那十八代豈不都是……蒼天。
我還是早點死算了。
這一刻,陳琳心都是糾緊的,恨不得反手給自己幾巴掌,以後再也不罵人了,說不準的。
罵了之後萬一輸了,以後說不定又要梅開二度。
我再也不會寫檄文罵人了,為了保住性命,再寫我便是犬。
“陳琳,你可知道我找你來為了什麽?”
陳琳深吸一口氣,柔聲拱手,“在下不知,還請丞相示下。”
“哼,你當年那篇檄文,當真是文采斐然,我看完之後讚歎不已,此次征召你來,要你為我寫下檄文,聲討荊州劉表。”
“罵他祖宗十八代,”徐臻補了一句,“當然,罵他那個分支就行。”
陳琳:“……”
又,又罵人啊?
還是罵劉表?
他那個分支也是封王啊!就算是不提天子一脈,也只能罵……罵幾代人吧。
你們這些主公給的活兒也太危險了吧?根本不考慮我受得了受不了。
蒼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