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你是幸運的

  神棄之地，下午鎮營地。

  無數掛著首批燈籠的巨石構成的營地內，白銀城的居民目送那兩位外來者離去，一如他們來時那樣。

  那明亮的恍如白晝的頭盔也被一並帶走，光明愈漸遠去，仿佛連同希望也被一並帶走。

  多洛雷斯忍不住問道：
  “首席，既然他們也要去探索巨人王庭，您為什麽不跟他們一起行動？”

  他曾經參與過探索真實造物主的神廟，遇見過那個叫做傑克的小男孩兒。所以他比白銀城的其他人要更加清楚，神棄之地外的世界是真實存在的！

  而離開神棄之地的方法，很可能就在巨人王庭！
  首席一定也明白這個道理，否則他也不會帶領他們建立起這個營地。

  下午鎮營地的建立，不就是為了探索下午鎮，並為下一步探索巨人王庭做準備嗎？
  科林注視著那逐漸遠去的光明，聲音低沉：

  “如果我跟他們離開，誰來保證這個營地的安全？”

  “我不能拿你們的生命冒險。”

  多洛雷斯毫不猶豫道：
  “那我跟他們去！如果我沒能回來，就當我已經死了。但如果我活著回來，或許就能找到離開的道路！”

  ‘獵魔者’科林依舊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他：

  “不行，這件事不要再提了，去巡邏吧。”

  多洛雷斯咬了咬牙，明顯心有不甘。

  但面對首席斬釘截鐵的的態度，他也只能聽從，轉身離開。

  科林依舊眺望著遠處的光明，眼神莫名。

  多洛雷斯所不理解的是，科林並非不能接受冒險。

  他願意為離開神棄之地做各種嘗試，所以他放任了很多事情，無論是戴裡克還是洛薇雅，他們都是白銀城嘗試的不同方向，他們都代表著一種可能。

  但無論這兩種可能走向何方，他們始終都是白銀城的人。即便他們各自的嘗試都已失敗告終，但科林相信在他們心中，白銀城的未來始終是第一位。

  而這次不一樣，即便這或許是距離希望最近的一次，因為他們真正見到了外來者，其中一個甚至還是巨人。但同時，這或許也是距離毀滅最近的一次。

  他無法確定那兩個外來者是否友善，即便他們在交談中極力釋放善意，但科林無法確定他們到底是真的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友善，還是心懷鬼胎。

  如果是前者，錯過這個和他們一同探索巨人王庭的機會會很可惜。

  但如果他們真的要去探索巨人王庭，在某種意義上也能為白銀城接下來的探索提供一些便利。畢竟在他們探索的過程中，勢必會遇到許多怪物的阻攔。

  而他們如果要繼續前進，就必須消滅這些怪物。

  這對於白銀城的後續探索而言，也會輕松不少。

  但如果這兩個人心懷鬼胎，那迎接他們的，迎接白銀城的就將是滅頂之災！
  多洛雷斯只是序列6的黎明騎士，他所了解的事情很有限。

  所以他不理解科林為什麽不讓他和那兩個外來者一同探索巨人王庭，在他眼裡哪怕探索失敗，最多也只會犧牲他一個人。

  但科林很清楚，這個世界上存在一些特殊的途徑，可以探查人類的記憶，比如巨龍途徑。

  雖然白銀城隻掌握有巨龍途徑低序列的魔藥配方，可單單是序列7的‘精神分析師’，就已經擁有讀心和催眠的能力！
  一旦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落單，都有可能被對方捕獲，進而被對方探查記憶，找到白銀城的位置。而一旦白銀城的坐標暴露，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甚至遠比黑暗中的怪物更加可怕！
  這樣的險，科林不能冒。

  僅憑這短暫的接觸中對方所展現的善意，不足以讓科林對他們付諸足夠的信任。
——
  離開白銀城的下午鎮營地不久，在高空閃電的照耀下。

  一座城市終於出現在余燼和格羅塞爾的視線中。

  一座依山而建，自然地分成了上中下層。在這裡，灰色的石頭壘成了不同的房屋，有的整塊挖空，接近十米，有的矮小得仿佛能讓正常人類碰到屋頂。這些建築緊湊排列，鋪陳開來，部分已經坍塌，部分依舊堅挺，只是都染上了陳腐衰敗的痕跡。

  “下午鎮。”

  格羅塞爾望著遠處的那座城鎮，試圖在記憶中找尋與其對應的場景，喃喃道：
  “我上次來的時候，這裡還不是這樣。”

  “受巨人王庭外泄的力量影響，下午鎮的白天永遠處於‘下午’……”

  格羅塞爾的語氣無比複雜，眼中不時閃過一絲緬懷的神色。

  即便已經過去千年，但這裡的一切於他而言都是那樣的似曾相識。

  哪怕早已從其他人那裡聽聞巨人王庭和神棄之地最終的結局，可當他親眼看到曾經熟悉的城鎮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依舊有些難掩失落。

  而當他跟隨余燼進入下午鎮，沿著灰色石頭鋪出的階梯，在一座座高聳陰暗的建築間，向著峰頂前進的過程中，格羅塞爾的情緒愈發的低落。

  因為他終於看到了巨人——數量眾多的巨人。

  他們都有著與格羅塞爾相近的身高，長著獨特的單眼。只是和皮膚灰藍的格羅塞爾不同，這些巨人渾身上下都長滿密密麻麻的黑色短毛！

  他們早已腐化墮落，變成這無數黑暗怪物的一部分。

  哪怕格羅塞爾自認為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可當他看到這一幕時，依舊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湧上心頭。

  蹬蹬蹬！從那些陰暗的建築中，衝出來一個又一個類似的怪物。

  它們有的身高屬於正常人類，眼睛有兩隻，有的和先前的怪物一樣，有著明顯的巨人身高與獨眼特征，但卻無一例外長滿密密麻麻的黑色短毛。

  “抱歉，安息吧。”

  格羅塞爾低聲呢喃著，他的身上爆發出了一片片光斑，它們化成風暴，席卷向四周。

  一切被光斑觸及的怪物，無論是巨人還是人類，它們的身上都騰地燃起了透明的火焰，散發出了明亮的晨曦，將一切燃燒殆盡。

  就和人類一樣，巨人一族也講究入土為安。

  這一傳統來源於巨人王奧爾米爾，他的父母被安葬於衰敗森林，格羅塞爾就曾是衰敗森林的看守者。

  但現在沒有條件將這些巨人一一下葬，即便埋葬他們也可能會變成新的怪物。

  所以格羅塞爾也不會強求，淨化這些巨人的身體是他唯一能做的。

  余燼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這一切，沒有試圖插手。

  對於格羅塞爾而言，這不僅是為他們的前進掃清障礙，也是給他的同胞以安息。

  是的，對於格羅塞爾而言，這些怪物也是他的同胞。即便它們已經變成怪物，即便它們早已死去數千年。

  雖然格羅塞爾一直表現的大大咧咧，似乎對什麽都不是很在乎的樣子，但他的內心其實和夏塔絲一樣孤獨。

  對於這兩個從第二紀活到現在的‘古人’而言，他們對現在的世界嚴重缺乏歸屬。夏塔絲在試圖尋找她的族人，格羅塞爾又何嘗不是呢？

  他之所以會答應余燼，幫助他對巨人王庭進行探索，又何嘗不是抱有一絲希冀，希望可以在巨人王庭找到其他巨人呢？
  一路上，他們遇到了十幾波以腐爛巨人為主的怪物，每一波的數量都至少過百。而越是這樣，格羅塞爾的悲傷就越是濃鬱。

  因為數千名被汙染的怪物，對應著數千名曾經生活在這裡的巨人！
  行至半山腰，或許是因為這裡的‘原住民’不就不多的原因，怪物襲擊的頻次開始減少。

  而他們也終於來到了那片黃昏籠罩的區域——

  巨大聳立的建築安靜地立在凝固的黃昏裡，四周沒有一點聲音，仿佛這只是一副油畫，一副恢弘巨大有著強烈史詩感的油畫。

  凝固的黃昏裡，格羅塞爾的心中又一次浮現出新的希望。

  神棄之地的怪物源自於那深沉的黑暗。

  而數千年過去，巨人王庭依舊始終凝固於黃昏裡。

  這是否意味著……

  “巨人王庭或許還有活著的巨人？”

  腦海中剛剛浮現出這樣的念想，格羅塞爾便再一次被現實潑了一盆冷水。

  因為在那凝固的黃昏裡，從那些尚且完好的建築物裡衝出來的依舊是那些腐爛的怪物。它們沒有理智，只是本能的在看到活人後朝他們衝了過來。

  余燼見解決又一波腐爛巨人的格羅塞爾變得愈發沉默，關切地問道：

  “你還好嗎？”

  格羅塞爾沉默了一會兒，又露出讓人熟悉的憨厚笑容：
  “還好，我早就想到會是這樣。”

  余燼想了一下，開口道：

  “這裡讓我想起了亞諾爾隆德，你可以將它理解成另一個世界的巨人王庭。”

  “在凡人眼中，亞諾爾隆德是王城，是神都，是眾神所在。”

  “統治世界的神族身材高大，但又比巨人要矮很多，大概在兩米五左右。”

  “神族曾經在古老的獵龍戰爭中擊敗作為世界主宰的古龍，成為了新的統治者。”

  說到這兒，余燼忽然停頓了一下。

  “後來呢？”

  格羅塞爾下意識追問道。

  余燼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
  “後來神族就沒落了，帶領神族走向輝煌的神王以身飼火。新的統治者不懂人心，排擠自己父親留下的老部下，弄得神族人心渙散。”

  “再加上其他神族也不甘受其通知，在老神王死後紛紛離開亞諾爾隆德，前往世界各地建立王國，統治凡人。”

  “而亞諾爾隆德，雖然作為神族首都的象征意義還在，但早已沒有曾經的地位。”

  “甚至連統治神族無數年，作為老神王欽定繼承人的葛溫德林，也被一棵植物囚禁，被一灘爛泥吞噬。”

  “等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刻，曾經統治世界的神族甚至已經不剩下沒有幾個活人。”

  “而活下來的神族，也是曾經被神族流放的那些。”

  “與神族相比，巨人一族已經足夠幸運。”

  “至少不是所有巨人都與巨人王庭一同消亡，在北大陸還是有不少巨人血脈留存。”

  格羅塞爾撓了撓頭，他在貝克蘭德待了一段時間。

  聽說了有關北方的弗薩克帝國的傳聞——

  那裡的人都以巨人後裔自居，真正的巨人在那裡享有崇高地位。

  甚至就連他們所信仰的戰神，其神國黃昏巨殿也仿佛是為巨人所準備的建築。那位戰神本身，或許就是一位巨人，而在他的神國內，或許生活著大量的巨人。

  格羅塞爾想了一下，認真道：
  “回到北大陸，我想去一趟弗薩克帝國。”

  他想親眼看看，那裡的人是不是真的有巨人血脈，是不是真的有活著的巨人。

  余燼笑道：

  “這是你的自由。”

  隨著他們的前行，或遊蕩於道路上，或從不同建築物內衝出來的腐爛巨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強，但依舊沒有出現半神以上的層次。

  這讓他們可以輕易突破這些怪物的封鎖和阻截，來到了一片極端安靜，什麽聲音都沒有，讓人頭皮發麻的區域。

  格羅塞爾嗡聲道：
  “我知道該怎麽走，跟我來。”

  格羅塞爾回憶了一下腦海中的記憶，沿著那雖然有些破敗，但依舊熟悉的街道繼續前行。

  過了一陣，一座巨大的石製階梯出現在他們面前。

  它整體呈灰白色，卻染上了橘黃的光芒，既絢爛，又沉寂。

  這階梯每一層都相對較高，明顯不是為普通人準備的。

  巨大的階梯之上，是雄偉到必須仰望才能看見頂部的城牆，上面多有被破壞被燒灼的痕跡，某些地方還插著普通樹木粗細，長達好幾米的箭矢，讓部分石塊坍塌了下來。

  這城牆中間是一扇幾十米高的對開大門，它的色調更偏灰藍，有一根根金色釘子鑲嵌於上，外面立著兩個僅是看到就能製造極強壓迫感的守衛。

  他們高足五六米，穿著精致堅固的銀色全身盔甲，一個拿著大劍，一個將巨斧杵到了地上，面甲之後各有一團橘紅的光芒呈現出來，仿佛獨眼。

  格羅塞爾望著那高聳的城牆，眼中帶著一絲緬懷的神色。

  即便是對於巨人而言，這裡也並不是可以輕易踏足的區域。

  幸運的是，格羅塞爾的職責讓他可以經常出入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