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逃

  738
  克萊恩的頭皮和整個後背一起發麻，甚至有些恐懼到麻木。

  與此同時，天上又是一陣雷暴轟隆隆炸響，閃電的白光和越發猛烈的雨水聲籠罩了整個世界，被雷暴嚇醒的孩子們不敢哭泣，只會瞪著眼睛瑟瑟發抖。

  今晚是一個雷暴雨之夜。

  雷鳴掩蓋了所有的聲音，剛才突然出現在耳邊的話語就好像是他的幻聽。

  但他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因為他不會忘記那個人的聲音——那個惡魔！令人恐懼的愛德華·沃恩！

  祂難道沒死嗎？！
  關鍵是，祂為什麽又要一直針對自己？！祂是惡魔途徑的，根本沒必要搶奪源堡啊！

  難道是什麽別的理由？因為自己又復活了，所以引起祂的興趣，讓祂想要徹底把自己殺死？
  閃電照亮了貝克蘭德的夜晚，克萊恩慢慢地站直了身子，他的喉頭滾動一下，抬頭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雨水和恐懼讓他從頭到腳都涼得徹底，心臟都幾乎停跳——他的別墅被極其平滑地切開了，牆壁的切口帶著一點弧度，高度是從他的肩膀到下巴。

  最重要的是，這一次襲擊完全沒有觸發克萊恩的靈性預警，是他的靈性預警都根本來不及反應，亦或者是遠超他的能力范圍，就算預警了也根本躲不開！

  讓我滾是這個意思？滾出房子？滾出貝克蘭德？我待在這裡周圍的人都會遭殃？
  渾身濕透的克萊恩忽然大徹大悟，對雷霆之神那點本來就沒多少的排斥一掃而空。下一秒，他竄進了歷史迷霧裡，如同自己這條途徑的無數個前輩一樣熟練且迅速。

  他還不忘抱著自己的秘偶丘納斯一路狂奔，而“贏家”恩尤尼被留在了別墅裡——雖然不知道“贏家”在這種情況下還有沒有效果，但別墅裡還有其他普通人！一點好運也總比沒有好！
  逃亡的路上，克萊恩一手拿著變成肉球的丘納斯，一手變魔術一般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隻千紙鶴。這一次的千紙鶴的燃燒速度前所未有的快，燒成了一個小火球，幾乎是剛一點燃就已經從頭部燒到了兩隻紙折的翅膀上，很是直觀地讓克萊恩“看”到了“好運”的飛速流逝，他甚至能想象出威爾可能正在哇哇大哭，但克萊恩不敢去思考，不敢去猜測千紙鶴燒完之後自己會遭遇什麽！
  而現在，他完全放棄了思考，任憑一瞬間蹦出來的無數個胡思亂想充斥大腦，跟著聚合往前跑。

  他要跑到查拉圖那裡去！

  威爾是貨真價實的“能感受到命運變化”的天使，假如現在的情況會讓祂感受到生命危險，那威爾說不定會直接拒絕他的拜訪，帕列斯不在，紅天使會引來雙方仇恨，信使小姐估計不夠格介入目前的情況，那一直隱藏著暗中觀察的查拉圖則成了他現在能想到的唯一一個逃命的辦法。

  雖然這段時間查拉圖的攻擊性略有減弱，但還是會鍥而不舍地試圖抓住自己。

  在查拉圖想要抓住自己的時候，克萊恩總會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恐怖的黑暗和迷霧中伸出了一條條無形的觸手，或追尋著自己的行蹤，或嘗試預判，提前做著攔截，沉默而冰冷，一旦自己被它們纏住，結果不堪設想。

  但在這一刻，克萊恩對這個隱藏在自己周圍的序列一老前輩產生了無盡的思念和親切，迫不及待地要把這份驚恐跟查拉圖分享，或許這就是佔卜家一脈相承的神秘學聯系吧。

  克萊恩反其道而行，一轉攻勢，直接閉上眼睛，跟隨靈性的指引，追著那些試探的觸手而去！

  他跟隨著自己的靈性指引飛奔前進，時而躲藏進歷史迷霧，時而來到現實世界，但當他產生想要去靈界的想法的時候，都會感覺到深入骨髓的寒冷，仿佛有一雙眼睛緊跟在他的身後。

  “不能去靈界……祂正在看著我！”

  克萊恩豎起耳朵，仔細分辨著耳邊的雷聲和雨聲，試圖從中找出些類似“往東邊滾”，“往城外滾”的指引，可惜什麽都沒有，“水手”途徑高位者自帶的震懾人心的壓迫感和恐懼還幾次讓他心驚膽戰。

  靈性早腦海中勾勒出雨夜的貝克蘭德，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閃電無規律地照亮整個世界。

  他正在穿過喬伍德區，雨水順著街邊的低處嘩啦啦地流淌。

  前方是塔索克河。忽然，狂奔的克萊恩猛地停了下來——他的腦子沒有讓他這麽做，他也沒有正眼看前方的路況，但是他的前方的一盞路燈忽然詭異地歪斜了一下，他本能地刹住了腳步！
  直到刹住腳步的那一刻，克萊恩的腦子都還沒轉過彎來，他一個序列3的聖者，可以肉身硬抗城防炮的人，為什麽要害怕倒下來的路燈柱？
  緊接著，他明白了。

  路燈憑空歪斜了一點，卻沒有完全倒下，以一個比薩斜塔般的造型斜斜地插在路邊，而他前方的塔索克河卻陡然翻湧起來，河水像是風暴中的大海一樣湧起了正常城內河流不該有的巨大波浪，將遠處的幾條小木船掀得上下搖晃。

  克萊恩停頓了一下，沒有睜眼，轉身就往另一條路跑去。

  在他的身後，閃電更加猛烈，塔索克河的河水竟然變成了詭異的黑紅色，河水飛快地上漲，兩岸冒出大量的白色氣體，發出“呲呲”的聲音，磚石和正上方的橋梁正在被迅速腐蝕！

  無數條細細的血線像是蛇群一樣飛快地撲向了克萊恩，而眨眼就追上了正在逃亡的古代學者。

  雷聲停頓了半秒後才追上來，閃電劈碎了一座最近的建築屋頂，大量的石塊轟隆隆地砸了下來，攔在了腐蝕性極強的血線和克萊恩之間，就是稍微早了一點，差點把克萊恩也一起埋進去。

  石塊發出震天動地的巨響，但並沒有人發出呼喊，貝克蘭德依然一片死寂。

  “你不想救他可以不救嘛。”愛德華調侃，“幹嘛非要和自己的本能作對呢，暴君？”

  回答祂的是一道直衝弱點而來的改良後淨化之光。

  克萊恩在一陣劇烈的地動山搖之後勉強維持住了平衡，他沒命地向前奔逃，每一次邁步他都能感覺到身後緊追不舍的惡魔距離自己又近了一些，那是象征著罪惡和汙穢的血水！
  他不斷地奔跑，但同時也只能祈禱“雷霆之神”再給力一點，攔住後面的惡魔，畢竟這位是目前唯一一個還有可能救助他的存在。

  石塊和一部分血線互相抵消，而塔索克河中伸出一隻似乎完全由暗紅色的血液構成的大手，輕描淡寫地從大橋上抓下兩塊巨石，直接朝著克萊恩所在的方向丟了過去！

  背後傳來風聲，克萊恩剛準備避開襲擊來的巨大暗器，他身上的睡袍忽然猛地收緊，將他死死地勒住，腿上寬松的睡褲和鞋襪也在同一瞬間變成了囚籠和束縛，克萊恩當場失去平衡向前栽去。原本睡袍即便吸飽了雨水對半神來說也什麽重量，但這一刻克萊恩被牢牢地壓到了地上，身上仿佛被壓上了兩座山一樣，就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地面上甚至出現了淺淺的人型凹痕！

  克萊恩的大腦飛速旋轉，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將一件東西甩了出去。

  “阿蒙！”他突然扯著嗓子大喊。

  克萊恩在心中瘋狂思念起阿蒙來，如果他知曉阿蒙的尊名，在這種情況下早就已經複讀了成百上千遍，把阿蒙煩死也要讓祂朝這裡看一眼！只有這樣不擇手段，他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阿蒙！阿蒙！時天使！”

  漆黑的雨夜裡，這聲音回蕩在貝克蘭德的上空，讓克萊恩聯想到查拉圖的鴉群。

  他的領口猛地收緊了，大有直接將他掐死的決心。

  克萊恩的臉色頓時漲得發紫——這似乎不僅僅是物理意義上的窒息！成為半神之後，即便不需要空氣和食物也能存活很長一段時間，但克萊恩在被掐住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呼吸困難，心跳減緩，大腦因為供血不足迅速停止活動，不到一秒的時間裡，他就已經要被掐死了！
  與此同時，他的右眼處浮現出一層蒙蒙的光暈，似乎是要凝聚成一片單片眼鏡。

  但這單片眼鏡還連個輪廓都沒有凝聚出來，就忽然化作靈性光點碎掉了。

  轟！
  兩塊巨石如同隕石一樣重重地砸在了動彈不得的克萊恩身上，但緊接著，沒有被閃電照亮的角落中，一個手掌大小的肉球迅速舒展生長，變成了克萊恩的樣子，貼著牆邊朝遠處跑去。

  千鈞一發之際，他和自己的秘偶互換了位置。

  他脫離了要殺他的衣服，同時意識到惡魔還有著“囚犯”途徑的能力！而秘偶丘納斯已經代替他被那兩塊巨石砸成了肉泥，正在緩慢地析出非凡特性。

  克萊恩剛有松口氣的感覺，他的左腿膝蓋忽然一陣劇痛，險些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一塊不起眼的石子從石塊上崩了下來，大口徑子彈般從後方打碎了他的膝蓋，並且卡在了裡面。

  劇痛直衝大腦，克萊恩當機立斷地切斷了自己左腿的痛覺神經，粗略地修複了一番，一瘸一拐地繼續向前跑，跑進了歷史迷霧裡。

  “我瞄準的可是後心啊。”

  他好像聽到了誰嘀咕了一聲。

  歷史迷霧中的畫面飛速後退，崩塌的陵寢，從克萊恩的眼角余光中一閃而過，突然，他感覺到了什麽，猛地拔腿跑向那塊歷史碎片，奔向了其中一座吸引他靠近的陵寢中！

  那個時候，查拉圖和他交流時藏身的陵寢！
  物質界，在陵寢被毀之後，查拉圖就搬到了貝克蘭德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房屋之中，這個房屋本來就存在著一些怪談和故事，在祂入住之後更是嚇得周圍的入戶戰戰兢兢，不能安寢。

  就在此時，查拉圖正在屋內做著佔卜，和自己掛在屋頂上的秘偶們搭話，一邊操縱秘偶給自己倒茶，一邊佔卜下一次襲擊克萊恩的良辰吉日。今天大雨傾盆，不過在雷霆之神的庇護下，懂得神秘學的人和雷霆之神的信徒都會認為這是個美好的夜晚，查拉圖也不例外，祂正在悠閑地打發時間。

  忽然，祂靈性一動，看向窗外。

  只見克萊恩·莫雷蒂的身影猛地出現在了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正帶著背後迫近的“深淵”和“雷暴”朝祂衝過來！

  當祂看到“深淵”時，深淵朝祂打了個招呼。

  愛德華開朗活潑的聲音傳入耳中：“喲，差點把你忘了，你是不是也想競爭詭秘之主來著？”

  而纏繞著閃電的黃銅之眼更是直接了當地瞪了祂一眼，然後和深淵糾纏在了一起，天空中頻繁閃過仿佛連天穹都一起腐蝕撕裂的痕跡和掩蓋深淵囈語的雷聲，兩位雙途徑真神正在互毆。

  查拉圖手一抖，花白的胡子哆嗦了起來。

  祂當即從原地閃現消失，用比克萊恩更加熟練的動作竄進了歷史迷霧，並且在進入之前還給自己疊上了數十層歷史投影，又跟幾百個秘偶互換了位置。

  但就在祂消失的這一刻，克萊恩猛地撲了上去，抓住了祂的一條觸手，被一起帶進了歷史迷霧。

  查拉圖一進歷史迷霧就狂奔向第四紀，祂一轉頭，看到克萊恩也跟在自己身後瘋狂逃竄，頓時氣打不到一處來，發出憤怒的老頭咆哮，稀薄的人性化作劇烈抖動的胡子：

  “我最近沒有害伱的家人！你為什麽害我！”

  克萊恩在歷史迷霧裡才敢睜開雙眼，雖然面無血色，但不甘示弱：“你一直都在對我動手！”

  “我們這是途徑的正常競爭！”查拉圖就差吹胡子瞪眼了，我們條件協議都談好了，你自己被惡魔追殺把我拖進來幹什麽？！那惡魔什麽行事風格沒有人比祂這個老同事更清楚了！
  “你有逃走的辦法嗎？”克萊恩強硬地轉移了話題。

  “沒有！！”

  說完這句話之後，查拉圖立刻開始思考——克萊恩可能跟愛德華有什麽新仇舊恨，而自己跟這個惡魔甚至外神並沒有半點關系，自己只是被裹挾進來的無關路人，沒必要跟著克萊恩一起倒霉！

  這麽想著，查拉圖迅速在袖子內進行了一個簡易的佔卜，得到了一個“現在脫離會遇到危險”的啟示，不過那個危險還在可接受的范圍之內。

  可接受范圍內就是有機會！
  查拉圖當即離開了歷史迷霧，和克萊恩分道揚鑣，奔向魯恩的其他城市。

  克萊恩見查拉圖突然消失，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正準備更賣力地逃跑——忽然，他也停下了腳步，目光中閃過一絲迷茫。

  他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低語：“跟過去了？”

  ……

  查拉圖脫離歷史迷霧，出現在了霍納奇斯山腳下的一片森林中，祂對自己出現在這裡並不意外，因為祂本就是毫無目的地奔走，被非凡聚合吸引到這裡來也不奇怪。

  祂在原地疊了十層歷史投影，準備好了全國范圍內所有可供互換位置的秘偶，嚴陣以待了足足十五分鍾，沒有聽到雷聲，也沒有看到任何不該出現的東西，查拉圖的心情慢慢放松下來。

  忽然，一個炸雷在祂的頭頂正上方炸開。

  查拉圖如同被嚇到的兔子一樣又緊張起來。

  不過依然什麽都沒有發生，等到雷聲消失，祂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喀嚓”聲。

  槍支上膛。

  砰！
  查拉圖的頭顱猛地炸開，愛德華將槍口貼著祂的後腦杓開槍，碎骨和血漿飛濺得滿地都是。

  “怎麽會……”

  查拉圖殘存的一隻眼睛中凝固著極端的恐懼和不解。

  這些屬於“詭秘侍者”的身體部件落到地上便扭曲起來，化作一條條垂死掙扎的蟲豸，它們在地面上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對抗著子彈中蘊含的雙途徑真神級別的汙穢之語：“死亡”！
  但力量的差距過大，沒過幾秒，它們就接二連三地全部死去。

  又過了半分鍾，一份非凡特性開始在地面上凝聚

  愛德華的身體變得模糊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扭曲消失：“少一個序列一，事情就簡單多了。”

  說罷，只是一具惡意分身的“愛德華·沃恩”彎下腰，把那份非凡特性撿起，包裹著它化作蠕動的黑影，像是蒸發一樣融入了空氣之中。

  緊接著，祂的心情明顯地好了起來。

  愛德華一邊和雷霆之神互毆，一邊和雷霆之神打嘴炮，一邊繼續追殺還沒跑遠的克萊恩。

  TBC
  ——————

  查拉圖：我操可以接受的損失是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