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安國知眼前二人，皆有武侯潛力。

  所以，他亦以相對平等的態度，對待張百歲與薑塵，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開口道：

  “蕩妖中郎將，乃是周天子時期，就已經誕生的古老武途，九州諸多雄兵，皆或多或少參考此道。”

  薑塵點頭稱是。

  九州武道的誕生，便是周天子分封諸侯，因大江南北，東西風貌不同，所誕生的妖物，亦大相徑庭。

  因此，各地諸侯，亦在漫長的歲月裡，持續摸索對抗地方妖物的辦法，最終，以蕩妖中郎將為參考對象，分化出了九種最強大的武道。

  衛安國繼續說道：
  “九州內的很多武途，皆可強轉蕩妖中郎將，奉天子之命，守衛家國，蕩除群妖！”

  “而它的力量源泉，亦是諸多妖物，要麽，馴服妖物為己用，要麽，殺死它們，化作靈性野獸幻影。”

  “後者的手法，乃是師從於虎類所擁有的倀鬼術法，反過來拘禁妖物們的魂魄。”

  薑塵點頭，明悟道：

  “您之前召喚過的諸多凶獸，都是您這一百多年來，先後殺死過的妖物。”

  “但您未曾殺死過妖侯層次的妖物，所以，缺乏對抗真正武侯的強力手段麽？”

  簡而言之，這是一類上限很高，下限也很低的武途。

  若能殺掉數頭妖侯，必定是武侯之中的絕頂強者，一人即可成軍。

  但若是天天對付尋常妖獸，那麽，就只是一名——尋常武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衛安國歎了口氣：
  “九州之內，除了少數龍類生靈潛藏於江河深處，達到妖侯層次的妖物，早已被殺絕了種。”

  “我這一百多年來，唯一見過的妖侯，便是當初的七彩蛇君。”

  “當初，我刻意配合羅教長老，也是尋覓機會，試圖趁此時機，搶先殺死七彩蛇君。”

  “只可惜，未能成功。”

  薑塵訕訕一笑。

  那時候，七彩蛇君的魂魄，已經轉移至校尉馮武體內，自己總不能慢慢等衛安國恢復氣血吧？
  故主動轉移了話題，笑道：
  “既然西域有孔雀神鳥，七彩蛇君，那麽，極南的交州，北方草原，還有深海、蓬萊諸島，應當仍然還有一些妖侯層次的妖物。”

  當然——

  還有一句話，薑塵不方便說：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要不了幾年，九州各地，必將有妖物作亂！

  衛安國對大衛武朝充滿著信心，認為“血巾軍”不過是一時之患，但薑塵，卻十分確定，亂世必將到來！

  眼下的“血巾軍之亂”，頂多算是一場開胃前菜，或者說“為王前驅”。

  血巾軍所做的事，從整個九州角度思考，只是打爛了部分地方的官方體制，消滅掉一部分忠於帝王的精銳力量罷了，真正能威脅皇權的地方勢力，仍處於蟄伏狀態，以待天時地利與人和。

  在薑塵看來。

  無論是司馬老賊，還是九州諸多武侯，乃至於一些其他勢力，恐怕……都在等老皇帝去死啊！

  衛安國並不知薑塵心中所想，點頭笑道：

  “等打完了這場仗，我就收拾收拾東西，去海上闖蕩一番。”

  “聽說渤海向東數千裡，有國名東瀛，妖神無數，更有金烏與八首大蛇兩大頂級妖物。”

  “那裡，才是蕩妖中郎將的樂土！”

  三人談話間，皆耳尖微動，聽到了地面震顫的聲音。

  張百歲笑著解釋道：
  “無事，是西涼鐵騎！”

  “我前些日子，遇上了武威郡的刺史將軍，辛龍子，此人實力強大，也曾同那妖僧，較量過幾個回合。”

  卻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聲洪亮的聲響：

  “薑校尉，聞名不如見面，你的實力，比本將軍想象得，還要強大三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話聲剛落，刺史將軍辛龍子，率領著一千西涼鐵騎，策馬奔騰，趕至代朵寺村處。

  薑塵定眼望去。

  此人身材高大，約有十尺高，長著一副國字臉，挺著大肚皮，十足十的大將模樣。

  任誰見了，都會覺得，此人乃是忠君愛國之輩。

  事實上。

  他確實是……

  辛龍子翻身下馬，先是感謝了一番，隨後將涼州軍的情況，告知於在場的青州軍將領：
  “北方草原異動頻頻，至少有三千涼州鐵騎，以及三千步卒，需時刻鎮守邊關，故負責守關的李將軍，不願貿然出關，南下清掃賊寇……”

  “冀州鐵血軍也是如此，時刻提防著草原，難以來援，但若真到了危難時局，也必然請旨出州。”

  “涼州余下三千騎，以及七千步卒，則分成了三部分。”

  “本將軍掌握一千騎，以及三千步卒，鎮守武威郡。”

  “張掖屬國，則是曾經的小月氏族人，以及少數匈奴舊民，有一千鐵騎，二千步卒。”

  “余下一千騎，以及二千步卒，則深受隴西李家影響，大多分散在各地縣城，以保衛地方為由，暫不出動……”

  聽著辛龍子的描述，薑塵扶額歎息，堂堂刺史將軍，居然只能指揮一千鐵騎及三千步卒？

  什麽“不願貿然南下”？
  什麽“保衛地方”？
  借口！

  都是借口！

  難怪第二位【亂世第一因】會落在涼州，此州不但出現了世家化現象，還有軍閥與混血胡人。

  現如今。

  本就貧瘠的土地，還需要擠出一大筆軍糧，供應給遠在西域的青州軍，出國戰鬥。

  這等背景，簡直是培育造反勢力的溫床。

  一念及此。

  薑塵抬起頭，望向身材高大的辛龍子，眸光中，不免夾雜著一絲同情，暗暗道：
  “辛將軍能以有限兵力，維持至今，已實屬不易。”

  而此時。

  辛龍子亦打量起年紀輕輕的薑塵，思索此人，究竟是不是自己夢中情郎，呸……夢中的天青戰狼。

  故主動開口詢問：
  “本將軍聽聞，你已經知曉了血巾軍的秘密大本營，就你們目前的行軍方向，是酒泉郡？”

  薑塵點了點頭，言簡意賅道：
  “是亂泉山。”

  辛龍子聞言，不由皺起眉頭：
  “此山脈易守難攻，但有一點，極為致命，那便是，它雖有個泉字，但事實上，已經枯竭斷流數百年，乾涸無比，草木皆枯，所以，這些年，涼州各部，也鮮少注意此處。”

  “沒有水源，如何供應賊軍生活？”

  …………

  酒泉郡，亂泉山。

  碎石嶙峋間，一處窪地猛然激射出丈許高的水花，隨後漸漸穩定，形成了一處泉眼。

  “出水了！”

  一名反賊武卒驚喜大叫，其余人亦露出欣喜神情，算了算，這已經是第十五處泉水。

  眾人半驚半喜，議論紛紛道：

  “將軍果然是真龍天子，隨手一指，便有泉水出世！”

  “有了這些泉水，吾等弟兄，就可長期藏匿於山中，就算暴露了，難不成西涼鐵騎，還能進山作戰？哈哈哈哈。”

  “是極，此乃天佑血巾軍！”

  “待將軍奪取天下，吾等弟兄，便是玉京城的老爺，是人上人！”

  聽著眾人不要錢似的誇讚，王乾炬負手走過，心中亦志得意滿。

  誰能料想到，枯竭百年的亂泉山，漸漸孕育出了一條地下暗河？
  此等地利，便是血巾軍發育至今，卻未曾被澆滅的關鍵。

  “至於天時……”

  王乾炬抬首望去，深深夜幕之下，亂世諸星閃耀著血金色的光芒。

  也恰巧是這個時候，幾頭矯健雄鷹，翱翔而過，將下方情景，盡數收入眼底。

  …………

  聽到辛龍子的質疑，薑塵依舊保持著自己的態度，言之鑿鑿道：

  “將軍，末將既然認定了此處，自然有幾分把握。”

  “哦？”

  辛龍子驚訝挑眉：
  “可敢立軍令狀？”

  薑塵搖了搖頭，平靜道：

  “能讓末將立軍令狀的人，唯有青州軍統帥。”

  辛龍子不過是隨口一言，細細思索了一會兒，決定相信夢中的天青戰狼，沉聲道：

  “好，那本將軍，就陪汝等青州軍走一遭！”

  這時。

  衛安國卻哈哈一笑：
  “辛將軍不必猶疑，我從薑塵口中得知血巾軍位於亂泉山後，已經派出了數頭雄鷹，算算時間，應該要到了。”

  說話間。

  數頭雄鷹翱翔於夜空，飛快墜下，落至衛安國的肩膀，隨後，它們眼神略顯呆滯，“唳~唳”地叫喚了起來。

  “嗯，嗯，嗯？”

  衛安國像是接聽電話一般，完全聽得懂鷹語，但剛聽到一半，臉色便凝重了許多。

  他冷聲道：

  “亂泉山，並無任何賊寇生活過的痕跡。”

  此話一出，在場數將的目光，頓時集中在薑塵身上。

  然而。

  還沒等薑塵開口解釋，張百歲就哈哈一笑，問道：

  “薑小子，你可知荒野校尉藥性圓滿後，所獲得的另一項玄奇技藝，究竟是什麽？”

  薑塵遲疑著，猜測道：

  “風水？”

  “不錯，就是風水之術！”

  張百歲成功滿足了好為人師的喜好，當即踏出了一個七星罡步，掐指一算，朗聲道：
  “老夫明白了。”

  說著，他命令九千青州軍聚集，排成嚴密陣列，隨後帶著幾頭雄鷹，走入士卒中央位置。

  刹那間。

  在眾多軍漢氣血的包圍下，幾頭雄鷹似是回了魂一般，再度叫喚起了鷹語。

  而這一次，它們所說的內容，幾乎同之前截然相反。

  血巾軍，就在亂泉山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