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都是父母的孩子
林諍故作驚訝:“那溫柔就是我的表姐嗎?”
鄧華蓮沒多想:“是啊,這孩子七八年前演了一個特別好的歷史劇,可惜就可惜在,寫這個歷史劇的作家在拍完電視劇三年後自殺了,說是走不出來,去陪了他寫的那個歷史人物,特別可惜, 年紀輕輕的,還拿了茅盾文學獎,所以這部電視劇就絕唱了。”
鄧華蓮還指了指隔壁:“隔壁的劉教授特別喜歡,每回去他家都在放這個,我也是因為這個關注了一下這個孩子,演得是不錯, 我聽說溫柔現在是自己當老板培養藝人了。”
林諍認真地聽著。
鄧華蓮看林諍不動筷子,連忙道:“吃啊, 我估摸著你也能見到這個表姐,小諍是追星嗎?”
林諍笑:“是啊,我特別想見見這位表姐,我可是忠實粉絲。”
鄧華蓮給他夾煎蛋:“這還不容易,讓你右爸組個飯局就認識了,多簡單的事,這可是你表姐。”
田雲絳聲音溫潤:“你想要見一面的話其實也很簡單,表姐很好相處,我幫你問一下她最近有什麽活動,可以在活動後台碰一面。”
林諍皮笑肉不笑,看見田雲絳連笑都是虛偽的:“那就謝謝大哥了。”
田雲絳覺得不對勁, 可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勁,只能一樣以和善的微笑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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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勝庭看著網上的消息終於風平浪靜,終於松了一口氣,但是莫名地覺得背有點疼,他伸手去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但是背疼的感覺沒有消, 還伴隨著有些酸脹感。
也許是坐得太久了,這件事情發生之後, 他一直都不放心,生怕網上有人覺得霜霜腳踏兩隻船,所以一直在辦公室守著。
左施敲門。
“進來。”
左施拿著平板進來:“您之前說想了解一下小姐和蘇總在醫院那幾年,我找到了當時照顧蘇總的那位護工,她有給當時拍的一些視頻,說了當時的情況。”
右勝庭接過來看,第一個視頻就是年少的蘇憂言和右繁霜站在一起,右繁霜迎著陽光笑著,雖然瘦弱,面色也不太好,但能看得出她待在蘇憂言身邊很自在,蘇憂言還給她整理衣服。
右繁霜緊張道:“好了嗎?”
護工的聲音帶著笑:“沒好呢,要不你靠著憂言的肩膀拍吧,這樣好看。”
右繁霜抬頭和蘇憂言相視一眼,她有些手足無措:“可以嗎?”
然而她話音剛落,蘇憂言就一把摟住了她,微風正好吹拂起他的墨發, 他微微垂眸認真地看著她,沒有看鏡頭。
蘇憂言的聲音和現在比有些不一樣, 溫柔又清潤的少年音,光是聽見都會覺得治愈。
他在輕輕說:“靠過來吧。”
右繁霜對上他眼神的那一刻,她的眼底好像已經沒有了緊張和防備,融化得像一池春水,笑容如明陽燦爛。
相依為命的少年和少女眼底只有彼此。
護工終於發現了自己在錄像,自己都笑了:“哎呀,不小心摁錯了,剛剛在錄像。”
右繁霜笑著看向護工,看起來就像在看著鏡頭,蘇憂言依舊看著她。
護工的畫外音還在響起:“我回去把剛剛那個照片給截圖出來——”
視頻戛然而止。
右勝庭有那麽一刻是慶幸的。
慶幸承歡在沒有父母依靠,生著重病的時候能遇到蘇憂言。
還好遇到的是蘇憂言。
左施如實道:“那位護工說每次小姐情緒失控的時候,都是蘇總陪著她,有些時候養母來刺激她,也都是蘇總護著她。”
右勝庭看著後面的文字敘述,字字真摯,但他同時也看見了關於右繁霜病情的形容,通過親歷者的眼睛,看見她絕望、痛苦、自殺,在一次次的崩潰和蘇憂言拚盡全力的挽救裡,右勝庭的眼眶漸漸濕潤。
他看著那些資料:“難怪這個孩子會對我有這麽大的敵意。”
是他肚量小了,當時還覺得蘇憂言這個孩子有心臟病,太有城府,對他諸多挑剔。
但是如果他沒有心臟病,也就不會有這一切,也許那一年承歡就要死在醫院裡。
就算是有心臟病,命不久矣又怎樣?他給承歡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右勝庭眼眶微紅:“蘇憂言在哪?”
左施應他:“您如果要約蘇總談最近的項目的話,應該今天就能約上,我已經提前和蘇總的秘書室確定過。”
右勝庭舉起胖手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好,就今天談。”
他之前不知道他們經歷過這些,他太傲慢,仗著父愛以為替承歡出頭是為了她好,但是殊不知對他們而言是傷害。
要是沒有蘇憂言,也許他都見不到承歡。
蘇憂言自己都命懸一線,還對霜霜這樣照顧,是他這個當爸爸做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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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繁霜下班沒多久就接到了田媛的信息,說讓右繁霜大致寫一下她法考時寫的答案,田媛要給她對一下。
右繁霜也沒多想,直接寫了一份大概拍照發過去。
田媛仔細對了一下,思路基本都正確,也松了一口氣:“都是對的,應該穩了。”
右繁霜其實自己也知道一定是穩的,但田媛問起,她還是認真地回答。
田媛問道:“要不要出去慶祝?”
右繁霜想了一下:“好啊,叫上姐姐。”
田媛應她:“你姐姐和兩個哥哥出去看演唱會了,早上問過她,她說我和你一起去,她也想去看看演唱會,還沒有看過。”
右繁霜還有點意外,但很快和田媛約了時間。
她故意打扮得很低調,衛衣長褲口罩,還戴著衛衣的帽子出門,估計狗仔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但卻沒有發現,她一出門就有人跟著她。
右繁霜遠遠就看見田媛的車,她莫名有點緊張。
上車之後田媛在說一些很棘手的案子,讓右繁霜提前適應:“別看這些案子好像很特殊,好像不怎麽碰得到,但要是從業的話,什麽奇葩案子都可能會有,等你下個月底拿到律師證,就要開始面對這些案子了。”
雖然田媛說得很繁瑣,右繁霜認真地聽著她講,也漸漸放松了下來,在吃飯的時候,田媛也給她說了一些律師行業裡的常規操作和逸事,右繁霜笑得牙都要受涼了。
雖然田媛說的時候很嚴肅,奈何案件實在太搞笑,什麽汙蔑法官和對方當事人有不正當關系,懟法官判決有失公正,還有判離婚案,男方本來都要贏了,結果把出軌證據上傳雲盤,而男女方共用一個雲盤。
有很多案子,最高端的案子往往只需要一些最離譜的當事人,就可以立刻結案。
而另一頭,蘇憂言和右勝庭對坐,右勝庭忽然對他特別關切,一直問他近況和愛好,蘇憂言都有些不解,但他表面還是波瀾不驚,淡定地回應。
右勝庭還看他穿的衣服,忽然伸手撚了撚,關心道:“太薄了,這麽穿要感冒。”
蘇憂言微微皺眉。
右勝庭把自己的大衣給他披上,蘇憂言伸手就要推拒。
右勝庭卻披在他身上,看著他呵呵地笑,胖胖的臉笑起來都像是一朵幸福而飽滿的雛菊:“你別說,你穿起來還挺有范,你比爸爸高,爸爸的衣服雖然放量大了點,但你也能撐住,看起來像走路都帶風的那種。”
聽見爸爸這個詞,蘇憂言握在衣襟上的手微不可見地一頓。
而他眼中,右勝庭正笑得歡喜又燦爛,像是真正為他穿這件大衣好看而開心。
而他的爸爸,從來沒有過。
不僅是不會管他冷暖,更不會因為他而高興,哪怕他死亡,他的爸爸也不會有一點傷心。
而他每一次過鬼門關,醒來之後,都不會看見爸爸,別說批衣服,爸爸甚至沒有在病床上給他掖過一次被子。
有那麽一瞬間,蘇憂言的心臟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一擊。
左施看右勝庭脫了大衣,連忙回車裡去再拿一件。
右勝庭注意到蘇憂言不動筷子,連忙道:“快吃,這個季節的松葉蟹特別鮮,多吃點,看你那麽瘦,肯定平時都吃得特別少,別總是忙工作,有時間也休息一下,生意永遠都有得做。”
蘇憂言手臂好像都有點僵,他拿起杓子,舀了一杓蟹黃粥,在右勝庭期待的目光裡喝下去。
很鮮,微甜。
那一絲絲的甜從舌尖蔓延起,右勝庭笑得和朵雛菊一樣看著他,期待又憐愛,他卻忽然體驗到了二十多年都沒能感受過的父愛。
是甜的。
右勝庭期待地問道:“好喝嗎?”
蘇憂言看著右勝庭帶著慈愛笑意的眼神,他的聲音不自覺變軟了一點,但還是帶著距離:“還可以。”
右勝庭笑著:“喜歡就好,爸爸還知道有幾家餐廳有好多好吃的菜,以後帶你去吃。”
蘇憂言不自覺地低下頭,淡淡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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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繁霜和田媛吃完飯,從餐廳裡出來。
外面的路燈不知道什麽時候壞了一排,這條路來往的行人也不多,右繁霜忽然想起自己要買點狗狗的磨牙棒回家,正好這條路就有。
“媽媽,我想去寵物店買點狗狗用的東西。”
田媛看了一眼,指了一下:“是要去那個寵物店買嗎?”
右繁霜應:“是,媽媽你先去開車吧,我買完就過來。”
田媛點點頭:“那等會兒媽媽去寵物店門口接你。”
右繁霜應好。
她揣著兜走在路上,看向不遠處的寵物店,忽然有隻手從後面拽住她,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死死鉗住往後拖。
那兩人力氣極大,右繁霜一直掙扎根本掙扎不開,她拚命地要喊也喊不出來,那兩人死死捂住她的嘴。但在拖行她的時候,其中一個人調整動作時有片刻松懈,右繁霜拚命喊了一聲:“媽!”
田媛走到車庫入口,忽然聽見很輕的一聲媽傳來,很像是幻聽,但她馬上就跑上來,一跑上來就看見有兩個人抓住右繁霜往前拖。
那兩個人還商量著:“別怕是個女的,我上去牽製住她。”
田媛的記憶好像一下子被喚醒,她忽然像瘋了一樣衝上來。
右繁霜終於找到了呼救的空當,聲嘶力竭地喊:“媽,救我!”
田媛一下子抓住了右繁霜,拚命的捶打抓住她的那個男人,抓住那個男人的手死死咬下去,下了死力,那個男人吃痛地松開手。
手上鮮血直流,手上的肉都翻出來,煞是可怖,田媛的唇邊都是血,順著下巴流下來,她卻絲毫不顧,眼睛凶狠地瞪著那個男人看,黑白像是恐怖的懼色。
另一個男人上來想抓住右繁霜,田媛卻死死護著她,緊抓住右繁霜的手,像瘋了一樣嘶吼道:“滾!別碰我的女兒。”
聲音用力到發啞,時隔二十年遺憾和恐懼在這一瞬間都變成了凶狠和勇氣。
那兩個男人還想動右繁霜,一前一後把她們倆圍起來,田媛緊緊抱住右繁霜,拔下胸口口袋裡的鋼筆,鋒利的筆尖對準男人,她雙眼猩紅,咆哮道:“滾開!別碰我的女兒,否則我今天就算死在這裡也要殺了你們!”
她的樣子太可怕,簡直像受了驚渾身炸毛的刺蝟,表情無比猙獰。
其中一個男人反而遲疑了:“哥,別玩命吧。”
聲音驚動了寵物店的人,寵物店的人連忙出來看,其中一個男人大喊:“喂!你們兩個幹什麽呢!”
那兩個人見有人來了,拔腿就跑。
田媛的臉白得像張紙,眸子卻血紅。
多少年的想象和猜測中,承歡離開她後是被人販子拐走,之後死無全屍,被砍手砍腳,被隨意扔在荒郊野外,她醒來之後怕得淚流滿面,渾身都在顫抖。
她做夢都想回到那個時刻,幻想要怎麽保護她的女兒,要怎麽把她的女兒從人販子手裡搶回來,這種場景已經在她的腦海裡排演了不知道多少次。
田媛卸了力,抱緊右繁霜,卻控制不住地癱坐在地上,忽然哭了出來:“媽差點又丟了你,媽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
她緊緊地抱著被嚇得緩不過勁來的右繁霜,自己卻忍不住放聲痛哭:“媽媽錯了,媽媽再也不自以為是了,媽媽不是人,媽把你給丟了。”
她崩潰地大哭,不像個成年人,反而像個失去心愛之物的孩子。
血和眼淚同時都滴在了右繁霜的臉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