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向神靈問詢。

  如同禱告般祈求。

  他說：

  ——可以請你去死嗎？

  ……

  這是褻瀆之言。

  是毫無辯駁空間的瀆神之語！

  不說在凡人眼中曾經神靈主導一切的黑暗時代，就是放在如今的時代，這都算不上是溫和。

  與其說是商量問詢，不如說是詛咒。

  他在詛咒著眾神。

  設想著祂們的死亡。

  但對於這樣失禮的提問，聖光之主卻沒有發怒，一點慍怒的樣子都沒有。

  祂只是搖搖頭，淡笑道：

  “這樣的態度，可算不上請求啊。”

  哈哈哈。

  輕笑著聳聳肩，寧封無奈攤手：
  “這也不算嗎？我覺得我還是挺有禮貌的啊。”

  “我都用了‘請’字，這還不能證明我的誠意嗎？。”

  難不成，我的攻擊性很強嗎？

  應該算不上吧……大概。

  “但無論我表現得多麽溫和，你也是不會相信的，不是嗎？”

  “我們都知道這件事情的解決方案，不如就直接開誠布公吧。”

  無論兩人在剛才表現得多麽和睦，多麽的善解人意，那都是假象。

  兩人之間都存在著無法調和的衝突。

  神與人。

  對於人來說，神靈是巨大的威脅。

  對於神來說，祂們也對這群試圖反抗自己的凡人抱有不滿。

  共存的可能，或許曾經有，但在二者撕破臉露出獠的現在，肯定是沒有了。

  要麽你死，要麽我亡。

  聖光之主注視著寧封，良久之後才歎了口氣：

  “我們的命運……必將以流血而終結嗎？”

  祂感慨的話語不知道具體在指著誰。

  是神靈，還是凡人，亦或者兩者都有？
  寧封不知道。

  對於這位立於神靈頂點的存在，他既比所有人都了解，又比所有人都看不透。

  祂在冷漠的同時又展現出了仁慈。

  祂既為了神靈而出手又為了凡人而停手。

  聖光之主到底是敵是友？

  寧封不知道。

  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但也有事情他從來都是清楚的。

  他淡笑著，點點頭：

  “是的，這是唯一的結局。”

  無論這血到底是誰的。

  以鮮血為開端，也唯有鮮血才能終結這一切。

  他說：

  “不論如何，這宿命，該迎來終結了。”

  對此，神靈詢問：
  “你覺得，你做得到嗎？”

  凡人回答：

  “做得到的。”

  “而且有些事情，即使做不到也要去做。”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有萬全的把握的，總是會有例外的。

  神靈繼續說：
  “你會付出很多。”

  凡人回應：

  “無所謂。”

  付出？

  “什麽事情不需要付出？”

  寧封向後仰去，抬頭自語：
  “你以為想讓世界的意志隨你而轉，隨你而動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嗎？為了掌握得到這份力量，我也已經付出了不少的代價啊。”

  聖光之主：“即使這會讓你墮入深淵？”

  “不。”

  搖搖頭，寧封微笑：

  “是和深淵成為一體。”

  寧封說的輕松，但與深淵相融，真的會有那麽簡單嗎？

  奇跡，從來都不是免費的。

  “我親自走入深淵，將所有惡魔領主收復，接受他們的臣服，最後成為深淵共主。”

  然後……

  “在深淵法則降下的那一瞬間，強行佔據那部分泛意識，讓自己與它達成共生的狀態。”

  “我差一點就失手了，但好在最後成功了。”

  三言兩語將自己面臨的危險翻過，他淡淡說道：

  “我並非深淵之主，也不是它的主宰。”

  “此刻……”

  “我即深淵。”

  “亦是世界的一半意志。”

  深淵是整個世界的精神暗面，從某種程度上可以當做是世界的一半。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寧封確實可以是看做世界意志。

  “…………”

  即使是聖光之主，在聽完解釋之後都有些震驚。

  該如何評價寧封的做法？

  大膽？

  賭博？

  ……不，這些都不夠。

  聖光之主再一次明白了這個男人的本質。

  “……瘋狂。”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多謝您的誇獎，能夠從您的嘴裡得到這個評價，我想我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

  在做了這麽多之後，得到這樣一個反應……值了呢。

  “不過沒有誰願意主動當瘋子的，不是嗎？”

  “如果不是身不由己，又有誰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賭上呢？”

  十指交叉著搭在翹起的腿上，寧封沒有半點自豪，反倒是有著淡淡的感慨。

  沉默了半晌，聖光之主忽而開口：
  “塞西莉婭是我的眼睛。”

  “啊，這個我知道。”

  祂的眉頭皺起，注視著對面的男人，問道：

  “所以，這是你當時沒有攔住她離開的理由？因為害怕暴露你的秘密？”

  如果自己真的提前看到那一切，聖光之主覺得，哪怕是自己……可能也會忍不住提前出來阻止。

  但寧封輕松搖頭：
  “也不是，並不是因為這種無趣的理由。”

  “畢竟，我的秘密你早就清楚了才對，因為和我度過最長時間的人，可是你啊。”

  雖然寧封有點不想承認，但是與他真正共度最長時間的人其實是聖光之主。

  從在聖光之城他那不請自來的恐怖襲擊開始，寧封就和祂綁在一起了。

  寧封反思了一下，自己的作為好像是個不要臉賴在別人家裡的渣男一樣？
  一定是錯覺吧！
  “有的時候，你其實能夠猜到我在做什麽吧？不然，在最開始的時候……【聖光之主】可是不會漠視著其他神靈的隕落。”

  “而且有的事情，你就算知道了，也來不及阻止。”

  就算聖光之主知道了又如何？

  祂也無法對深淵的變故插手，最多只是延緩一下自己的腳步罷了，除此之外也做不出更多。

  “至於我那時候為什麽沒有攔住她……”

  “這不是挺好的嗎？”

  如果知曉了太多秘密的塞西莉婭真的重歸神靈的一方，確實會對寧封的計劃造成很大的威脅。

  但寧封還是任由她離開了。

  這瘋狂嗎？

  是的。

  這很瘋狂。

  但……

  “雖然我認識的天使們腦子都不算太好，但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總是明白的。”

  “給她一點思考的時間和空間，我覺得是不錯的。”

  就像曾經寧封給江婉的自由一樣。

  “我信任她。”

  就像曾經信任江婉不會真的離他而去一樣。

  寧封微笑著，平視著神靈。

  他說：

  “就像我信任你一樣。”

  結尾真不好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