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認得十二。

  三味居裡吃飯的客人很多都舍得花錢，夜裡晚了，那些吃醉的客人就會叫馬車。

  所以他每天下午都會和幾個朋友一道守在三味居門口等活。

  十二是上一任代理城主，他常常去三味居找沈東家，一直坐到夜裡，才和沈東家一道出來。

  真說起來，他們郎才女貌也是般配。

  沈妙妙看著白衣少年有些晃神。

  當初在梨花村的時候，十二就是這樣。

  “妙妙，我來接你了。”

  十二抿抿唇，眸光星辰流轉，只有沈妙妙的身影穩穩立在其中。

  看著他這副模樣，沈妙妙心頭一顫，隻給了車夫一個銀角子，跳下了車梁。

  十二伸手將人扶住，眼裡滿是擔憂。

  “妙妙，你沒事吧？”

  “嗯。”

  少女垂低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我……”十二想說什麽，喉嚨裡卻像是堵了塊石頭，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我的事情讓你為難了。”沈妙妙低聲開口，沒有如同以往一般躲著他。

  “不為難的。”十二連忙搖頭否認，心裡頭卻帶了幾分激動。

  妙妙會這樣說，至少證明他們之間不會有其他的事情。

  這幾天來他一直心神不寧，妙妙又總是躲著自己。

  偏偏沈大哥不在燕城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劉傑更是個一問三不知的主，沒有一個人能幫自己出主意。

  他甚至以為，以為妙妙是不想要他了。

  還好，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十二，若是我同你一道回了京都，你會對我好嗎？”

  除去偶爾的幾聲蟲鳴，城門外這會兒沒有其他的聲響。

  兩人對視著，都想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些什麽來。

  “會，我十二對天發誓，若是此生有負沈妙妙一分，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十二抬手起誓，語氣嚴肅。

  少年就那樣站著，神情莊嚴肅穆，唯有那一顆心獨屬於面前的少女。

  “好。”沈妙妙沒有同話本中的小姑娘一般擋住心上人的嘴，而是鄭重地點了點頭應下。

  “十二，我同你一道回京都去，我沈妙妙在此起誓發願，若是我有負你一分，就讓我死於非命再不入輪回。”

  兩人緊緊相擁，恨不得將對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

  城門口上吳老嘖嘖兩聲，又咬了一口手裡的烤羊腿。

  不得不說，現在的小年輕發誓才是真毒。

  比不了，比不了。

  又是一口烤羊腿，吳老滿意地晃了晃腿。

  至少這丫頭來的不錯，還會了一門手藝。

  自己還能吃上一口羊腿哦。

  三味居裡徐醜正和林小泉還有安娃子大眼瞪小眼。

  “安娃子，那烤羊腿呢？哪裡去了？”徐醜指著烤爐不敢置信地開口詢問。

  半個時辰前他才醃製好了放上去的。

  怎麽會突然不見了？

  “我不知道啊。”安娃子趕忙搖了搖頭，這一個烤羊腿本錢就要兩三百文，賣出去更是七百文的價錢，他可擔不起這責任。

  “我剛剛在前廳幫忙去了，阿澤哥可以給我作證！”

  徐醜又狐疑地扭頭看向了林小泉。

  剛剛前廳有人鬧事，他記得林小泉是沒去的。

  “徐叔，可不是我啊！我剛剛去茅房了！”林小泉一張臉憋的通紅。

  這兩天他如廁有些難，每天都得蹲兩刻鍾才拉的出來！
  “怪了……”徐醜撓撓頭，滿腦袋的疑惑。

  這烤羊腿本是客人定的，但是剛剛有人鬧事，客人都走光了，東家說把這烤羊腿切好了晚上大夥一起吃。

  結果他一出來瞧，別說羊腿了，羊骨頭都沒剩下。

  “怎麽了這是？”南枝一進後院就看見他們三個圍在一起，隻覺得好奇。

  “東家，這烤羊腿不見了。”徐醜有些無奈，卻也只能說實情。

  做廚子和跑堂的都會偷吃，可偷吃也就是嘗嘗味兒，哪裡有抱著整個羊腿跑的？

  而且東家向來大方，夥計們想吃什麽給他和魯兄弟說一聲，他們也就在下一頓飯的時候做了，真有新來的夥計嘴饞，也就隻嘗兩塊面上的，怎麽都不可能膽子大到整個的羊腿都給偷走了去。

  “不見了？”南枝一愣，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吳老師”。

  “不見了就算了吧，也這麽晚了，趕緊做幾個菜大家吃了好休息。”

  南枝沒再追究這事，徐醜也不好再說什麽。

  林小泉和安娃子雖然覺得委屈，可沈雲天不在，負責這些東西的就是他們兩個，東西丟了自然也是有責任的。

  一直到第二天，沈妙妙這才知道昨晚上酒樓裡出了事。

  看著被清理出了的碎瓷片，她隻覺得心肝疼。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不做生意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價錢！
  一個碗五文，一個盤子六文，桌椅板凳一套就得二兩銀子，更不要說昨天還浪費了那樣多的酒菜。

  “南枝姐。”沈妙妙咬緊了牙，看著一堆廢料眼睛變得通紅。

  “你這是熬大夜了不成？眼睛紅成這樣？”南枝笑著點了點她的腦袋。

  “怪我昨天沒有守在酒樓裡。”小姑娘有些挫敗。

  每次酒樓裡出事，自己都不在場，像是個吃白飯的一樣。

  “你守在這兒，那個老婆子就不鬧了？傻丫頭，做生意就是這樣，什麽人都碰得到。”南枝神色淡淡，倒是沒太大的反應。

  她在大排檔做兼職的時候就經常碰見客人喝醉酒之後打架或者砸東西。

  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那老婆子，真是蘇桃的奶奶嗎？”沈妙妙有些不敢相信。

  畢竟她雖然不喜歡蘇桃這個人，可她也不像是會教唆自己的奶奶跑到酒樓來鬧事的人。

  尤其是她早早去了京都，那她奶奶又是怎麽知道的那些傳言，又怎麽會想到跑到酒樓裡來砸東西？

  “應該是。”南枝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怪了，沈大哥和蘇桃的流言都過去這麽久了，又會是誰告訴她的呢？”沈妙妙眉頭緊緊皺著。

  賀府。

  賀夫人看著眼前瘦了一圈的兒子滿眼都是心疼。

  “傻孩子，你怎麽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賀小公子神情懨懨，並沒有搭理她。

  只是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桌上的那支玉簪。

  怎麽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