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最後的缺口
  寧封漫遊在時間的長河中。

  他是籠罩在這個時間光明之下的黑暗，是無法被任何人察覺的陰影。

  但這千年的時間絕對無法被稱之為輕松。

  當世界只剩下了一個人時，面對空蕩的世界，這固然是一種孤獨。

  而另一種孤獨，則是當這個世界充滿了人，但卻沒有人能夠發現你。

  就算你在鬧市中呼喊，也不會有人側目。

  而且後者，對於精神的折磨來說刺激要更大。

  近在咫尺卻無法觸摸，心中有無數的話語想要表達卻無人能夠聽到。

  如果寧封的身體裡還殘存有神性力量的話，這一切都將變得簡單，神性在強大同時會讓他模糊對時間的概念，足夠他抵禦著漫長的時光。

  但是很可惜，寧封沒有。

  他的神性已經隨著神靈一同沉睡，遊蕩在世界中的是他最容易被汙染，最容易動搖，最脆弱的那部分。

  屬於凡人的那部分——他的人性。

  世界如同巨大的熔爐，匯聚了眾生紛雜的情感，將每一個邁進其中的存在洗滌，染上他人的色彩。

  寧封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相反如今狀態的他非常容易受到那些影響。

  他變得相當敏感。

  而在黑暗時代中負面情感達到了頂峰，每一秒都像是有無數的靈魂在他的耳邊嚎哭、咒罵……

  那是世界的慟哭。

  而在黑暗時代結束後最初的幾百年中，正面的情緒則是逐漸佔據了上風，最後成功地將負面情感擠得無處可藏。

  歡樂、喜悅、感動……這些情感將他從深淵的邊緣拉了回來，能夠繼續堅持下去。

  但無論光芒多麽耀眼，陰影永遠不會消失。

  在人類的發展走向輝煌的時候，黑暗也在陰影密布的角落裡滋生。

  而光芒越是耀眼，陰影就越是容易隱藏在奪目的光芒之下。

  正面的，負面的，最終趨於平衡。

  這千年的時間，他一直都在陰影中咀嚼著孤獨，與這些情感對抗。

  這是無聲的戰場，是自我的掙扎，是尋求著救贖的荊棘道路，一個不小心他就會掉下深淵。

  寧封堅持下來了。

  他沒有敗倒在這黑暗的世界，而且還成為了黑暗本身。

  他是參與者，也是旁觀者，以一個獨特的視角度過這時光。

  尤其是，目睹著自己的成長。

  令寧封最為意外的，當他看著自己一點點成長起來，這個感覺尤其特殊。

  他像是一個背後靈，看著自己做出的每一個選擇，以他人的視角看到了自己當時的表情。

  而且，寧封在這一刻也終於弄明白了那個只會讓他迷茫，但其實沒有什麽用的系統的正體了……

  是他自己。

  系統竟是我自己.JPG
  外人聽不到他的聲音，但自身是特例的，那時候的“寧封”是能夠接受到寧封的信息的。

  我開了。

  未來的我給過去的自己開掛！
  就問你怕不怕？
  這個發現，算是寧封在這漫長時間中難得發現的樂趣。

  不過，除了最低限度的幫助外，寧封並沒有再提供額外的幫助，也沒有試圖去幹擾事態的發展。

  除非是萬不得已的時候，他都沒有提供什麽實質性的幫助。

  畢竟這雖然名義上是“未來”，但對於現在的他卻是“過去”。

  更多的時候他的存在，只是作為一個讓過去的自己可以去做什麽的“資格”。

  也就是說，其實寧封從一開始就有與任何人同等對話的資格，只不過當時的他並不知道而已。

  也是在和自己玩耍的過程中，寧封就像是看了一場專屬於自己的傳記一樣。

  在那滿是血肉的莊園密室裡，在那海邊的教堂旁，在登神者的島嶼上，在那燃燒著烈焰的深淵裡……他一直都在。

  他看著故事裡的自己，像是照著一面鏡子。

  那鏡子中的自己，竟是如此的陌生。

  而後，影響出現了。

  寧封被過去的自己所影響了。

  他為了抵抗時間而冰封起來的心靈慢慢產生了變化。

  就算寧封再努力保持本心，這千年的時間流逝後，改變還是無可避免的出現，只不過並沒有達到一個能夠明顯察覺的地步。

  靈魂上出現的扭曲，已經和最初的自己出現了明顯的差異。

  而在用第三者目光回顧自己的人生之後，寧封靈魂中扭曲的部分開始了自主的糾正。

  當猛然在千年之後回首望去，過去的自己竟是如此的陌生。

  走得太遠，都忘了是為了什麽而出發。

  最開始的時候，“寧封”還會糾結和迷茫，會面對死亡而恐懼。

  可越是成長，與他人的牽連越多，他身上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但他並沒有畏首畏尾，相反，他猶豫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在巨大的壓力之下，不但沒有崩潰，他的精神反倒愈挫愈勇。

  如果注定是向著死亡前行的話，那麽我們還需要擔心什麽呢？

  那就向著死亡一路狂飆吧。

  保持著這樣偏激的想法，外人根本無法看出他的迷茫，展現在他人面前的是一個冷靜到足以稱得上瘋狂的存在。

  有一句話寧封從沒有跟其他人說過，他將它深藏在內心的最深處。

  即使最終我們無法達到勝利的彼岸，但是沿途我們也曾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這就足夠了。

  即使外在表現的再樂觀，他的內在從來都是一個悲觀主義色彩濃重一些的人。

  用瘋狂去遮掩內心的遲疑，用對死亡的渴望去抗衡對失敗的恐懼。

  他大步向前。

  向著死亡一路前行！
  ……

  ……

  所有旅途都有終點。

  而現在，這孤獨的旅途終於要迎來終結。

  “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

  順應著心中的感知，寧封再一次回到了守望之城。

  而這，正是守望之城的寧靜被無情打破，四位聖者佔據了天空向著艾麗斯發起了攻擊的那一刻。

  聖者們不會是艾麗斯的對手……如果沒有神靈出手攪局的話。

  此刻的她已經變成了觀星者，實力在神力的折磨下不斷衰頹……

  她可能不會死，但一定會受傷。

  “……是時候結束了。”

  夢，該醒了。

  於是，在沉寂了千年之後，守望會的先知再一次向世間伸出了手。

  他插手了。

  明悟了一切的寧封將自己的手掌直接斬斷，扔進了他們的戰局之中。

  填補上了最後的缺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