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高明的獵人往往是以獵物姿態出現

  巴羅耶就是後悔，非常的後悔。

  為什麽要去出頭搏表現呢？
  自己不做聲，大老板說不定就不會派自己出來。

  雖然它出來放風的機會不多，但通過使徒和信徒們的種種表現和行為，它還是能看出，大老板不是冷酷絕情的那一類。

  這次大老板叫了一隊人，對創世洞進行探索。

  巴羅耶覺得不妙。

  不妙的地方並不在於那個洞，而是它敏銳意識到，這是大老板在暗示，要表現忠誠，就應該像這些普通信徒一樣無畏與忠誠。

  巴羅耶越看越慌。

  它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大老板。

  在那個並不寬大的屋子裡，大老板一邊吃麵，一邊輕描淡寫地說。

  ——你想呆在琥珀裡，還是去別的什麽地方？
  不能猶豫！

  猶豫就可能被送去“別的什麽地方”。

  巴羅耶渾身一個激靈，站出來主動請戰。

  然後它就陷入了這裡。

  ……

  創世洞內的情況倒是沒有預想中的凶險。

  這裡是一片巨大泥海，各種元素混雜其中，非常安靜，整個灰褐色海洋都表現出一種了無生機的死寂。

  原本，這些代表新生與毀滅的混沌物質，會不斷沸騰、翻滾和凝固，然後一點點化作外界的山石樹木。可它們就像是被凍結了時間一樣，陷入一種不死不活的凝固態。

  巴羅耶在這裡沒有找到之前進入者的屍骸或留下的痕跡。

  而背後已經沒有了那個洞。

  它明白了。

  那只是一個單向通道，進入和出去的通道在不同的位置。

  巴羅耶舉目望去。

  在泥海的遠處，有一座宏偉高聳的建築。在其上空懸浮著一個巨大的光圈，為這個小世界提供冷清的光亮。

  那是一座巨型神像，隱約可見頭部和雙肩。它的身體被某種類似於繩子或者長杆定在了地上，牢牢穩定在泥海中。

  在這巨像胸前位置，懸浮著一個黑色大洞，和進來的那個一模一樣。

  巴羅耶化作黃蜻，小心翼翼地飛了過去。

  距離拉近後，它終於看清了神像的模樣。

  這東西的大小是普通神像的十幾倍，就像是一座人形山矗立在泥海面上。它頭部同樣模糊一片，渾身都與泥海一樣是灰褐色，胸膛被一根粗壯的像是長矛的東西洞穿，斜著釘在了海中。

  不同尋常的是，巨神像身上還長著一種怪異肢體。

  這些肢體模樣介於昆蟲的長足與植物柔軟須根之間，顯得它就像是一尊巨型多足神。只是這些肢體並不是都在下方，而是蔓向四面八方。

  黑色大洞處於眾多肢體之間，就仿佛多足神手裡托著的一輪黑日。

  巴羅耶停在空中，並沒有立即靠近神像與洞。

  它知道，那個洞很可能是出去的路。

  泥海中，唯有這座巨神像孑然傲立，除它之外並無他物。這仿佛展現出某種創世之初，萬物尚在繈褓之中的定格畫面。

  然而有一個問題。

  “進入這裡的其他人在哪？”

  不說很多年以前諸神的嘗試，就在今天，神裔巨人、白骨先民、矮人、龍裔陸續通過創世洞進入了這裡。

  但眼下，完全找到他們存在和留下的痕跡。

  泥海本身並不會造成傷害，它陷入了一種長期的停滯中。

  要說這裡最大的問題和源頭，就是這座姿態詭異、被長槍定在混沌泥海上的巨神像。

  “它裡面有著強烈的神性波動，但又沒有神格的氣息……”

  “形如神像，又表現出遠超神像的體量……”

  “身處元素混沌之中，持有圓形的空間通道，並且在進行創世的行為……”

  巴羅耶在記憶裡搜尋了一遍。

  查無結果。

  然後它又調用了黃蜻的那部分信息。

  依舊沒有相關認知。

  它開始進一步觀察巨神像的外在特征。

  是誰會對一座神像出手？
  用一根超大號的木頭長槍定住它，這目的是什麽？是要讓它無法動彈，還是將其鎖在這裡？
  巴羅耶嗅到了一股不詳的氣息。

  決不能輕舉妄動。

  先多看一看。

  ……

  這一看就是兩年。

  兩年時間裡，巴羅耶和巨神像保持距離，它或空中俯瞰，或遠距離眺望，整個創世洞也保持著進來時的死寂。

  巴羅耶得出一個結論：在沒有觸及神像周圍時，這裡是安全和穩定的。

  異常應該集中是在巨神像或者那個出去的洞上。

  只要不靠近就沒事。

  但如果不動那邊的巨神像和洞，又無法出去。

  巴羅耶覺得不著急。

  作為一名許願靈，耐心是它引以為傲的優秀品質，不懼挫折、穩扎穩打是一名尋找許願者的必備素養。

  如果想要完成一個大目標，最好從小目標做起。

  而要達到最終的目的，需要先排除一些錯誤答案。

  譬如說，許願的是一名孩子，就得確認他到底是希望長大還是希望不長大；許願的是一個上班族，就得明白他到底是單純想要大量財富還是想追求一項值得的事業。

  巴羅耶看了看那寬廣的泥海。

  多好的元素混沌，這可是生命起源的形態之一，是貨真價實生命載體。

  先排除一個要素。

  它開始化作采集靈，長出尾部，開啟【蜻蜓點水】對混沌泥海進行收集。

  由於這些元素混沌處於一種靜止而散沙狀態，所以收集起來毫不費力，根本用不著分裂幼體複製植入那一套。

  巴羅耶愉快地抽著泥海，心裡升起一股豐收的喜悅。

  許願靈用言靈能力來與外界完成共生，目的是為了獲取更多的信息，補全殘缺自身。

  采集靈則是更加直接的收集式進食，壓縮後囤積大量的規則信息。

  雙倍快樂！
  雖然莫名其妙來到了這裡，但結果真是來對了！

  它沉迷於收集混沌泥海，鯨吞猛吸。

  泥海看起來廣闊，但其實並不深，只有淺淺的一層，往下則是乾涸而凝固的地塊。這些地塊是混沌凝固沉積的產物，基本上是泥土、岩石與一些金屬的特殊混合體。

  巴羅耶試著敲碎了一片區域，結果下面卻是一片虛空。

  底部有著某種無法直視的力量流向，這些力量互相作用和改變，形成一種精密而複雜的湍流與區域潮汐。

  巴羅耶只能感受，卻無法靠近。

  有某種規則力量限制了它。

  黃蜻的信息記憶卻跳了出來。

  “這裡是世界規則運轉的表層，是各種規則複合體孕育、成型與修複的區域……”

  這證明秘術國的確是一個原本還在建造中的世界，創世洞裡的世界邊界都還沒有完成封閉。

  巴羅耶放棄了進一步深挖。

  完成了混沌泥海的采集，它從中獲取了大量信息，這些信息在采集靈頭腦裡自動轉換成了精準高效的記載形態。

  混沌泥海中的信息如下。

  ……

  最初，有一位創世神在這裡創造與編織世界。

  祂將大量世界石傾倒在這個空間夾縫裡，將它們不停攪拌和分解，用信仰之力來推動規則的成型。在創世神的力量下，世界石演變成了混沌之海，各種元素在其中混雜與流淌，世界的雛形就是這一片原本遼闊渾濁的沼澤。

  接著創世神將夾縫進一步改造，讓它增加一個對外的出口，也就是所謂的創世洞。

  祂從混沌泥海裡製造出陸地，一點一點往外送出，將它們拚接起來，構成了創世洞外部的第一層殼世界。

  沿著這最初的薄殼，創世神一層一層地填充和夯實大地，加入了河流、湖泊與大海，也從混沌海裡孕育出了最初的生命，這些都被祂放置在了世界之中。

  整個過程都被混沌海記錄了下來。

  然而有一天，尚在創造中的世界忽然被打開，一根長槍貫穿了創世神，入侵者憑空出現。

  來者是一名渾身被白光包裹、長著許多羽毛翅膀的存在，它身上沒有混沌泥海裡任何一種元素和物質，與這裡的一切都截然不同。

  是羽人。

  來者用一根長槍貫穿了創世神，將祂的神力封印和束縛，讓祂陷入不死不活的狀態。

  創世就此中止。

  羽人身體漸漸收縮成了一個光球。很快它從中破殼而出，破碎沉重的殼被它放入了創世神被貫穿的身體裡。

  接著入侵者離開了。

  很多年以後，那些白色的殼裡孵化出了一隻隻咒蟲，這些咒蟲開始從裡到外蠶食無法動彈的創世神。

  這也是羽人留給後代咒蟲的養料。

  咒蟲們越來越強壯，它們依靠吞噬創世神的軀體，每一隻都成長到這個世界能承受的極限，擁有著驚人力量。

  創世神則被它們吃成了空殼，僅僅留下外面這一層凝固的殘軀表皮。

  後來又陸續有使徒、眷族以及各種各樣的生命進入這個創世洞裡，但無一例外，都遭到了咒蟲們的捕殺。

  在這神明無法踏足的創世洞裡，頂級咒蟲就是無敵的存在。

  沒有獵物進入的時候，它們都會陷入沉睡，直到感應到獵物靠近創世神與洞，它們就會立即蘇醒開啟狩獵。

  ……

  了解了這一情況的巴羅耶長出一口氣。

  原來是咒蟲啊，那沒事了。

  數量多一點的大蟲子而已。

  巴羅耶飛向巨神像，這次它直接停在了創世神軀殼的頭頂。

  就像預料的那樣，神像軀殼的裂縫裡面鑽出一隻隻形態各異的咒蟲，它們非常有默契地發動各種能力，封死了闖入者的一切移動方位。

  對此，巴羅耶只是微微一笑。

  現在，讓老前輩教你們一些捕獵的經驗。

  第一課，高明的獵人總是會以獵物姿態出現。

  懂不懂什麽叫做采集靈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