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難

  南陽府，上林坊。

  寬闊宅院西側有個八角涼亭，四周環繞人工挖掘池塘。

  水池通過地下暗道連接不遠處漯河，緩緩流動。

  水質優良，清澈見底，偶爾可見遊魚在水底竄動。

  陳沐身穿灰衣長衫，頭髮用灰布纏繞束起。

  他背靠立柱，坐在涼亭邊緣長椅。右腿搭在左腿膝蓋。

  然後抱著右腳一頓比劃。

  摳完右腳摳左腳，陳沐歎氣：“魄力不好養啊。”

  自從練成魄力，每日攝入食物搭配均衡，滋補藥膳不斷，平日裡還會不時飲用特意調製乳製品。且神意圖配合呼吸法從未間斷。

  可一月過去，黃豆大小魄力絲毫未變。

  涼亭下石桌旁的介甲一臉嫌棄：“魄力能遊走全身，你為什麽非要扒拉著腳丫子看？！”

  陳沐一怔，一臉羞惱：“我忘了！”

  介甲：“……”

  陳沐若無其事的穿好鞋襪，把魄力移至手心，繼續觀察。

  “百年真能養魄大成？”陳沐深感懷疑：“練成也快死了吧。”

  “能。”介甲低頭淡淡道：“死不死，你練成就知道。”

  “甲魄還能延年益壽不成？”陳沐來了興趣。

  介甲卻閉口不言。

  陳沐聳聳肩也不在意，現在想這些還太遠。現在他更關心如何養魄。

  “是不是只有遊魄初期積累這麽慢？要厚積薄發？”

  “一直都這麽慢。”介甲不緊不慢的搓著銀珠：“你那是慢上加慢。”

  “紅隼練形術不是一般的陋啊。”陳沐失望歎氣。

  遊魄是甲魄源泉。練形術差，遊魄就差。效果低，積累速度慢。沒有秘藥縮短積累時間，百年內絕不可能養成甲魄。

  “還有一點。”介甲瞥了眼陳沐：“百年養魄的意思是，你必須在百歲之前練成甲魄。而不是說只要修煉百年，就能練成甲魄。”

  “這不是描述，是要求，是條件。”

  陳沐頓時一怔。

  他一直以為這句話是對修煉的概括。

  練形要十年才能大成，練魄得百年。

  可要按介甲說法，那就是要武者在百歲之前，完成練形，修成甲魄！

  甚至看介甲態度，這還隻算是及格線！
  看著絲毫沒進展的魄力，陳沐一臉荒唐，太離譜了吧！
  “你知道尋常武者，練形大成要多久嗎？”介甲平靜問道。

  “三十年來，死在我手裡的人，練形大成者總計二百四十六。”

  “二十六年，這是練形大成的平均值。”

  “最短的一個五年，世家嫡系子弟。”

  “最長的一個四十七年，江湖散人。”

  “除非你有道骨。”

  陳沐頓時愣在原地。

  二十六年？這麽久？！
  還只是練形大成。後面還有個百年養魄！

  不對，應該叫百歲養魄。實際養魄時間，最長也只有七八十年！

  “照你這麽說，想練成甲魄簡直難如登天！”陳沐一臉你是不是在忽悠我的表情：“真有人能練成？！”

  介甲搓銀珠的手一頓，明黃眼珠轉動，看了陳沐一眼。

  “有。”

  “你見過啊？”陳沐不信。

  “我。”介甲一臉的風輕雲淡。

  陳沐：“……”

  艸！
  鋪墊那麽多，你就給我看這個！
  這凡爾賽來的……猝不及防啊。

  ……

  陳沐不想理會這個嘚瑟老頭。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拳頭大白瓷瓶遞給介甲：“認識這種藥嗎？”

  介甲看著陳沐的手，沒接。

  陳沐翻了個白眼，把瓷瓶放在石桌上。

  介甲掏出一塊白手帕隔著，拔開軟木塞瞧了兩眼。

  “你沒吃吧？”介甲斜眼看向陳沐。

  我又不傻！不明不白的藥，哪敢亂吃。

  雖然成分還沒完全解析出來，但確實能補充氣血。可看介甲態度……

  陳沐狐疑盯著白瓷瓶：“有問題？”

  “它叫化龍丹。培元固本，加速血氣積累。能縮短練形時間。增加遊魄誕生幾率。”介甲淡淡道。

  好東西啊，怎麽……

  “藥裡有一絲照殿紅。蘊含生機，是加速練形的主要成分。”

  “吃了照殿紅，會汙染精氣神，甲魄就會駁雜不純。”

  “甲魄不純，就沒辦法開天門。”

  “江湖上類似丹藥還有抽髓丸、黃芽丹等。朱衣閣就有賣，要麽？”

  陳沐頓時搖頭。

  知道有隱患，他才不會亂吃。

  不過，開天門？什麽是開天門？

  “等你百歲後，再知道也不遲。”介甲淡淡道。

  是甲魄之後的修煉境界嗎？陳沐若有所思。

  “江湖民間有沒有那種沒汙染，還能加速養魄的藥物？”陳沐不甘心。

  “你知道諸如化龍丹、抽髓丸之類，是誰散發出來的嗎？”介甲不答反問。

  “世家？”陳沐眉頭皺起試探著猜測。

  介甲平靜點頭。

  “這不是荼毒江湖嗎？！”陳沐心頭巨震。

  用這種急功近利卻又後患無窮的藥丸，不僅驅使江湖武者賣命，還鎖死江湖武者上限！
  “保證自家地位的小手段而已。”介甲淡淡道。

  陳沐再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殘酷。

  研製一款養魄秘藥，耗時耗力。

  可只要肯花錢賣命，就能從世家得到抽髓丸、黃芽丹。

  在不知隱患前提下，誰還會去琢磨養魄藥方？
  即便知道隱患，又有誰能抵抗得了養魄誘惑？
  久而久之，劣幣淘汰良幣。所有無害秘藥，全部集中在世家手中。江湖散人的上升路徑，被逐步截斷。

  陳沐感歎：“真狠啊。”

  幸好問了介甲。

  不然稀裡糊塗買丹藥加速修煉，豈不就踩進世家的大坑裡！
  可沒有秘藥加速，這甲魄得養到什麽時候？陳沐心情不太好。

  ……

  半晌，陳沐調節好心態。看著仍然在搓銀珠子的介甲，不由感歎，不愧是甲魄大佬，見多識廣。

  想到還有一塊不知名石頭，立即起身回房抱出來：“認識這石頭嗎？”

  “烏木？”介甲眼皮都不有抬起兩分，拿起來仔細觀察：“可惜不是樹芯，怪不得……”

  “好東西？”陳沐心頭一喜，旋即反應過來，滿是驚奇：“這東西是木頭？”

  不論粗糙外形，還是重量質感，怎麽看都像一塊灰撲撲石頭。沒想到竟是木頭。神奇！
  “一種只在火山口發芽生長的樹。”

  “傳說成年烏木通天徹地，下飲岩漿、上沐雷霆。一棵樹上就生活著數百族群。”

  “你信啊？”陳沐斜眼。

  介甲盯著烏木聳了聳肩：“傳說嗎……”

  陳沐撇撇嘴，傳說哪有不誇大的：“它能做什麽用？”

  “鑄造兵器。”介甲放下烏木道。

  “不怕火嗎？”陳沐不解。

  “它是吃岩漿長大的。”介甲淡淡道。

  “不是傳說嗎？”陳沐吃驚。

  介甲沒再開口解釋。

  陳沐一臉狐疑，這老頭說話也不說清楚。飲岩漿，沐雷霆。世間有這種樹？
  “要打造兵器嗎？”

  陳沐回過神：“當然！”

  他早就想打造兩把新的短劍。

  袖裡劍威力越來越強，之前兩柄短劍已無法承受全力爆發。

  上次強行打斷林確短刀，袖裡劍已經受損。

  既然有了烏木這種能讓介甲動容的鑄劍材料，當然要重新打造兩柄新劍。

  “我手裡還有幾把品相不錯的刀劍，可以熔了當材料。”

  東西都是他從白虎堂倉庫拿來，本打算賣錢。

  “有它就夠了。”介甲指了指烏木。

  旋即又瞥了眼陳沐：“有白虎堂標記的東西，最好不要拿出來。”

  “什麽白虎堂？”陳沐一臉茫然。

  還不承認？

  介甲撇嘴搖頭：“驚鴻幫下了懸賞，誰能提供林確死亡線索，一萬兩；找到殺人者，兩萬；人頭，五萬。”

  “我又不是賞金獵人，你和我說這些幹嘛？”陳沐皺著眉頭一臉不解。

  “不就是你乾的嗎？”介甲眼珠轉動瞥一眼陳沐。

  “介老啊，咱們都認識這麽久了，我在你眼裡，就那麽不堪嗎？”陳沐眼中帶著失望，接著一臉真誠的強調道：“我就是一個安分守己小書生，怎麽可能和這種凶殺大案扯上關系？！”

  “你對我的誤會實在是太深了。”陳沐渾身上下滿是落寞。

  介甲練皮一抽，這不要臉的模樣，真是一如既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