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霜，堅冰至

黃魁捏造一個莫須有的教主，用了扣帽子，上綱上線的辦法，來壓這把魔劍。

偏偏說得有理有據，叫那柄魔劍氣得不行，卻也不敢真的把黃魁斬成七八段。

“啊呀呀！”

劍氣凌亂，橫七豎八，夏季八砍。

每道劍氣都往著黃魁這裡砍殺而來，似乎泯滅一切，卻偏偏擦邊而過。

黃魁也是裝真英雄，真好漢，運著養妖訣，硬是眼睛沒眨一下。

“你不承認教主親傳我的養妖大法，這也就罷了，可你忘記了當初教主點化你的初衷麽？忘記了門規戒律麽？”

“不煞當念眾生，不欺善惡反論，常思清行，未得道我不有望……”

魔劍喃喃道，卻是仿佛當年教誨歷歷在目，一個年輕的儒生，斯斯文文，好似秀才，得了一部《靈寶經文》，仔細研習，不得神通，隻得智慧，一日悟道，得了一部《養妖訣》，提著一把三尺鐵劍，就去周遊。

一路上除惡，為善，講法，為眾生解除愚昧，漸漸有聞智慧者，不願生生世世沉淪無知，不得解脫，於是追隨聚集。

他這柄配劍，也從凡鐵三尺劍，成為天下有名的仙劍，這不是自己之功，是因人之名，而成劍之名。

因為他是教主的劍，所以受人敬仰。

能追隨教主身邊，他始終無悔。

黃魁繼續冷道：“萬仙教如何變成萬妖教，萬魔教，你難道不清楚麽？”

“以惡欺善，排擠大德，對教主之戒律陽奉陰違，得了神通，便逞強好鬥，貪寶好名，以你為首，教主說要教化眾生，你就大搞宣講，不論好壞，拉入教中，教主說要除惡，你就吹毛求疵，殺戮無數……”

黃魁雖然沒有見過當年萬仙教場景，但天底下沒有新鮮事情，無非就是統禦不足，仁善有余，被麾下裹挾。

這教主或許真的立教功成，即將立地成聖，在前古宇宙之中，也是諸子聖賢之輩，可終究為徒弟所累。

那魔劍渾然怒喝：“你胡說八道！我沒有！”

“那你把我殺嘍，騙得了自己麽？你的私心，你的兇性，涵養這麽多年，在這裡鎮壓這麽多年，是誰鎮壓的你？你忘了麽？”

“是誰鎮壓的我？”

魔劍露出的那隻眼睛一會兒血紅，一會兒純黑。

最終開口道：“教主說他識人不明，故而把一雙眼睛挖了下來，鑲嵌在我身上，讓我做他的眼睛。”

黃魁一驚，暗暗道：這位教主還真是慈悲，為徒弟所累，將罪名自己扛，竟然挖了自己的眼睛認錯。

一時敬佩，一時又有些不值得。

“我因記恨這些汙蔑教主的邪徒，便組局擺了個局，將他們殺得七零八落……”

“靈寶聖尊為度人無量，派遣申公下界，勸說過我，殺戮不能解決問題。”

“我說殺戮可以解決絕大部分問題，把這些邪逆之徒都殺了，斬斷命運，斬斷時光，就從來沒有發生過，教主依然是完美無瑕的。”

“可你做到了麽？”

“教主他老人家，自縛隨著申公去了，自認前路皆錯…可錯的不是教主他老人家……錯的是其他人……殺！殺！殺！”

那劍上眼睛又紅了，劍氣縱橫。

黃魁暗暗道：這果然是入魔了，我執，愧疚，恨。

那位教主境界極高，看似憋屈，可大愛成仁。

甚至以黃魁狹隘邪惡的思想，暗暗道：“這樣一來，皇帝總是聖明的，壞事惡事都是下面人乾的，他拍拍屁股走了，跟著申公到靈寶天尊跟前了，說是有責罰，指不定就是大機緣，留下一地雞毛，就這麽冷冷看著弟子門人，自相殘殺，被外人欺侮……”

於是順著這個思路說道：“好了，其實教主他老人家沒有責怪你，你也不必自責。”

“真的？”那魔劍本來被仇恨蒙蔽，此時卻可憐巴巴，仿佛小狗兒一般。

黃魁看著這個，暗暗道：“原來是個順毛擼，感覺自己被拋棄的毛孩子，在外面叫喪彪，在家叫咪咪，倒是挺有反差感的。”

於是道：“我騙你做什麽？那教主隻傳了我養妖訣，說了幾句教誨的話。”

“關於我呢？”那魔劍緊張兮兮的道：“說了什麽？”

黃魁茫然：“可能前面那句嘆息，是關於你的，但想想教主為什麽要傳我法訣，說不得就是看你沉淪，不得解脫放下，所以派我來渡你。”

“唉，其實你做的那些事，在我看來都不是事，再者，前古宇宙都破碎了，如今新開的是混沌宇宙，你的教主說不得都不在這個次元了，一切都翻篇了，你又何必沉湎在過去呢。”

黃魁不魁是魔頭，從一開始激怒，再後面攻擊其柔軟之處，叫其主動暴露心結所在。

“我沉湎過去？”

“我只有過去了啊，被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我哪裡去看未來呢？”

“你是來放我出去的對不對，教主讓你放我出去？”

黃魁哪裡敢隨意將他放出去？

微微嘆息一聲道：“你殺戮心未解，不知道養妖訣能不能去除你的兇心兇性，發散你的慈悲心，按道理，教主一雙眼睛在你身上，你所承受的痛苦，也是教主所受，你所放不下的執怨，也是教主的執怨。”

這魔劍不知道在想什麽，是被說動了，還是配合黃魁演戲。總之一會兒沉默。

“我會嘗試的。”

隻道：“你的養妖訣，養壯不了我，我自己也修持了養妖訣所化的道禁，這些年來，和歸墟一體，通過破碎位面而獲取對應的大寂滅力量，早已經和當年不同了，除非教主親至，幫我洗煉。”

“又或者元始天尊的無極印法，可以助我打碎劍身，破除劍氣困住的真靈，將我接引轉世，重修養妖訣，以慈悲心教化心自渡原身。”

黃魁不清楚他是不是故意要引來本尊，隻斟酌道：“我是珠子精不假，我的本尊也會元始九印，可剛剛習得，還沒有運用熟練，隻得了天心印精髓，剩下八印，還沒得精純熟練。”

那魔劍道：“果然，你放心，不是誆騙你將本尊騙來這裡斬殺，是真心想要解脫了，既然他元始九印還沒熟絡，那我再等等也行，這靈寶七十二鎮魔禁製，我也可以告訴你如何修復，深淵諸魔神，我也可以將統禦之權交給你。”

“我也不管你是不是騙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但隻作個交易吧，或者教主原諒我了，或許沒有，我也不指望，我如何不清楚自己錯沒錯呢？”

“不過是在這無數年歲中，求一個解脫罷了。”

黃魁聽他這會兒又一副看開解脫的樣子，和剛剛我執之樣不同，分明妖性狡詐，互相試探。

即便有一念看開，也渾然不是這個樣子。

畢竟無天也有“一念看開”，他親眼見過，一瞬間的事情，魔氣便化作了佛元，三千煩惱絲全部脫落，魔羅黑蓮沒有了沃土生長，也脫了下來，被自己所得。

這柄魔劍真看開了，這一雙通天教主的眼睛便會脫落，自尋主人去，這一身的劍意，也隨著殺戮心消退而失去依存的本質。

反正不是這個樣子。

“好，做個交易。”黃魁道：“我也好好修持一番養妖訣，在外界開辟通天教主道統，等你出來，便允你做教主，我退位讓賢。”

黃魁畫餅溜圓，深得黃天精髓，再者，他也覺得這魔劍說將七十二魔神統禦之權給自己，也是畫餅，互相喂餅，大家一起吃飽來。

“對了，能不能教我一下你的劍訣？”黃魁見他能交談，於是得寸進尺。

那魔劍思考了一會兒：“我四總共有五類劍訣，一為誅仙劍訣，一為戮仙劍訣，一為陷仙劍訣，一為絕仙劍訣，一為誅仙劍陣，包涵四部劍訣之精髓，你要學哪一部？”

“可能給我講講？”

“誅仙劍是元劍，即元炁之劍，誅殺仙體。”

“戮仙劍是意劍，即殺戮之意，乃剿滅元神。”

“絕仙劍是道劍，即絕無生機，斬斷大道，斬斷時光，因果，命運，無可復活重生的可能。”

“陷仙劍，是心劍，是削人功力，道行，陷入幻境，心魔的劍法，雖不殺人，卻能毀人，破滅道心，永陷其中，生生世世伴隨。”

“至於誅仙劍陣，自然是先陷後誅，戮其神，絕其道，一並而起，便是教主級別人物，進入其中，也得飲恨。”

“當然，需得我本體布置，最次也要四柄上品先天靈寶級數的殺劍，中品級數，則承受不住，只會崩滅。”

“那我學了誅仙劍陣，豈不是就等於把前面四部劍訣全學了？”

那魔劍思考一會兒：“那就只能學前面一部，這樣吧，看你悟性，只怕，心，意，道，這三劍也難會，隻將元劍教你，這是元炁之劍，這招威力大，也好看，氣勢足夠，便作為我的誠意。”

當即只見那枯桑樹上，原本無有樹葉，卻匯聚深淵元炁，凝聚了一道誅仙符印，化作一片枯寂樹葉，飄落下來，落到了黃魁手中。

“雖沒有立契文字，但希望你說到做到，否則就算你修持了養妖訣是教主此世傳承，我也必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