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174. 永恆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是一秒，還是一個世紀。

  柯林猛然驚醒，黑紅色的血液從鼻腔中溢出。

  “世上沒有一種恐怖，能超過這冰凍太陽的冷漠與殘酷，以及這蒙蒙混沌的漫漫長日。”

  耳邊傳來瘋人的囈語。

  一種強烈的既視感從柯林心中乍現，這裡是……

  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大型的圖書室，豪華水晶吊燈釋放著氤氳的光芒，實木質地貼牆定製的幾面書架琳琅滿目的呈放著從文學到紀實類的各種書籍。

  而自己被挑斷手腳肌腱固定在凳子上，身上還連接著八根采血針管，根本生不出任何力氣，哪怕是連站起來也不能。

  那血紅色的圓框墨鏡倒映著煉獄。

  蘭迪深嗅一口，那種味道！那種柯林第一次自殺時所聞到的味道，但還有所不同，其中的香味過於醇厚，像是歷經了漫長的歲月。

  “真是驚人的手段！”

  “我在未來對你下達了心理暗示！”

  “這竟然是真的，真是神明的手段！”

  “你在未來的發生一切……”

  蘭迪踉蹌倒退著，打翻了邊幾上滾燙的紅茶，墨鏡下的雙眼露出濃濃的驚駭，他癱坐在椅子上，身體僵硬。

  柯林整個人怔在原地。

  時間……

  回溯……

  還是什麽？
  “這不可能，不可能，我已經殺掉你了，像屠宰豬狗一樣，我把伱給凌遲碎剮。”

  “而你這孬種……選擇了自殺。”

  柯林額頭上溢出細密的冷汗，他無法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頭部傳來暴痛，那是一種足以撕裂靈魂的極致痛楚，就如之前每次時間回溯一樣，下墜深淵一般，聯合著脹痛，穿刺，絞動的暴痛。

  “真是不可思議……”

  蘭迪緩了十多秒之後，終於恢復了那份從容不迫的優雅。

  “自殺麽？這可是被天主教禁止的。”

  “不過我的確可能那樣做，沒人在乎什麽天主，魔鬼還有聖餐台。”

  “我甚至殺了我自己麽。”

  “不過倒是你，一瞬之間，竟然判若兩人，還有什麽能摧垮你？”

  “你太強了，柯林，你太強了。”

  蘭迪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人，從那雙暴怒的眸中，聚集著摧垮宇宙的力量。

  “你已經死了，蘭迪，出來吧，雨果，別再玩你那裝神弄鬼的花招了。”

  柯林忍著腦乾的劇痛，拚命的回想一切，SCT發起了總攻，教皇以一種禁忌的方式將聖喬治區變成了煉獄，那種方式，是最為邪惡的大屠殺。

  “你究竟經歷了些什麽。”

  蘭迪有些茫然，不過只要品嘗那大腦皮層傳來的濃香，便可知道他度過了怎樣美滿或不幸的人生。

  他深嗅了一口。

  “像是一個噩夢。”

  “SCT，那些恐怖的人。”

  “他們把墓場當作畫室，以樸素的天真讚頌死亡。”

  “可無論是SCT，還是對策局，都沒有正確可言。”

  “你迷茫無比，就像是一個丟失了鑰匙的地窖，像是街頭流浪的野獸。”

  “一路走過，看不到任何東西。”

  “穿過田野，分不清夏季和冬季。”

  “像一個廢物，肮髒，無用，還有醜陋。”

  “淪為孩子們取樂的笑柄。”

  蘭迪整理著袖子的紐扣，繼續補充道：“我已經拿你毫無辦法了柯林，人的精神就和彈簧一樣，如果被壓迫已久，就會失去所有彈性。”

  “每個人都是如此，隻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絕望，當海綿已經吸夠了水，即使大海從它上面流過，也不能為他增添一滴水了。”

  “很難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現在的你像是一尊屹立不動的宏偉巨人。”

  蘭迪摘下血色圓框墨鏡，顯得有些失落。

  而柯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聽夠了這些毫無營養的蠢話，在來對雨果進行圍剿之前，就從通訊終端裡得知了相關的情報，教皇的暗示，意味著對宇宙真理，人世奧妙有一定的領悟，同時也跟精神和心理有關。

  他認定了這是幻境，雖然所有光景都真切無比，但柯林無比的確信。

  “你認為幻覺對我有效麽？”

  柯林有些不屑。

  而雨果也顯化出了他的真身，雖然穿著蘭迪的衣服，但身材，面容，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睛，辨識度極高。

  “不得不說，你們這些人的意志強大到過分。”

  “想來也是，凡是能達到這種程度的，必定有著堅定不移的精神。”

  “即使幻境再怎麽精妙，也能很快識破。”

  雨果把玩著血色墨鏡，波德萊爾麽，真是高雅的品味。

  在最開始，柯林去保護那個女人的時候，羽毛就穿過了他，即使穿過的只是異象，但異象這種東西，本質上和柯林是一體的，同為超越精神和物質的事物。

  而柯林施展加強後的血刀，將雨果撕裂成粉碎，也只是幻象而已，雨果從頭到尾都毫發無損。

  “現在的你肯定很疑惑，我並不知曉你所經歷的事，卻仍然能夠製造出這種幻境。”

  “思想，記憶，人腦，是無比奧妙的。”

  “只要動用一些特殊手段，你甚至能沉浸在自己所營造的苦痛環境之中。”

  “就像由我所主治的每個精神病人，他們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痛苦過往，在那煙霧般的幻境中浪費太多時光。”

  “而我總是能進入他們的回憶。”

  雨果把墨鏡放到一旁，凝視著不為所動的柯林，捏著下巴閃過思索之色，的確是個強大的男人，光論破壞力的話，隱隱已經有追趕朧的勢頭了。

  “這裡成就了你，柯林。”

  “悲愴和痛苦在你身上蔓延，整個宇宙的烈火都在你的血管裡燃燒。”

  “靈魂如同被埋進鍋爐裡的煤炭沸騰的陶醉。”

  雨果繼續打量著周圍，還有六個已經死亡的人，也是被蘭迪殺死的麽，以及被改造成工具台的書桌。

  他皺了皺眉，上面的那些標本和各種工具，甚至連開孔器和鑷子都有，難以想象是個怎樣變態的男人，甚至已經稱不上是折磨了，而是專為製造痛苦而產生的扭曲精密手術。

  “我發現你們這些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柯林不屑一顧，補充道：“這就是你的手段麽？製造出痛苦的幻境？真是拙劣的伎倆。”

  他的嘴角甚至有些嘲弄。

  雨果沉默了一會兒。

  “你說的很對，痛苦是低劣的行徑。”

  “這樣的幻境無法摧垮至強者。”

  “不過這的確是一種對時光的信任。”

  “永恆，是有效的。”

  雨果從工具台上拿出一柄匕首，面無表情的插入了柯林的大腿。

  “絕妙的是，我也讀過一些詩集。”

  “讓我想想，這個時候該說什麽……就像是蘭迪一樣。”

  “這一段不錯。”

  “所有幸福和希望，都遲早逃不脫幻滅的命運。”

  “最後都要被棄入遺忘的背簍。”

  “還給永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