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初來乍到
  756
  “阿蒙從來沒有淺層寄生過異教徒。”

  像是有一把刀突然劈進了克萊恩的腦海，他的太陽穴突突突直跳，巨大的痛苦和憤怒暫時重開了神性的束縛，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像個最普通不過的凡人那樣沉溺在激烈的情緒中。

  深層寄生……控制對方的精神，思想，肉體和靈體，宿主的生命全在寄生者的一念之間……幾乎等於殺人，且不說還能不能救，就算能成功救下，也有極大的概率留下後遺症，或者因此發瘋……

  海柔爾家被寄生的慘狀克萊恩還有印象，可憐的姑娘被嚇到差點瘋狂，如果沒有奧黛麗多次暗中安撫，她的余生都將在恐懼和癲狂中度過，甚至某一天可能因為情緒波動過大而失控死去。

  有救嗎？應該還是有救的，能救多少不知道，首先還需要一個能回應自己的密契儀式的高位者，但是自己沒有烏洛琉斯這樣把他們困在循環裡防止情況惡化的手段，還需要帶他們出去完成自己的晉升儀式……在這裡，阿蒙尚且要忌憚沉睡的上帝，出去之後，自己還有什麽本事把他們保護好？
  自己越是救，阿蒙就也越知道他們在自己心裡的重要性！
  說完這句話，烏洛琉斯便不再開口，也不看克萊恩，恢復到眾人最為熟悉的緘默安靜的形象。

  梅迪奇看了看祂，又看了看克萊恩，也沒說什麽。

  過了片刻，克萊恩冷靜下來，微皺著眉頭掃視著這死寂的白銀城，低聲問道：

  “白銀城的首席和戴……我的神使，在哪裡？”

  烏洛琉斯轉過身，沿著白銀城的主乾道朝市中心走去，克萊恩立刻跟上。隨後，他又問梅迪奇：

  “如果我順利打通‘巨人王庭’的門，連同裡外，那我帶著幸存者們出去之後必然遭遇阿蒙的襲擊，我可不可以——把他們帶出去，到海上晃一圈，然後立刻放回神棄之地？”

  “這樣，東大陸的失落歷史也算回歸當前時代，他們也回到了阿蒙不敢伸手的土地上。”

  你小子擱這鑽空子呢？梅迪奇眼神複雜地看著克萊恩，祂並不知道曾經有個專門用來形容這種行為的詞語叫做“卡bug”，也不知道舊日紀元的時候周明瑞是專門修這個的，祂咂了咂嘴，思索道：
  “可以。”

  “就像你說的那樣，失落歷史已經和外界產生了交互，你的儀式已經完成，完成得千真萬確。只不過你又把失落歷史放回去，容易給自己的晉升增加失敗概率……”

  說到這裡，梅迪奇看了看克萊恩，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現在身上連接著詭秘之主的命運，晉升肯定是不會失敗的，但晉升必然帶來瘋狂，你如果不好好完成儀式，說不定成為完整神話生物的時候，詭秘之主的精神也就在你身上複蘇了。

  “呵……”

  想到這裡，克萊恩也忍不住冷笑一聲，隨後歎息：

  “在我把源堡交出去的時候，我以為我已經沒有任何值得阿蒙動手的東西，所以我才冒險來到神棄之地，以為我這小小的序列3已經不配入祂的眼，卻沒想到祂依然沒有放過我。”

  “也不盡然……”

  梅迪奇想了想：“如果你放棄救這些人，立刻讓大蛇送你回去，祂估計就也不在乎你了。阿蒙厭惡的是這裡的異教徒，而他們改信了你，你也要救他們，所以阿蒙才屢次對你動手。”

  是這麽個道理，但說實話，就算這些不是自己的信徒，只是陌生人，克萊恩也很難坐視不理。

  他的性格就是這樣。

  “不過你現在這樣的情況確實有點棘手，我們不如去問問大蛇。”梅迪奇朝克萊恩眨眨眼睛，“命運總會給你一些特別的辦法，大蛇既然讓你來了，肯定就有祂的目的……不管是好是壞，按照我的經驗，這個目的肯定能解決你的一些問題。”

  梅迪奇似乎永遠都是這樣，沒什麽東西能讓祂陷入困苦，即便是死亡和囚禁也不能。

  克萊恩的心情沒有變好，隻得苦笑了一聲：
  “但願吧。”

  戰爭天使表情輕松，一邊和克萊恩閑聊，安慰這個陷入困境的年輕神靈，一邊漫不經心地觀察著白銀城的設施和城市規劃，偶爾點評兩句。

  “這座城市肯定被從內部攻擊過，而且可能不止一次。”祂看著這些過於厚重的建築牆壁說道，“他們的城市內部隱藏著什麽危險麽？我通過你的記憶，看到了月城的規劃，月城的城市只是古老陳舊，雖然也很厚實，但並沒有到這種足以當做臨時堡壘的程度。”

  “是。”克萊恩沒想到梅迪奇居然能通過觀察得到這個答案，當即說道，“白銀城的人們繼承了一種詛咒，如果沒有被血親親手殺死，死後就會變成惡靈。”

  “會變成惡靈的詛咒，而且代代相傳？”

  梅迪奇摸了摸下巴，忽然狡黠地笑出聲來：

  “根植在血脈裡延續一千年以上的詛咒，恐怕是那些最擅長詛咒的魔女或者瘋子都很難做到，被縛之神和囚犯途徑的天使也沒來過這裡，這條途徑最繁盛的時候遠在南大陸……這可不是詛咒，這應該是某種封印物的負面作用，而血親相殘——讓我想到了一件事情，一場好戲。”

  克萊恩敏銳地意識到梅迪奇又要給自己透露一些古代秘聞，他當即豎起耳朵，等待下文。

  之間梅迪奇朝他們來的方向——巨人王庭所在的西北方努了努嘴，似笑非笑地問克萊恩：“我主在東大陸發家，信徒也主要聚集在東大陸，而這裡原本是屬於很多種族的，最主要的，就是巨人。”

  克萊恩點頭：
  “但是‘救贖薔薇’時，眾神和眾天使之王都在黃昏時分的宮殿密謀，還留下了暗天使的精神烙印，也就是說，造物主打敗了古神巨人王奧爾米爾，然後佔領了巨人王庭？”

  “哈哈，差不多，當年這可是有一場好戲的。”

  梅迪奇回憶起了什麽，從眼角到眉梢都透出一股克萊恩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似乎是懷念，似乎是……嘲諷？
  “‘救贖薔薇’集齊時，戰神巴德海爾赫然在列，這小子可是巨人王的長子。”

  “另一邊，巨龍之王安格爾威德和祂的孩子阿勒蘇霍徳都被誅殺，而巨人王的次子也因為對主口出狂言而死，至今徘徊在東大陸的黑暗之中。”

  “巨人王長子活著，甚至參與了‘救贖薔薇’，而王和次子卻死了，巨人王宮的守衛向主效忠，巨人族和人類血脈相容，後來就連皇宮也落到主的手中——”

  “——你說，這位大王子在這件事情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呢？”

  克萊恩瞳孔驟然擴大，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投降”，隨後又覺得不對勁，梅迪奇在“血親相殘”這個副作用的時候提起戰神，莫非祂的意思是……

  劈啪，就在克萊恩的腦海中出現那個猜測的時候，仿佛又一聲輕響傳來，深色的霧氣開始彌漫。

  下一刻，克萊恩眼前不再是凝固著無數“雕塑”的白銀城，而是神棄之地的荒野。彌漫著灰黃霧氣的荒蕪平原上，克萊恩的眼神略微停頓了一下，抬頭望了眼半空劃過的閃電。

  他旋即收回目光，看著前方不到邊際的荒原。

  克萊恩明白自己已經到了歷史迷霧之中，即將點亮某一塊古代歷史碎片，他當即向前方跑去，越是前行，地面的溝壑就越多，深度也越來越誇張。

  大概十來分鍾後，隨著又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深色霧氣彌漫的模糊世界中，克萊恩看見不遠處徘徊著一個幾十米高的青黑色獨眼巨人。

  他身體到處都是腐爛流膿的痕跡，眼眸內陷，毫無神采，一看就早已失去了生命。

  可他依舊在徘徊，體內彌漫出了灰黃色的氣體，在半空交織成雲朵，於荒原製造出霧氣。

  籠罩這無盡曠野的灰黃霧氣竟然都是這青黑巨人帶來的！

  “巨人王奧爾米爾的幼子，‘榮譽之神’布拉德爾。”

  梅迪奇的聲音適時地從歷史之外傳入他的耳中，他仰視著這古代的神靈殘骸，心中震撼莫名。

  “祂公然咒罵主，咒罵太陽，遭受懲罰，永遠徘徊在東大陸。當然，祂應該早就在‘大災變’裡死去，只不過屍體依然在這裡——巨人都死絕了，難道還指望祂那個弑父投降的兄長來這裡為祂收屍嗎？當然不可能！祂的兄長已經習慣了現在的榮華富貴，早就忘了自己的種族啦。”

  梅迪奇通過“心靈鏈接”，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克萊恩所見的一切，慢悠悠地說道：

  “不過我也不知道祂現在死到哪去了，畢竟會走路的屍體可不多。布拉德爾生前也是個天使，你只要進入這片平原，就會被布拉德爾死後產生的霧氣汙染，成為徘徊不去的被詛咒者。”

  克萊恩忽然又有了種直接走入神話的感覺。

  啪，相應的歷史碎片亮起，距離他所知道的埋葬了巨人王父母的那片森林不算太遠。

  他想了想，小聲問道：“赫密斯先生去哪裡了？”

  “我在月城外找到了‘願望之神’科塔爾的蹤跡，猜到了序列一的晉升儀式，還看到了一份沒有被祂容納的序列一魔藥——赫密斯先生在臨行前做出的預言已經應驗，不過祂本人去哪裡了？”

  梅迪奇表情未變，很是不以為然地朝東邊指了一下：
  “祂受到了那位的蠱惑，不再是和我們一路的了。如果你碰到祂，祂說什麽你都不要相信。”

  那位？東邊……在神棄之地，最好不要說出名字的只有一個，東邊也有著明確的指代，克萊恩一下子就理解了梅迪奇的暗示，低下頭，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前方的腳步聲停下，梅迪奇和克萊恩也跟著停下，只見烏洛琉斯帶著他們走到了白銀城的中心區域，停在了兩個相鄰的房子前方。

  克萊恩抬頭看去，便是一愣。

  只見面前相鄰的兩棟稍微高大一些的建築物上，一個懸掛著象征造物主的十字，一個則是他“愚者”座位後面的花紋，由“無瞳之眼”和“變化之線”組成的圖案。

  這是他的教堂。

  這是他的第一個教堂，不是屬於“海神”的，而是“愚者”的教堂！

  克萊恩揉了揉鼻子和眼眶，仔細看去——這兩個地方都還比較新，造物主的教堂也很新，絲毫不像是從很久以前就立在這裡久經使用的樣子，應該和他的教堂差不多的時間被清理出來，用來給現在的白銀城的人們進行日常的禮拜活動。

  也就是說，這是真實造物主和他的教堂。

  而在他的教堂的旁邊，緊挨著的就是一個重新粉刷過的平房，房子裡有不少巨大的容器和貨架，就在克萊恩思考這件房子是幹什麽的時候，他在牆壁上看到了物資清單：

  “雞肉味蘑菇”

  “牛肉味蘑菇”

  “魚肉味蘑菇”

  “淨化蘑菇”

  “吸取毒素的蘑菇”

  “蘋果”

  ……

  牆壁上還雕刻著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左手拿著蘑菇，右手拿著蘋果，腳下生長出麥穗和草。

  克萊恩又揉了揉鼻子和眼睛。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看到弗蘭克，他也能覺得心情舒暢，十分感動。

  教堂裡也坐著一些人，造物主教堂的人較少，他們全都坐在椅子上，留給克萊恩一個微微彎下去的祈禱的背影，而自己的教堂裡的人較多，而且還有不少……鼻梁上出現了一副單片眼鏡。

  克萊恩的心情迅速變得糟糕，他動了動手指，那些單片眼鏡全部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看他的動作，梅迪奇毫無掩飾地笑了兩聲。

  烏洛琉斯站在前方一動不動，克萊恩試探了兩下，便直接進入了自己的教堂之中，越過一個個或祈禱、或低聲交談的人們，他徑直走向前方，腳步竟變得有些虛浮起來。

  他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站在牆壁上雕刻的愚者標志下的人，因此，克萊恩更是有些不敢靠近了。

  此人有著一頭金色的頭髮，身高比自己略高一些，正閉著眼睛，面朝花紋，虔誠地祈禱。

  走到側面，才發現他年輕過頭，雖然身材高大，但還是個小少年。

  克萊恩深深地吸了口氣，悲從中來。

  這是他的信徒，他的塔羅會的第三個成員，“太陽”戴裡克·伯格。

  而自己沒有保護好他！
  克萊恩伸手，把他眼眶上的單片眼鏡摘掉，狠狠地丟在地上，隨後看向站在門外的烏洛琉斯，語氣有些急促，還有些恐懼：

  “我能否用您的尊名使用密契儀式，淨化他身上的分身？”

  烏洛琉斯看著他：
  “最好不要。”

  “他是你的神使，早就被深度寄生，我無法救他。”

  “如果你打破了這個狀態，他就會立刻成為阿蒙，然後死去。”

  TBC
  ——————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