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在歷史中
  702
  因蒂斯的一角。

  “蒸汽輪船的效率太低了，魯恩的新鐵甲船的設計就很不錯，是時候考慮加大排水量和速度了，我覺得可以在船身上刻魔紋和儀式紋路，將魔法和非凡力量活用到船隻運行上來。”

  一個身穿古典法師袍，兜帽遮住眼睛的人如是說道。

  港口的造船廠裡停著一艘大型貨輪。貨輪剛剛投入生產才幾年，就在前不久的大洪水中損壞，並且成了目前港口裡唯一還能使用的船隻，其他的中小型漁船都被衝走了。整個海港小城也沒有別的支柱產業，全都指望著這艘船能夠盡快投入使用，給千瘡百孔的家園一些心理和經濟上的安慰。

  蒸汽教會派來的工匠從船上跳下來，朝窺秘人智囊抱怨道：“和魯恩敵對之後，我們現在的領海都快被全封鎖了，連魚都撈不到多少，要船幹什麽？”

  窺秘人反問：“為什麽船一定要在海裡？”

  工匠看看他又看看船：“不在海裡，這麽大噸位的船難道要在天上飛？”

  “怎麽不能飛？”窺秘人擼起袖子，露出和工匠比起來過於細弱的胳膊，然後拿走工匠的錘子和釘子，“我來給船上刻一個浮空的儀式魔法，只要靈性驅動再向賢者祈禱就行了。”

  五分鍾後。

  才勉勉強強刻了一個直徑一米的大圓的窺秘人掀開兜帽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朝工匠抱怨道：“這船這麽結實？我要刻到什麽時候？”

  工匠摸著下巴看著這個圓：“你說得對，我們需要更專業的刻畫裝置，比如全自動刻錄機，這可能是未來的新興產業，我要向教會祈禱，把這個創意先報上去申請專利和研究經費。”

  聽到研究經費，窺秘人這才露出和工匠同款的相鄰途徑笑容：“能申請到多少？”

  “如果申請得早，還能混進大主教們的工房做個二作三作，申請得遲，就只能站在工坊外面給他們跑腿買飯了。”工匠看向窺秘人，“你快用儀式魔法寫一個申請書來，要字跡工整，用詞優雅，邏輯通順，言辭懇切的，然後我們趕緊上交，看看能不能申請到點什麽。”

  窺秘人拍著胸口保證道：“放心吧，我們摩斯苦修會經常要求寫學習報告，我很擅長。”

  “對了，你就算真的把魔法刻上去了，這麽大的船隻用來運貨也很奇怪，如果你只是想設計一個能在天上飛的搬運裝置，我們為什麽不把這艘船拆了，然後做一個能用儀式驅動的民用飛空艇呢？”

  窺秘人打開委派任務書，左看右看，咬文嚼字了一會兒，喜道：
  “要求上沒說不能把船拆了，隻說想辦法恢復菲爾倫的經濟和改善居民生活狀態。”

  “很好。”

  工匠說：“現在就差一個民用飛空艇的建造與改良技術了。”

  現在他們當然不可能飛進特裡爾進入技術大學從頭開始學習，那麽最簡單的方式就只有一個——想到那位偉大存在的教育教學方法，他們看著彼此，異口同聲地說：“你去！”

  “你不是很會逃課嗎？逃到序列6都沒發瘋，你去！”

  “我不是最會逃課的，我十年才晉升到序列6！我的精神很脆弱，你是主要技術員，你去！”

  “這樣吧，我們一人一半。”工匠試圖把合作共贏的態度帶到學習中來，“我要動手改建，我學建造，你學魔法改良，這樣至少能活一個。我們一起祈禱，這種不好懂的新知識賢者肯定會講二十遍起步，現在十點，我們開始舉行儀式，被灌昏過去就當睡覺了，明天起來繼續乾活。”

  “我覺得可以。”窺秘人表達了讚賞。

  於是窺秘人開始在地上布置儀式，繪製符號，工匠打開了隨著行李一起帶來的折疊床和被子。儀式準備完畢後，兩人躺在各自的床上，一起向隱匿賢者祈禱獲取和民用飛空艇改造相關的知識。

  短暫的痛苦之後，他們都進入了嬰兒般的睡眠。

  ……

  因蒂斯，特裡爾。

  穿過門，克萊恩眼前的世界恢復正常，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正微微散發著光芒的大教堂，風格有些近似舊日紀元的哥特式建築，高高的尖頂指著天空，大大小小的彩繪玻璃窗點綴其上。

  現在是深夜，已經沒有信徒來訪，但大教堂中仍有許多人在活動，靈性的光彩頻繁閃過。

  “這裡是我們現在的聖堂，所以不能直接傳送進去。”

  幽暗聖者簡單地跟克萊恩解釋了一下，表情肅穆而莊重。克萊恩猜測這大約也算是一種朝聖，於是點了點頭，跟著幽暗聖者走向大教堂前方長長的階梯，在這個過程中，他隨口問道：

  “你是不是準備撤退回因蒂斯？”

  走在側前方引路的幽暗聖者點了點頭，這次有事要辦，他才忍住了一路下跪叩首過去的想法。

  “是的，送你來到這裡之後，我就不會回去了。”

  “留在特裡爾？”克萊恩環顧四周。

  “或許吧，我服從教會安排，可能是去別的地區參與重建工作。”

  說著，他從懷裡拿出一個本子，遞到克萊恩手上：“你提醒我我才想起來，這是我們據點在貝克蘭德還剩下的一些東西，以及成員名單，既然你打算接管那裡，他們就都交給你了。”

  “如果你有需要，或者想要培養自己的勢力的話，可以重開非凡聚會，授權也在裡面。”

  非凡聚會？

  還有些懷念，但非凡聚會對即將成為序列3的他來說已經沒有了什麽價值，貝克蘭德現在的野生非凡者生態也不是很好……但或許也可以稍作調控，防止他們被逼急了之後引發事件……克萊恩一邊接過本子，一邊隨便應了幾聲，很是有興趣地想象出了塔羅會眾人在現實世界中開隱秘聚會的樣子。

  緊接著，他又想起了以“智慧之眼”為稱號舉辦了多次野生非凡者聚會的艾辛格·斯坦頓先生，自己從對方的會議上獲得了許多幫助，比如靈性子彈，給“太陽”的斧頭，還有許多情報和金鎊。

  艾辛格·斯坦頓老先生算得上是克萊恩比較信任的一位朋友，可惜自己在神戰之後的這段時間忙忙碌碌，又要準備晉升，又要關注慈善基金會，也不知道對方最近過得如何了。

  把心中這些難以忽略的失落和擔憂甩出去，克萊恩將本子收好，跟著幽暗聖者一路前進，走到了光明大教堂的大門處。那足有十米高的大門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仰望，然後低頭，心懷敬畏。

  晚上正門已經關閉上鎖，所以他們走側門進去。

  來接應他們的是兩人的熟人，蒙受主恩成為聖者的D女士。

  幽暗聖者打了個招呼：“夜班？”

  “沒忙完。”

  幾天過去，雖然劫後余生的喜悅逐漸被衝淡，但是D女士看到兩位熟人還是比較欣慰的。一方面是大洪水帶走了太多的人，高興兩個熟人也還活著，另一方面則是幽暗聖者的到來代表將有人能夠直接與A先生這樣的極光會狂信徒交流，終於不用自己去揣摩他們的想法，並且時不時被血濺一身了。

  “好久不見，X先生。”

  伊蕾娜看向克萊恩：“你也是準備留任特裡爾了嗎？”

  克萊恩看了看幽暗聖者，幽暗聖者搖搖頭，意思是紅天使沒有公開信息，克萊恩晉升序列3並且是神眷者的身份還沒有被極光會的其他成員所知，克萊恩便禮貌地回應道：

  “不，我只是來參觀一下現在的聖堂，很快還要回到貝克蘭德，繼續駐扎在那裡。”

  伊蕾娜頓時對克萊恩肅然起敬。

  “走吧，密修會的人已經在等你們了。”她側開身子，讓出道路，帶著兩人一起從側門走進大教堂，沿著彎彎繞繞的樓梯去往高處。

  克萊恩一邊欣賞著永恆烈陽教會遺留下來的奢華描金彩繪和各類黃金裝飾，一邊又專注地聽著幽暗聖者和D女士的閑聊。從這個回答來看，她似乎知道一些，又不太清楚——他們有過合作，見過秘偶，又是因蒂斯的大貴族，她知道克萊恩是“佔卜家”，也了解了一些密修會的動向，於是猜測克萊恩這次來是和密修會有什麽合作，某種意義上也沒有猜錯。

  “最近情況如何？”

  D女士開了個玩笑：“想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先聽好的吧。”

  伊蕾娜便邊走邊說道：“好消息是特裡爾擁有了一位新的神靈，結束了戰爭和大洪水，我們的城市改革建設方案也在穩步推進，特裡爾將再一次走在時代的最前端，成為最現代化的大都市。”

  克萊恩差點沒繃住。

  幽暗聖者有些興奮：“那壞消息是？”

  “壞消息是，我們的現代化大都市將是十室九空的，街上沒有行人，店鋪裡沒有商人。”伊蕾娜平靜地說道，“更準確的說法是，現在整個因蒂斯所剩人口，也就是原先特裡爾的人口總數而已。”

  幽暗聖者搖搖頭，在身上畫出十字：

  “願他們的靈魂升上天國。”

  也就是說，全國只剩下一個特裡爾？其他所有的城市幾乎都沒有幸存者……克萊恩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是直到現在才有了一個比較準確的觀念。先前，他通過源堡和阿羅德斯建立了聯系，簡單地詢問了一下因蒂斯的情況，聽說神戰結束才略微松了口氣。他知道因蒂斯遭逢大難，也知道發生了大洪水，但萬萬沒想到洪水居然是從特裡爾的天上掉下來的。

  他忍不住開口詢問：“那最後大洪水是如何解決的？”

  “是那位隱匿賢者的拯救了因蒂斯。”伊蕾娜回答，“祂用強大的魔法阻止了海水，劃分了新的河道和河流體系。”說完，她指了指窗外。

  在路過高處的一個窗戶時，克萊恩停下腳步，看向窗外。

  他原先看過世界地圖，於是現在很快就回憶了起來。特裡爾和貝克蘭德差不多，原先的城市裡有一條河流穿過，此刻特裡爾的城區裡憑空多了一條大河，並且還有數條支流如同蛛網般在城市中構成四通八達的水系，如果不是早知道這裡是北美洲，克萊恩要懷疑自己看到了十九世紀的威尼斯。

  接著，克萊恩的雙眼微微睜大。

  在那條嶄新的河流兩邊。

  無數的人圍在那裡，木柴堆疊在遺物之下，火光熊熊燃燒，順著河道延伸出去很遠很遠。

  “……沒什麽好看的。”伊蕾娜輕輕地說道。

  接下來的路上三人都沒有再說過話，幽暗聖者和伊蕾娜喃喃自語，念誦著悼念死者的經文。而那一幕在克萊恩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盤亙許久，那洶湧而來的悲憤和痛苦讓他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拳。

  “到了。”

  到達了預定的樓層之後，伊蕾娜停下腳步，向他們簡單地告別，轉身走下了樓。

  克萊恩和幽暗聖者按照她指出的方向往前走，不出幾步，火光忽然亮起，擦出了走廊的一角。

  紅天使背靠著牆壁，抱著胳膊等待他們的到來，而火光來自祂的指尖。

  “還挺快。”

  梅迪奇給自己點了根煙，不抽，只是夾在手指上靜靜地燃燒。他安了個開關，樓廊天花板上的長條形白色燈管閃動了幾下後亮了起來，一下子把周圍照得通亮。幽暗聖者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當即開始讚美主讚美神跡，克萊恩的眉毛抽了抽，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高中教室。

  緊接著，他注意到梅迪奇的手中抓著一隻材質特殊的古舊手套，關節處有金屬包裹，仿佛油畫中才會出現的格鬥手甲。

  見克萊恩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非凡物品，梅迪奇把手套舉起來揚了揚，然後揉碎了。

  克萊恩的眉毛又是一抽。

  頗有歷史美感的古舊手套化作破銅爛鐵片片碎裂，緊接著，靈性的光彩浮現出來，在梅迪奇的手中快速匯聚起來，成為一團十分特別的非凡特性。這團特性呈暗色，像液體又像氣體，它剛一聚合完畢，周圍就陡然出現了暗色的濃霧，不多時，幽暗聖者就發現自己開始迷失方向，分不清前後左右。

  霧氣中仿佛有許多東西閃過，像是古老的城市，又像是神話的光景，如同穿行在歷史之中。

  這就是“古代學者”的非凡特性？
  “你要不要在這裡晉升？”就在他看得入神時，梅迪奇開口問他，並做了個動作，把幽暗聖者從大教堂的窗戶丟了出去。

  克萊恩遲疑一下，他覺得大教堂足夠隱蔽，梅迪奇的存在也足夠干涉絕大部分晉升帶來的異象和非自然現象，畢竟他現在只是晉升序列3而已。

  於是他點了點頭，並拿出了手腕上纏繞的黃水晶靈擺，用“佔卜”的方法確認起這份非凡特性是否可以被自己吸收。

  他得到了那團事物相當危險，但勉強可以承受的啟示。

  呵，正常情況，就算再怎麽小心翼翼，序列3的非凡特性也相當於毒藥了，撐得過去就晉升，撐不過去就發瘋，失控，甚至暴斃，希望這份特性的主人不是在晉升的過程中暴斃的……克萊恩凝視了逆時針快速旋轉的黃水晶吊墜幾秒，將銀鏈拉起，重新纏繞於左腕。

  他的腦海裡油然閃過了一個個念頭：

  “‘詭法師’的扮演除了‘驚悚’、‘恐怖’、‘導演’、‘難以理解的能力’等關鍵詞，應該還有本身神秘，未知，複雜，命運難以捉摸等要素，兩方面結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詭法師’……這一個是行為風格，一個是本身屬性……”

  “而對我來說，來歷神秘到涉及福生玄黃天尊這位恐怖而危險的存在，經歷複雜到已經阻止過真神降臨，嚇過真神，命運難以捉摸到連‘水銀之蛇’都看不太明白，所以，算是早已提前扮演，自然而然就消化掉了那部分魔藥，無需總結守則……”

  “這才真正體現出了‘詭’這個單詞……但是這樣的扮演實在是……”

  克萊恩搖了搖頭，無論如何，這種被安排規劃好一生的感覺都讓他身心疲憊乃至憤怒。

  “‘古代學者’的儀式要求完全脫離現實至少300年，在自己已成為歷史，不屬於當前時代後服食魔藥，我被封於蠶繭內，吊在灰霧之上的人生是能滿足，且綽綽有余。而且，我的世界已經成為歷史，也就是說我掌握的古代歷史絕對遠遠勝過任何一位‘詭法師’，算是提前做了非常有效的扮演，肯定能規避不少危險……”

  思緒電轉間，克萊恩深吸了一口氣，不再多想。

  但就在他做好了準備的時候，梅迪奇再次突然開口，猛地打斷了他的思路：

  “你是神眷者，你知不知道主在做什麽？”

  克萊恩一下子不知所措，心說你這位天使都不知道我這個半神能知道什麽？我知道的你恐怕不想知道，比如真實造物主一心想讓我成神什麽的……克萊恩琢磨了好幾秒，最後老老實實地說：
  “我不知道。”

  “但祂讓我在祂走後無論如何都不要向祂祈禱。”

  梅迪奇的眉毛猛然皺了起來，克萊恩陡然產生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連天花板上的燈管都沒有閃動一下，紅天使就已經再次控制好了情緒。

  “沒事了。”祂把非凡特性直接往克萊恩的方向一丟，“拿去。”

  克萊恩全然沒想到這容納方式竟然如此直接簡單，但他同樣做好了心理準備，戴著絲綢禮帽，穿著雙排扣呢製大衣的他皮膚忽然變得透明，鑽出了一條又一條蘊含著立體層疊符號的蠕蟲。

  那些透明的蠕蟲蠢蠢欲動著，接觸著周圍的暗色霧氣，緊接著，那份幾乎沒有重量的非凡特性飄到了他的面前，被克萊恩吸引著吸收，如同一道暗紅色的光。

  無聲無息間，克萊恩隻覺一種冰冷的感覺傳遍了每一條“靈之蟲”，且又帶著些許灼燒般的疼痛。

  他的眼前隨即出現了熟悉的，看不到邊際的灰白霧氣，它們籠罩了整個世界，於下方呈現出克萊恩過往的一些經歷。

  那裡有他成為克萊恩之後的故事，也有他還是周明瑞時的人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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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其他競爭者的話最後就定為秘史聖者了，挺好，一聽就知道跟A是一輩。

  不過A的“秘”是秘祈人，克萊恩的“秘”就該是隱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