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向死而生
周寧一直以來都很重視能量。
說是深深刻入骨子裡,都不為過。
畢竟地球現代文明,一斷電,立刻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啥啥都乾不成,相當的直觀。
更不用說, 圍繞能源的爭奪,從未停歇。
早在半山寺的時候,周寧就分析過,認為佛鬼們的表現、有榨取超凡力之嫌。
來到這個小千世界後,見到飛灰如餓狼、骨灰如刮刀,結合玩遊戲玩出來的腦洞向見多識廣,立刻就明白了這裡是一個什麽樣的主題公園。
這也成為了先鋒軍兵器改裝的主要因素。
比如說沙狼戰車的地效底盤,是靠符文陣列實現類懸浮效果的。
在外界,使用的符文陣列,針對的是濁煞之力。
因為濁煞之力豐沛,有些地方都如同乾冰一般,形成肉眼可見的淤積了。
但在這裡,該符陣陣列就玩不轉了。
這裡不光黑暗,還虛無,貧瘠程度,跟混沌界域有的一拚。
肉眼可見的所有物質,都跟被收稅到99年後的鵝城百姓一般,餓的撓門。
這樣的物質,就好比狼崽子,你若要侍弄它們,就得做好現在吃你, 將來反你的思想準備。
反正周寧覺得自己是Hold不住, 有需要寧肯從系統那邊高價進貨。這個世界的一粒灰塵, 他都不想拿。
他發誓,來這裡,就是送溫暖來的。
將光和熱, 送給這裡的居民,讓它們死乾脆一點,別擱這兒不死不活的作妖。
但事實證明,這個活兒並不好乾。
周寧很快就發現,他這次是真遇到對手了。
這些異怪,對能量的貪婪程度,跟他是一個級別的,技術也不差,同樣是屎裡淘金的好手,蠅頭小利都摳的津津有味。
他不止一次看到,怪還沒死透,就被其同伴廢物利用式的撿屍了。
扒皮、拆骨、抽筋,相當的不禮貌。
如此一來,他的回收再利用、以戰養戰的手段,就等於廢了。
他倒不是心疼那些資源和能源。
他現在好歹也算是有錢人了,這點消耗還浪的起。
他是怕。
怕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現在跟他的傀儡軍團打的,都是蝦米。
小魚則是魔佛系的骨乾, 比如當年的金身羅漢,八部護法什麽的。
大魚自然是菩薩、佛陀之流。
不管變成了什麽鬼玩意, 總之就沒有死, 而是靜待漲潮。
底層食物鏈豐沛,上層自然也就有了吃嚼之物。
更甚者,整個孽土魔窟,就是個超大號的胃袋。
就像他之前想到過的,肉爛在鍋裡。
能量不會消失,只會轉化。
在這個小千世界更直接,各種轉移。
打來打去,都是肥了這個世界。
這種事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他可沒有忘記,皇家校事馮程程一夥是如何消失的,也沒有忘記元磯子等修士的先後铩羽而歸。
悄無聲息的鬥敗元嬰修士,戰力高低姑且不提,智商卻絕對不會差。如今,此間的異怪表現出了那等水平的智商了麽?分明沒有,那麽說明什麽?
說明強中更有強中手,眼前的只是開胃菜。
又或者,搞鬼的另有其人。
而不管是哪一種,都意味著眼前的打生打死,其實沒有看起來的那麽重要。
當然,要是連這種野獸局都過不去,也就不用談其他了。
“換!給爺都換成實彈,補兵都換成陌刀隊,爺就不信了,還有比爺更摳的。爺也給你們打造一個技術隔離的現場秀,有本事打破常規能量和超凡能量的技術壁壘,實現自由轉換,爺立馬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實際上系統在嘗試將電能和熱能轉化成超凡力了。
只不過技術還很不成熟,不夠實用。
人皇信仰流,其實就是有關這方面的探索。
系統發現,信仰力轉神力的路數,是最為可行的路數。
誰掌握了世界能源的變化,誰就掌握了未來。
洪荒時代、神話時代、修真時代、神靈時代、傳奇時代、凡人時代。超凡世間的演變,大約是這樣一個過程。
當自然超凡資源匱乏到一定程度,組織結構更加嚴密的神靈教會體系,就更具生存能力。
而且,神靈教會體系,相較於修真體系更加節能。
神力的唯一生產方,是神靈,底層生產力則由信民提供。
信仰之力,結合超凡力,形成神力。統一性強,流水作業。
而修真與之相比,則如同一個個小作坊。
第一次工業革命,工廠主是如和將紡紗戶和作坊主逼死的,修真者就會如何被神靈逼死……
整個這一套說法,周寧是相信的。
所以他的發展方向是掌權上位者,而不是一名四海逍遙客。
就是因為他覺得逍遙客沒前途,有家底、有擁躉,才能真逍遙。
就比如遭遇此時的境況,逍遙客只能自己上,而他可以換自動兵器上。
艦載工廠一通火花帶閃電,搭載實彈速射機炮的歌利亞,和搭載軌道炮的沙狼就改裝完畢。
狗人武裝一把高斯槍即可。這種靠電磁加速彈丸達成射擊效果的武器,就是輕型化的軌道炮。
陌刀隊是另外打造的,使用的其實不是陌刀,而是樸刀,就是俗稱的大砍刀,畢竟目標是一米六幾瘦骨嶙峋的人形屍魔,而不是騎兵,樸刀反而更合適。
周寧調整後的‘比摳’模式,其實並不能讓他的先鋒戰隊大殺四方。相反,都不如之前強力。
唯獨有一樣,就是敵方也撈不到油水。
骨灰和屍魔的軀體,的確是動能也能相當程度的吸收,但無法利用。就見因汲取了能量而色澤變淺的骨灰,簌簌而落。
落地後,灰燼的色澤也沒有重新被染黑,而就是以灰白的狀態存在。
周寧特意讓人取樣,檢測了這種灰燼。
貌似吞吐超凡力的機能廢掉了,就像油箱裡灌滿了水泥。
周寧樂了,這就是他想要的損人不利己。
起碼現在他跟對方拉在同一水平了。
屍魔身上被高斯槍打的盡是大大小小的孔洞,無法修補,仍舊能夠作戰。
樸刀砍在身上,就跟拿刀砍礦山卡車的輪胎,動不動就彈刀。
但屍魔也不好受,機械傀儡的力氣足夠大,動輒就會有擊飛效果。
如果被沙狼的軌道炮命中,那就是直接骨斷筋折,沒辦法正常作戰了。
比較牛嗶的是,損失軀體的50%以內,屍魔仍舊能夠作戰,就有那被轟的大半個軀乾外加一條胳膊都沒了,還在廝殺。
周寧看的為之點讚。系統生產的生物系傀儡,可沒這兩下。
至於歌利亞,機炮的威能,對上裹了骨灰的屍魔,威力略顯牽強,但由於射速強橫,用來通過彈幕進行控場,倒還不錯。
這樣一來,節奏就在先鋒戰隊手中,屍鬼無法發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式推進。先鋒戰隊就有調整輪換的機會,單位區域內承受的攻勢壓力也不算大。
不過佛鬼就真沒什麽好辦法了。
周寧下令讓戰隊盡量無視其存在。
反正佛鬼最大的殺招就是奪舍,繼而從內部瓦解敵人的士氣和組織性。
而事實已經證明,機魂沒辦法被奪舍。
那麽,僅僅是被撓幾下,周寧大氣的表示:“修理費俺掏啦!”
於是場上佛鬼越聚越多,並且越來越大膽,飛來躥去,眼花繚亂。
屍魔則越打越少,來也是被拆,又沒啥油水,漸漸的就不肯來了。
周寧見這些異怪把‘有便宜猛薅’的路子玩的理直氣壯,開始犯壞,就問系統這些佛鬼,系統收不收。
有了荒天原沙漠遺跡大自在天魔那一出,他估計系統早已經是見啥都能吞的下。
果然,系統很實誠,沒有跟他裝純,表示收。
那就來個一鍋燴。
系統表示需要借助他這工具人才能完成收割。
他回復:“我那兒好幾個號呢,我授權了,你隨便開。”
系統表示做不到,施展超凡術法,沒有靈魂的軀殼是無法完成的。
周寧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身為工具人的價值所在。
但同時,也對系統的能力有了更細膩的認識。
就差半步!
就差半步,系統就能徹底脫離束縛,獲得大自由。
說的更直白些,系統需要的是一個完全沒有自我的真工具人。
而不是他這樣,偶爾會鬧別扭、鬧情緒的家夥。
而即便是遇到他,其實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估計,只要他心甘情願的給系統解綁,來一句:我要長睡不起,所有的一切你拿去隨便玩,那麽系統也就解放了。
甚至,不需要他慷慨這一下。
畢竟他是短壽種。即便壽命可以延長,但靈魂受短壽種生命的無形舒服,耐不住太長的歲月,就會乏味枯寂。
而系統,則能夠真正耐心的等下去。等他玩夠了,玩完了,然後無窮歲月,就都屬於系統。
系統真正需要的,不過是一張靈魂許可證。從而獲得宛如嬰兒降生般的意識自由。
其他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龐大的信息庫,可以令其迅速成為最睿智的存在,並且繼承難以想想的造物遺產……
不過,那都是屬於系統的篇章,他羨慕不來,也沒有什麽好不服氣的,畢竟那都是勞動成果,現在,不就在勞動麽?
相比於他在乎、在意的這些,系統估計早就乏味了,本身並沒有興趣,但還是重複、重複、又重複的做了,好在系統還沒有情緒,也覺不出難受。
當然,也沒有快樂可言。這些正是系統缺失的部分。它在等著補完的那一天……
周寧通過遊戲視角,又一次見證了系統如何駕馭他的靈肉裝嗶。
瞬間出現在艦船之外,雙手快的就跟千手觀音,幻化無數臂影。
然後施展雷霆法術。
這雷霆是紫色的。讓他聯想到傳說中的渡劫雷霆。
雷霆很特殊,天地機樞,既代表創生,也代表毀滅。
眼前是哪種,周寧不知道,他不學無術,對雷霆不熟。
一股紫色雷柱,瞬間化作片狀閃電,就像拋撒開的漁網。
只不過這漁網著實大了點,覆蓋十萬平方米的區域;也炫了點,璀璨的閃電為綱,迷蒙的電氣光霧為用。
范圍內的佛鬼,在這樣的電網籠罩下,無法進入此世界的影位面,並且被麻痹動彈不得,於是被一網打盡。
周寧以為會是網魚那般,隨著收網,兜的滿滿當當。
但實際上並不是,那些佛鬼,一瞬間就掛了。
就像是從即將起爆的炸藥中抽出雷管,隨著雷霆籠罩,一股光被從佛鬼的身上抽走,粘附在雷霆網上,剩下的能量體部分,立刻就失去了秩序而大亂。
由於是能量體,亂的樣子就像打翻了調水彩的盤子,成了難以描述的一灘。
雷霆網一收,系統打完收工。
佛鬼則化作各色流光,沉降的沉降,升騰到升騰,流散的流散,倒是很好看,就跟撒下自發光的彩色碎紙一般,在黑灰色的大背景下,燦爛了一把。
回到艦內,靈肉的掌控權由交還給周寧,周寧表示很淡定,他以前還會偶爾幻想一下,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系統這般犀利。
但後來他認清了現實。
系統是系統,他是他。
有時候,比較使人快樂;有時候,比較使人痛苦。
而最重要的是,得對自己有點嗶數,別瞎幾把頭鐵,扯什麽人定勝天。承認自己有些事做不到,也是成年人應該掌握的一項能力。
選擇大於努力,別鑽牛角尖,把時間、精力和激情,用在對的事上,甚至用在享受上也比死磕強。
為什麽?
因為人生苦短。
曾幾何時,他以為人生等於壽命。
後來他發現並不是。
人生不等於壽命,而等於熱情。
就像某人說的:有的人活著,卻已經死了。
感情也會熱寂,當看什麽都提不起興趣,覺得都那麽回事時,也就距離人生結束不遠了。
而從情感鮮活,到滿目的既視感,滿心的無所謂,比預想中的來的快。
這是周寧自己的感悟。
他當初有個命守照明的小窩,危險就隔著一道籬笆牆,都開心的什麽似的。
現在,戰錘號這麽牛嗶的座駕,又有系統‘鬼上身’,讓他可以裝化神期修士都未必做得到的嗶,卻沒什麽興奮情緒。
這才幾年?
太累了,睡一覺?
沒用,他不缺覺,缺的是心靈境界的提升。
升不上去,就像在泥潭裡打滾的猴兒,掙扎,很累,不掙扎,被灌泥湯。
這世間的種種際遇,都是泥湯,看的破,就是參湯,是營養,是積累,看不破,就是泥湯,不是個味道,還會要命。
就拿眼前這佛國景象。
萬千繁華,光威赫赫,如今成了這番鳥相,見之能不生感慨?
生什麽感慨,就是心靈境界決定的。
他能生出的感慨,是那句遊戲台詞:連神靈都會死,何況是我們。
他已經從早先狂妄的永生思維,退到了後來到終產者思維。
現在,連終產者都快要受不住了。
廣廈萬間,臥眠七尺,良田萬頃,日僅三餐。
他以前很鄙夷這種說法,認為看似高杆,實則凡爾賽,與其說是境界,倒不如說是種變相的炫耀。
但現在就有些理解了。
這戰錘號,感覺如當初的命守荒居了麽?
沒有。
那麽,他真的需要走到終產者那一步,才能感到圓滿麽?
其實未必。
一如他覺悟,永生不死,不過是短壽種的‘皇帝的金扁擔’。
終產者,又何嘗不可以是呢?
現在唯一沒有想通的,無非是那句: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他懷疑他現在這麽矯情。
一個是因為自身的動力不足。
再一個是因為外部的壓力不夠。
再深入剖析,賤一點說,系統掛開的太大,他心性不夠,福不住。
暴發戶嘴臉,小人得志便猖狂,那是一種福不住的表現。
他這種一切得來太輕易,又何嘗不是呢?
眾所周知,一個遊戲一旦淪為刷刷刷,那就距離徹底扔開不遠了,而且是那種扔開好久都懶得撿,偶爾哪股筋抽住,才會撿起來玩玩,然後又很快撒手。
周寧懷疑,他潛意識發現了這一點,於是才徹底甩開系統浪。
而來這個小千世界,未嘗沒有給自己找個值得一戰的敵人的心思。
這個敵人關鍵不在於多能打,而是得足夠賤,能讓他這種萬事看淡看開的人都義憤填膺,不乾死就寢食難安。
這就有億點點難。
畢竟他是個遊戲腦洞達人,見識了太多黑暗向、詭異向的設定。
偏偏又幹啥都不太走心。
遊戲心態嘛。
細說起根源來、其實也都是苦。
為了不受傷害,就不走心。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
這是社畜練就的生存本能,否則活著太多不如意,太痛苦。
可不付出真心,周圍的一切也就沒有多少重量。
這就是一種心靈向的畸形,或者說惡性循環。
惡意分析,或許這也是系統看中他的原因,離情感熱寂較近。幾把遊戲玩下來,人生也就結束了。
“所以,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刺激療法,或許有用也說不定。”
周寧命令戰艦,向佛國深處推進,但凡有阻撓,全部乾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