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八天

  天越來越冷，南枝雖然醒了，身子卻依舊虛弱得很，時常發熱。

  好在下雨的時候，沈妙妙機靈的用著鐵鍋接水把竹筒都給灌滿了，南枝這才能在發熱的時候喝上一口熱水。

  一晃到了十月十五，南枝整個人都變得昏昏沉沉起來，前兩天還能強撐著和之玉說說話，現在卻是連睜眼都有些費勁了。

  看著南枝已經泛青的臉，沈妙妙躲在車外狠狠抹了一把眼淚。

  她不懂，為什麽南枝姐會這樣，明明前些日子她還能坐著和她們說說話的，怎麽現在還越來越糟了？

  沈之玉也好像感覺到了什麽，這兩天見到自己阿娘都緊緊地閉著眼睛睡覺，小家夥也變得木訥寡言，只有在夜裡趴在南枝邊上睡覺的時候才會偷偷流淚。

  睡了一夜，南枝這才睜開雙眼，看見坐在自己邊上打瞌睡的兒子，又費力地抬手摸了摸沈之玉的小臉。

  感覺到有人在摸自己，之玉茫然無措地抬起了頭，看見南枝朝著自己笑的那一刻瞬間呆住了。

  “阿娘？”

  “辛苦之玉了。”南枝輕聲說完話，又摸了摸他的臉。

  好不容易被她養得肉了些的小臉這會兒又癟了下去，連著下巴也尖了不少。

  “阿娘，之玉不辛苦。”小家夥拉著南枝的手小聲說道，聲音裡都是眷念。

  他好想阿娘快些好起來，想阿娘能夠抱著自己睡覺，想她能給自己講打妖怪的故事。

  他想起以前阿娘誇自己是個小福寶，所以這幾天每晚他都拉著阿娘的手，小聲念叨著阿娘快快好起來。

  但是他念了好些天，都沒有用，阿娘還是每天隻閉著眼睛睡覺。

  姨姨說，阿娘是累了，只要好好休息就能快快好起來。

  果然姨姨沒有騙他，阿娘今天就好了。

  如此想著，之玉的小臉上也有了笑意，拉著南枝的手不願意放下。

  沈妙妙坐在車梁上趕著騾車，聽見車廂裡的動靜也愣了一會兒，猜到可能是南枝姐醒了，臉上才多了些情緒，緊接著想起前些天她對自己說的話，不由得又9微微紅了眼。

  南枝姐說，她撐不過第十天，趁著之玉睡著後她拉著自己說了好多話。

  就像是，就像是在交代後事一般。

  “之玉，你要乖乖聽姨姨的話，知道嗎？”

  南枝強撐著笑，努力的想多說一些。

  “之玉聽話，姨姨說阿娘好好休息就會好，阿娘真的好了。”小家夥點點頭。

  南枝卻感覺自己的胸口一疼。

  看著之玉懂事的模樣隻忍著不讓自己當著他的面落淚。

  “那之玉就更要聽姨姨的話了，知道嗎？阿娘生病了，很累很累，姨姨照顧阿娘，照顧之玉，也很辛苦，你要乖乖的。”

  說完了這句話，南枝隻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微微側過了臉咳嗽了兩聲。

  之玉猛地點頭答應，說自己一定聽沈妙妙的話，又拿了竹筒給南枝喂了水。

  溫水下肚，南枝這才覺得松快了些。

  這是第八天了，還有一天，還有最後一天。

  “之玉，今天晚上有月亮嗎？”南枝一雙眼睛已經微微起了一層薄霧，看起來沒了光亮。

  聽見她的話，小家夥趕忙掀開了小窗，看見天上黑漆漆一片這才搖了搖頭。

  “阿娘，今晚沒有月亮。”

  “好。”

  南枝笑著點了點頭，沒再繼續說話。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就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看見明晚的月亮了。

  這一刻她好像突然卸了力，腦袋一歪，又睡了過去。

  沈之玉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靠近感受到了她還有呼吸這才抹了抹眼淚。

  他是小男子漢，不能哭，阿娘只是在休息，在休息，明天就好了，明天阿娘就會好了。

  一直走到了深夜，沈妙妙實在困得不行這才找了個安全的地方停了騾車。

  揉了揉發疼僵硬的屁股和酸脹的腰，小姑娘吃著黑面餅子，剛咬了兩口就嗚咽起來。

  為什麽八天了，阿娘和阿爹他們還沒有找到自己？
  南枝姐病成了這樣，她該怎麽辦？
  車裡找到的小藥包自己也都看了，翻翻找找只找到了一小包治風寒的藥，可是給南枝姐吃了也沒有用。

  狠狠抹了一把眼淚，沈妙妙幾口吃掉了餅子又灌了半竹筒的水，這才爬上了車。

  車裡南枝雙眼緊閉，臉色泛著些青灰，臉上的肉更是瘦了個乾淨，眼眶凹陷，嘴唇上也乾裂得不成樣子。

  之玉也趴在她的邊上，一雙小手緊緊地抱著她，好像生怕南枝會離開一樣。

  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沈妙妙這才坐在一旁裹了一件厚實些的衣裳閉上了眼。

  明天一早她要快些趕路，只要能找到一個有大夫的村子就行。

  南枝姐就能治好病了。

  兩大一小沉沉睡去，騾子卻是有些不安地踢了踢前蹄。

  沈溫辰正策馬狂奔，冷風刮在他的臉上讓他絲毫沒有倦意。

  他要去燕城，去找之玉她們。

  林一成這會兒正趕著騾車帶路。

  他們在那個山坡上等了一天，可那洪水始終沒有要停的意思。

  最後實在沒了辦法，他們只能選擇繞路，可如今已經連著趕了八天的路，卻依舊沒有胖丫她們的影子。

  想到她們可能是被洪水衝走了，一行人都不再做聲。

  “不會的。小姑子是有機遇的人，不會有事的。”孫翠抱著孩子在眾人的沉默中開了口。

  她相信小姑子，如果不是小姑子提前到村子裡報了信，她們大家都會死在那次地牛翻身裡，可就是那樣凶險的天災，小姑子都能夢見，這一次不過是洪水，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孫翠如此開了頭，陳秋蘭也點頭說道：“小姑子一定不會出事的，她們現在說不定也在找我們，我們要加油趕路，去找到她們才是。”

  林母眼眶通紅，這會兒一顆心揪的疼，聽見兩個兒媳這樣說才又擦了眼淚。

  對，她的胖丫這麽厲害，一定不會有事。

  只要她們再繼續走，就一定能碰到閨女她們。

  桂花嬸那邊也同樣擔憂。

  妙妙一定不會有事的。

  眾人紛紛下定了決心，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再繼續趕路，他們相信，一定能找到她們。

  一個少年這會兒卻是以著極快的速度在樹林裡穿梭，一張臉上都是絕望。

  得再快些才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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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