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七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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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要知道‘佔卜家’途徑序列3的配方？”

  克萊恩在極光會下屬的工廠中找到了幽暗聖者，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幽暗聖者今天沒有待在那個藏在地下，需要穿過正確的“門”才能找到的基地裡，而是直接在辦公樓中走動辦公。

  “你先等一下。”

  走廊上只有他們兩個聖者，幽暗聖者先讓克萊恩稍作等待，然後推門進入了手邊的一間辦公室。辦公室裡，克萊恩的另一個熟人——墨綠色眼睛的Z先生正在大堆的文件中忙碌。

  克斯瑪開門見山地問道：“廠區受災情況統計出來了嗎？人員損失統計出來了嗎？什麽時候能繼續開工？給因蒂斯工廠的訂單能在規定時間內做完嗎？”

  Z先生露出一張睡眠不足的臉：
  “我們的廠區受災不嚴重，只因為流彈損失了一棟樓。樓裡的機械全部報廢了，工人死亡二十三個，剩下的都在慈善醫院裡躺著，我正在聯系回收把這些廢鐵賣出去。”

  他一邊嘟囔著，一邊伸手在文件堆裡找來找去：

  “7月19號轟炸當天，我們的工廠在正常做工，有部分人在傍晚下班後參與了遊行，也有人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轟炸，畢竟受災最嚴重的還是北區和喬伍德區……這是今天的人員簽到表，這是19號的，已經五天過去，不出意外，這些沒有來的應該是已經遇難了。”

  克斯瑪拿起兩份表格，掃了幾眼便放了下去。

  Z先生猶豫著問：“他們在下班後遇難不算工傷吧？我們要不要按照工傷的標準給補貼？”

  “我們的工廠這季度效益不太好，還要花不少錢購進新機器……”

  站在門口圍觀的克萊恩也看到了被劃去了許多名字的表格，聽到這句話，他一愣，忽然想起來這個世界是沒有意外保險，沒有養老，沒有低收入人群保障，也沒有醫療保險的。

  就算有，大部分人也不會在飯都吃不上幾口的時候分出一些錢去交虛無縹緲的保險。

  人民的生命沒有任何保障，生病受傷，無法工作後能活幾天完全取決於工廠主們的良心。

  克斯瑪沉默了一秒，他在心中心疼了一回兒即將逝去的金鎊，然後反問Z先生：

  “你不想上天堂了嗎？”

  Z先生的眼睛猛然睜大了，他露出仿佛被當面指責信仰不虔誠的扭曲表情，他的五官糅合在一起轉動了片刻，最後裂開一個口子：“我對主的虔誠超越對生命的珍惜！”

  “我願意為行善舉付出生命！”

  他在自己的臉上摳了幾下，從扭曲的皮肉裡摳出自己的兩隻眼珠子，然後抓起手邊的公章在某份公文上用力一蓋：“為了主！為了這些可憐的羔羊的家屬能夠獲得慰藉！他們都能獲得工傷補助！”

  果然，還是極光會……克萊恩有些難以直視。

  “如果效益實在不好的話，就給百分之七十或者八十，伱看著來。”

  幽暗聖者說道：“記得把他們這個月的工資先結了，除此之外，你找個時間去安排招工。”

  Z先生把臉調整回去，充滿犧牲精神地開口：“我知道了，閣下。”

  “必要的時候，我也會付出我的積蓄來幫助這些羔羊的。”

  “你的覺悟令我欣慰。”幽暗聖者朝克萊恩使了個眼色，他們退出房間，順便關上了門。

  “X先生，現在工廠缺人手，如果你的身邊有急需工作的人，可以整理一個名單給我。”回到了走廊上之後，幽暗聖者一邊帶著克萊恩往自己的辦公室走，一邊習慣性地安排著工作，“你知道的，這個工廠本來規模就不算太大，業務也很有限，我們的工廠在遊行中損失了不少技術工人，新人需要培訓幾天才能上崗。萬一這個月的訂單不能準時交割，我們要付巨額違約金，甚至可能就此破產。”

  “嗯。”

  克萊恩點了點頭，他思考了一下自己周圍有沒有需要工作的，居然一時沒想出來。

  於是他又問：“你們打算什麽時候開始招工？”

  幽暗聖者走在前面，跟他閑聊起來：“招聘工作已經開始了，但是想要在東區找技術工人基本等於大海撈針，我們的招聘主要面向喬伍德區的工人，他們稍微比東區要好一些。”

  克萊恩想了想東區人滿為患的碼頭搬沙袋工作，無奈地肯定了這句話。

  “不過目前也還沒招滿，我們是打算多招一些人的，無關信仰，一視同仁地在戰爭中幫助受難的人，便是為自己以後的升天之路鋪就台階……”幽暗聖者說了會兒克萊恩聽不太懂但覺得很《聖經》的話，“魯恩現在不太平，主已經回歸太陽之位，我們也不敢擴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撤退去因蒂斯了。”

  “那到時候這邊工廠的人怎麽辦？”

  幽暗聖者搖搖頭：“只能到時候再看了。”

  克萊恩張了張嘴，又沉默下來。

  他們肩並肩走到了幽暗聖者的辦公室，後者在熟悉的環境中變得松快不少，主動問道：
  “你有序列3的線索嗎？”

  “知道名字。”克萊恩說，“‘佔卜家’途徑的序列3魔藥叫做‘古代學者’。”

  “這個名稱不錯，一聽就知道該怎麽扮演了。”

  幽暗聖者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在裡面翻找了片刻：“‘佔卜家’這條途徑被密修會管理著，據說密修會的首領查拉圖似乎恢復了正常，但是由於主管理了因蒂斯，祂沒有回去，下落不明。”

  查拉圖沒有回到因蒂斯？克萊恩有些奇怪，又有些意料之中。

  現在的因蒂斯已經信仰真實造物主了，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

  “極光會的記錄裡有關於佔卜家高序列的相關記錄……應該是這個，不過沒提到魔藥名稱。根據相關記載，這個序列的晉升儀式涉及到時間，而魔藥配方涉及到一種非常罕見且凶猛的靈界生物，它們力量強大，而且成群結隊出現，難以捕獵……”

  幽暗聖者念了一會兒，轉頭看向克萊恩：

  “情報我回頭整理給你。我記得你晉升序列4還沒多久吧，似乎還沒到一個月？不用這麽著急，先穩定自我，慢慢積攢功勳，極光會現在肯定是有可以獲得‘古代學者’的配方的渠道的。”

  穩定自我，慢慢積攢功勳，這就是所有組織的正常晉升步驟，無論官方還是隱秘組織。

  克萊恩點了點頭，冷靜下來之後，他覺得自己確實有些操之過急。不過提前搜集魔藥配方也是正常步驟，說不定在搜集的過程裡就要幾個月甚至幾年，完全有空進行扮演。更何況完完整整見證了國王的暴行和掩蓋一切的醜惡模樣之後，一想到這樣的人會一直高高在上地活著，而無辜的可憐的人們不斷地因他而死，克萊恩就幾乎坐立不安，同樣很難冷靜下來徐徐圖之。

  這段時間裡，他試圖聯系奧黛麗預約一次心理治療，但很糟糕的是奧黛麗似乎同樣遭受了一些來自現實的打擊，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才能給克萊恩心理疏導。

  “十分抱歉，‘世界’先生。”

  在灰霧上，奧黛麗的情緒十分低沉。

  “因為我遇到了危險，現在家族中負責保護我的非凡者增加了，這段時間裡，我很難有真正意義上的獨處時間，恐怕不能給你做心理治療了。”

  克萊恩只能表達理解。

  “‘世界’先生，請問，你現在還是道恩·唐泰斯嗎？”

  “是的。”

  奧黛麗頓時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頗有些急切地開口：
  “請您幫我關注一些基金會的事情吧，很多人都在轟炸中受傷甚至失去了生命，他們需要幫助。基金會裡有一位叫瑪莎的文員，她在轟炸中雙腿受傷，現在在醫院裡，她還有一個妹妹和殘疾的父親需要養活，能請您幫我看看她的狀況嗎？還有一個叫詹姆斯的先生，他是我們的會計，他的家人現在下落不明……我們基金會有很多人都倒下了……作為理事，我向您申請，申請將基金會內的資金取出來資助傷者，剩余的部分我……”

  奧黛麗停頓了一下，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成年後分割給自己的那部分家產已經被她主動交了出去，分出四十萬鎊的現金交給了那位恩斯特先生，不給已經出現窘態的家庭雪上加霜。

  現在她的財政收入縮水到只剩下往日的六分之一，幾乎沒有余力來幫助基金會了。

  奧黛麗的心情頓時更加低落，幾乎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基金會還能正常運轉嗎？”

  頂著“格爾曼·斯帕羅”的臉的克萊恩沉默地思考著霍爾家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一位“觀眾”的心情失控，能讓往日出手闊綽且自信的奧黛麗小姐露出現在的表情。

  半是安撫，半是確實有財力，克萊恩點了點頭：

  “可以。”

  奧黛麗很明顯地松了口氣，臉上出現了一些笑容：
  “太好了，‘世界’先生，太好了。”

  “謝謝……”

  於是克萊恩告別了奧黛麗，去忙基金會災後重建的事情。

  結果，似乎因為是奧黛麗險些在轟炸中喪命的緣故，霍爾家族現在不讓這位小姐出門了。基金會找不到這位理事，工作人員又損失了不少，大部分事情都送到了負責人道恩·唐泰斯先生的手上。

  道恩·唐泰斯先生隻得在無數期待的眼神中強打起精神開始工作，基金會的工作多少也能給他的心靈帶來一些慰藉，彌補他先前無能為力的痛苦。就這樣，克萊恩開始了基金會-回家的兩點一線忙碌生活，偶爾還要參與舞會，宴會，下午茶和退伍軍人俱樂部的活動，無聊且麻煩。

  但，每天給自己不停地找事情做，不讓自己胡思亂想，也好。

  “如果你很著急需要配方的話，可以嘗試祈禱。”

  幽暗聖者合上書籍，暗示起X先生自己的“眷者”身份。X先生晉升的速度如此之快，如今又要開始尋找序列3，必然有神的指引在其中。既然是“眷者”，那主多少會給予一些啟示。

  向真實造物主祈禱嗎？克萊恩遲疑了一小會。

  成功的可能性相當高，說不定真實造物主真的會直接把“古代學者”的配方和儀式丟到他手上，但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拿著了嗎？

  那肯定是不能的。

  還是先去把東大陸經營好吧……克萊恩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緒，點了點頭。

  “最近有什麽能積攢功勳的？”他問。

  遺世獨立的X先生終於開始嘗試參與極光會的事務了？還以為對方會一直像個編外人員一樣獨來獨往的幽暗聖者有些意外：“最近沒什麽事情，我們早就開始收縮勢力，隨時準備撤退因蒂斯了……如果你只是想要積攢一些功勳的話，現在只有人事部需要人手去招工。”

  “不僅忙，功勳還很少。”幽暗聖者提醒。

  言下之意就是你別跟A先生似的堂堂神使堂堂聖者去跟底層成員搶工作。

  招工？克萊恩也只是隨口一問，他這段時間忙得很，不僅要給基金會找新的辦公樓，還要不停地跑醫院慰問傷員，偶爾還要發動一下半神級別的佔卜尋找下落不明的人，沒空參加極光會的建設。

  “希望你一切順利。”他準備告辭。

  幽暗聖者在身上點出克萊恩相當熟悉的正十字：“願主庇佑，你也一樣。”

  ……

  南大陸，高地殖民地。

  “斯厄阿大人真不應該再縱容節製天使了！瞧瞧祂一天到晚都在說什麽！”

  玫瑰學派高層的聚集處，“沉默者”麥哈姆斯兩隻手用力地扯著自己的頭髮，表情猙獰：

  “一百年前是這樣，一百年後還是這樣，祂為什麽對神就這麽缺乏敬畏之心？欲望母樹給了我們力量，給了我們反抗的資本，但祂一天到晚隻想著什麽時候被縛之神能把把自己拆了喂給祂！這像話嗎？對神不敬也該有個限度，更何況祂還自稱節製天使呢！！”

  他薅下兩把自己日漸稀疏的金色卷發，嘴裡喋喋不休地罵著：

  “剛有一點起色就迫不及待！當年因為太激進被逼著離開玫瑰學派的事情又忘了嗎？現在我們需要的是對因蒂斯的造物主教會靜觀其變，而不是覺得造物主看起來脾氣不錯就趕緊攆走駐軍！”

  陶菲克拿著秒表計算時間，提醒道：

  “麥哈姆斯大人，您還有一分鍾就該繼續謹言慎行了。”

  “你閉嘴！”

  麥哈姆斯張口就是一道醞釀了五分鍾的詛咒，陶菲克啪的一聲變成了一個木偶娃娃，手裡還抓著一個同樣變成了木頭玩具的秒表。木偶在地上翻滾，依然賣力地舉著秒表。

  “我請示過斯厄阿大人了，懇請祂稍微給節製天使一些微小的警告，言辭懇切真摯，竟然不行！北大陸內亂，南大陸人民的地位順理成章地提高，祂一張口就是‘好機會啊乾脆趁這個功夫把因蒂斯駐軍趕回去逼因蒂斯捏著鼻子承認我們獨立吧！’說得好輕松啊這混蛋！萬一因蒂斯不承認呢？我們高地反抗軍又有哪一點可以和因蒂斯相提並論了！別說軍事力量和高層力量了，我們的裝備都還是因蒂斯傾銷次品軍火的時候收購來的！我還記得價格呢！五萬費爾金！”

  麥哈姆斯指陶為理，對著木偶發泄了一通怒火，然後氣喘籲籲地問道：

  “一分鍾到了沒？”

  木偶玩命點頭。

  “真是受不了節製天使了，看到北大陸打仗就想著趕走駐軍，看到稍微有一點勝算就想著復國，都已經到這一步了，就不能再多忍耐一會兒嗎？”

  麥哈姆斯罵罵咧咧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金色的釘子，把自己的上下嘴唇穿了起來。

  雖然嘴巴不能講話了，但他的眉毛和眼神還在繼續激烈地輸出。

  突然之間，角落中點燃的紅色蠟燭火焰猛地膨脹，映照出一扇虛幻的黑色大門。

  正對著蠟燭的麥哈姆斯眉頭頓時猛地跳了一下，肢體動作不情不願地向旁邊讓開。

  “好想法，不過我覺得可以稍作修改，我先去把因蒂斯駐軍的基地炸上天，然後把所有人都變成食物，你們把食物吃掉，這樣就死無對證了。”

  一隻手從虛幻的黑色大門伸出，把一個皮箱丟到桌上。緊接著理查·恩斯特穿越了門，祂拍了拍風衣的灰塵，拍走一個跟著祂想要溜進現實世界的靈界生物，朝著麥哈姆斯笑了笑。

  “您又說這種危險的話。”

  麥哈姆斯乾脆把釘子卸了。

  “萬一引起因蒂斯的憤怒怎麽辦？”

  “哎呀，麥哈姆斯，我不在的幾十年裡你不僅人變老了，心靈也變老了啊。”

  理查撿起陶菲克，撣了撣灰把他放在桌上，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金色卷發的半神，失望地歎息：

  “你有沒有想過，高地殖民地獨立這件事情本身就會讓因蒂斯憤怒，無論我們做什麽，無論我們等到什麽時候，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們該憤怒還是會憤怒？”

  “之前難道沒有對殖民地稍微溫和了一些的執政官嗎？難道那就是好機會了？”

  “你根本什麽都不懂，麥哈姆斯。”

  節製天使冷笑：“教會更迭，造物主稱善舉才是上天堂的標準，因蒂斯逐步回歸神權社會，這才是我們高地唯一的機會。如果現在不動手，難不成你要指望造物主大手一揮，把我們並入因蒂斯版圖？從殖民地變成飛地？”

  麥哈姆斯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就算這樣，殿下，你也至少應該和造物主教會取得一定的默契——”

  “取得默契的時候我們就該自稱因蒂斯公民了！”理查想用高地民粹問候麥哈姆斯，“造物主說不定無所謂，但你覺得政府和教會舍得殖民地的巨大利益嗎？我們的礦山，我們的貴金屬，我們的香料和特產紡織物難道只是因蒂斯產業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嗎？”

  “不對，我為什麽要和你浪費口舌。”

  理查眉頭一皺，伸手在空氣中輕輕一拍，身穿白袍的麥哈姆斯立刻就像個白色的羽毛球一樣撞穿牆壁飛了出去，砸進了遠處的鍾樓。

  “接下來我會稍微有些凶暴。”

  理查轉頭對大氣不敢喘的木偶說：“告訴我，還有誰反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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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德服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