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405. 真男人
這種抗衡。
已然稱不上是戰鬥,不是冷兵器間的廝殺,甚至沒有任何槍火,一切都是抽象且模糊的。
溶解的約瑟夫如掠過的恐懼之風頻頻從四面八方呼嘯而過,光怪陸離,上千年甚至是更久歲月的扭曲與悲愴。
形成了一種至極的術。
這術並非是魔法,也絕非表演家的紙牌把戲,而是被劫掠而來無處揮發的人類狂熱。
並非是約瑟夫而釋放出的術。
而是一種,整部歷史的“魅”。
導致了長久以來,關於形而上的探求被徹底喝停,所有事物都變成了形而下,變得更加具體,一切都只是為了實用,而失去了純粹之物和真知灼見。
當回顧整個世界歷史時,所有能稱之為理論或者體系的東西,都代表它對當時流行的既定思想進行了批判,從而發明了一整套全新的解釋語言。
人們陷入了一種實用以及解釋的迷信。
曾經人們知道目的在哪,只是沒有抵達它的方法。
而如今人們有著抵達的方法,卻失去了目的。
導致了,歷史無法從現象學的控制中解脫出來。
所有普通人渴求與深界達成聯系,那些魔怔般的執念,與真理建築橋梁的“術”,都被約瑟夫所懸停。
如果說阿諾德是整部人類古史的毀滅與狂怒。
那麽這就是,整部人類古史的悲鳴與……怨恨。
如同一個噩夢,充滿了恐懼與未知的事物。
在巫婆安息日中被炙烤的胎兒,照鏡子的醜惡老嫗,墮天使出沒的血湖。
所有咒語,瀆神之辭,那些哀歌。
所有讚美詩,狂喜,哭喊,還有眼淚。
無形無相。
隻如意念之風,灌入狄狛身上每個缺口,沒入鼻中,刺進雙眼,鑽透耳膜,在每條管道貼著內壁遊移滑行。
一個理念,一種形式,一個存在。
鉛灰色泥濘的冥河灌入了他的大腦。
哪怕狄狛撕扯開自己的顱骨,用手舀著,試圖把這些不詳之水盛到外面,可它們滲透了皮層,滲透了靈魂,滲透了狄狛的意識。
將他引誘到一個大噩夢的深處,在泥漿中用手掙扎,也像是走下沒有扶手無盡的台階。
這是所有人共同的夢魘。
也是顯像管電視中的新聞播報。
是狄狛早就見識過無數次的東西。
形而下的世界。
沒有反思。
只會愈發固化自己,直到完全消滅人類意志。
所有一切,都只是形而下之中,實用,效率,權力,所導致的亡靈“皮影戲”。
一旦認識到這一點。
就再也無法掙脫。
狄狛對抗著,整部歷史亡靈的悲怨。
而狄狛已經知道。
在約瑟夫的本質顯現出來時,狄狛就已經勝利了。
無人能抵抗整部歷史。
除了狄狛。
因為他早就開始那樣做了,並且相當成功。
無論是自瀆,殺戮,爆破,恐怖襲擊。
甚至是。
毀滅日,核冬天。
他一直以來都在貫徹這件事。
在空蕩蕩的權力王座上,對抗著不存在的,也或許存在的,賽博之神。
正是應劫而生。
這世界是你的搖籃,也是你的陷阱。
如果你找到跳脫自身局限的方式,那也是個陷阱,想要逃脫陷阱的念頭,只會愈發加強陷阱的束縛。
別做想做的事,做那些被訓練到完全錯誤甚至是反感憎惡的事。
人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得用一輩子的時間去修正。
而狄狛,正是整個“修正”組織的最高長官。
工蜂可以飛走,雄蜂可以離開。
只有蜂王被永恆的奴役。
實用與解釋迷信滲入下的歷史敘事的,被賽博之神以隱匿的方式介入,影響,操作的。
在這個系統中。
所有余數之和的。
狄狛。
必須要去做一個了斷。
荒原上飄零著核冬天沉降的余燼。
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兩人都是極為平靜的站在原地,仿佛所有的交鋒已經在另一個世界完成了。
約瑟夫嘴角隱隱滲出一絲血跡,卻被他不著痕跡的擦拭而去。
“我們已經處於數與存在之外。”
“來到了萬物歸環中最重要的銜接點。”
“伱甚至瘋狂到……”
“連這種權力都要忤逆麽?”
約瑟夫之所以會進入SCT,正是想要窺見這最終的循環,抵達根源。
但眼前之人,已經徹底盲目了,他的目的甚至都不是為了瓦解秩序和權力了。
現在他甚至要摧毀真理。
“不。”
“我的瘋狂早就已經結束。”
“但你說對了一點。”
“我要像殺掉一個孬種一樣,把躲在代理人後面的家夥給屠宰。”
對狄狛來說,他已經沒有絲毫猶豫,絲毫動搖,他連真理都不信了,正如他所作所為一樣。
只有拋棄一切,才能繼續前進。
只有死了,才能夠活著。
只有瓦解真理。
才有……真正的自由。
於他來說……
真理就是權力王座,一切背後的賽博之神,群星之淵,原初混沌。
只有所有一切都崩塌,教長的教長,天主的天主。
直到神的神。
都死了。
才有了斷。
“才能安寧。”
狄狛繼續補充著。
約瑟夫有氣無力輕飄飄的拍著掌,像是在為莫須有的事物喝彩。
“我知道你的那些把戲,你的那個全部跟你一樣把頭髮剃短的怪人組織。”
“這就是所謂的……”
“真男人麽。”
約瑟夫即使活了上千年,也沒看到過哪怕一個和狄狛相像的人,盡管有些人隻想看到一切燃燒,那也是為了某種權力的驅動。
但這個男人。
似乎只是燃燒整片混沌的烈火,本身。
“啊……”
“的確是這樣,約瑟夫。”
“的確是這樣。”
“我殺人的時候是每個人想要成為的樣子,在上那些女人的時候是每個人想要的那樣。”
“也是像現在這樣。”
“宰掉你這種……”
“二流角色。”
“你只是第二位而已。”
狄狛不再廢話,就連異象也不屑於去使用,只是直杠杠的向著約瑟夫走去,然後卷起了袖子。
用真男人的方式。
用這具搭載偉大意志的肉體,將其狂毆致死。
似乎是某種微妙的默契。
約瑟夫也不再使用無聊的術,活動活動了筋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