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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揚旌》第851章 氣數將盡
  第851章 氣數將盡
  長安,所有城門緊閉,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不時可見到披堅執銳的軍隊在調動,氣氛空前緊張。李世民在霍邑戰敗,唐軍的精銳部隊損失慘重,最終只能放棄整個河東地區,退守黃河西岸,如今這個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關中,舉國震動不安,人人自危。

  另外,齊主高長卿前不久攻破了函谷關,如今十萬齊軍已經抵達潼關以東,再加上巴蜀地區的戰事也極為利,據聞郡王李孝恭已經放棄了巴地,退守漢中了,而李襲譽則在蜀郡苦苦支撐。

  換而言之,李唐和高齊的戰爭已經全面落敗,齊軍正從河東、中原、巴蜀三個方向,對長安形成了品字形的攻勢,李唐的形勢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極為之不妙。

  中書省,房玄齡看起來十分憔悴,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很多,微躬著腰不停地咳嗽。房玄齡的身體一直不太好,這段時間負責留守,日夜操勞,再加上接連不斷的壞消息打擊,身體便徹底的垮了,連發了三日三夜的高燒,吃什麽吐什麽,就連家人都以為他不中用了,還好,第四天的時候退燒了,可以進食一點稀粥,身體漸漸恢復,總算邁過了鬼門關。

  房玄齡如今還沒痊愈,便撐著病體回中書省辦公了,如今長安城內暗流湧動,危機四伏,沒有他主持大局不行。

  房玄齡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正要喝杯茶水緩解一下,一名心腹便進來稟報道:“房大人,尚書左仆射裴寂去了太極宮。”

  房玄齡點了點頭道:“知道了,退下吧。”

  心腹剛退出去,房玄齡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最後往痰盂裡吐出一口帶血的濃痰,憋悶的胸口總算舒坦了些,他端起茶杯漱了漱口,緊皺的眉頭分明蘊含著巨大的隱憂,最後更是長歎了一口氣。

  皇上本來就得位不正,如果沒有外患,以皇上的才能和赫赫戰功,一年半載必能坐穩大位,可惜高齊根本不給這個機會啊,高長卿此子眼光毒辣,出手又快又狠,絲毫不容皇上喘息,如今唐軍全面失利,舉國震蕩,外患嚴重,導致內憂也開始發作了。

  皇上玄武門兵變奪位後,雖然抄滅太子和齊王府,但為了彰顯仁義,以及安撫民心,並沒有徹底鏟除太子和齊王一系的勢力,如果天下太平,這些殘余勢力自然掀不起什麽風浪,但是現在就難說了。

  不過,如今最大的隱患不是太子和齊王的殘余勢力,而是退居幕後的太上皇。太上皇李淵的號召力還是十分強大的,特別是現在這種內憂外患的局面,朝中呼籲太上皇重新執政的呼聲漸高,從近幾日到訪太極宮的朝官越來越多便可見一斑了。

  很明顯,李世民吃了大敗,導致李唐江山不穩,而他自己的皇位也開始搖搖欲墜,一旦太上皇重新執政,那麽李世民就有被廢黜的危險,甚至是性命之憂,畢竟李淵除了李世民外,還有很多的兒子,雖然不是嫡出,但要扶正也不是什麽難事。

  當然,房玄齡隨時可以把李淵弄死,但事關重大,他也不能自作主張,必須請示過李世民才行,而且如今這時勢,一旦弄死了李淵,只怕長安的局勢更要大亂了,這個時候,軍中若冒出一個不安份的梟雄來,長安還能不能姓李都難講。

  房玄齡飛快地寫了一封密奏,將長安目前的情況一一說明,然後便派人加急逞報給李世民。

  房玄齡剛剛送出了密奏,尚書左仆射裴寂,尚書右仆射封德彝便聯袂而至了。房玄齡心裡咯噔一下,不動聲色地將二人請了進來,笑問道:“裴公和封公聯袂而來,不知有何賜教?”

  裴寂開門見山地道:“房大人,如今大唐江山岌岌可危,社稷有傾覆之患,舉國動蕩不安,而皇上眼下又不在京師,在此危急存亡的生死關頭,京中需有人主持大局,大家的意思是請太上皇出來暫時主持,還望房大人顧全大局。”說完誠懇地深深一揖。

  房玄齡面色微僵,他是錦口繡心,滿腹經綸之人,如果裴寂拐彎抹角,耍些手段,他還能應對自如,結果裴寂一來就開門見山,坦誠相告,以大局相勸,房玄齡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封德彝輕咳一聲道:“太上皇明日將在武德殿召開緊急朝議,還望房大人以江山社稷為重,準時參加。”

  房玄齡面色微變,拱了拱手默不作聲,裴寂和封德彝對視一眼,轉身離開了中書省。

  房玄齡面色變幻了片刻,突然又劇烈地咳嗽起來,裴寂和封德彝這兩隻老狐狸,一軟一硬,這是吃定自己啊。

  房玄齡長歎了一口氣,如今擺在他面前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就是以鐵血手段把李淵乾掉,同時把前往武德殿參議的朝臣也統統乾掉;第二則是眼睜睜地看著李淵重新掌權。

  第一個選擇固然痛快輕省,但後果也極為嚴重,最後皇上為了平息眾怒,安撫民心,說不定會拿自己背鍋開刀,而第二個選擇,最後皇上失勢,而自己說不定同樣會被清算。

  一時間,房玄齡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心中糾結難解,忽覺胸口一陣劇痛,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軟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外面的小吏聽到動靜,探頭一看,發現房玄齡滿身血汙地倒在辦公桌旁,不由大吃一驚,急忙衝進來,一邊掐人中,一邊大喊:“來人啊,房大人吐血暈倒了,快請太醫。”

  …………

  是夜,萬籟俱寂,太極宮太極殿內還亮著燈,李淵坐在案後奮筆疾書,眉宇間隱含著一絲憂色。

  次子李世民發動玄武門兵變,兄弟骨肉相殘,一直是李淵內心揮之不去的痛,對李世民他是有不滿的,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這個兒子雄才大略,比太子李建成強多了,大唐江山交到他手中無疑是件好事。

  這不,頡利可汗率二十萬騎兵殺到長安附近,也被李世民乾脆利索地打發了,雖然賠了很多財物,搬空了一半的國庫,但終究是不傷根本。

  然而李世民近段時間的表現實在太糟糕了,在與高齊的戰鬥中全線潰敗,以至於舉國動蕩,李唐江山已經陷入傾覆之危。

  李淵真是大跌眼球,實未料到曾經戰無不勝的兒子李世民,竟然會在李靖手下一敗塗地,把大唐最精銳的部隊都葬送了,而在函谷關、巴蜀一帶的唐軍也接連失利。如今的關中四面楚歌,危如累卵,情況實在令人揪心啊。

  “世民啊世民,為父給了你機會,奈何你自己不中用啊,為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唐江山亡於你手裡。”李淵暗歎了口氣,把毛筆擱在筆架上。

  夜深了,李淵沒有去妃子那就寢,而是去了抱夏閣的書房中獨睡,關上門,吹滅了燈。

  眼下正是七月初,夏末秋初,但暑熱乃盛,躺在涼席上依舊微微出汗。李淵忽覺一陣涼風吹來,帳簾似乎被人掀起了,下意識地睜開雙眼,隱約見到床前站著一條黑影,不由大吃一驚。

  黑影輕咳了兩聲,李淵定了定神坐起來,強自鎮定道:“玄霸,是伱嗎?”

  黑影歉然道:“孩兒吵醒父親你了?”

  李淵淡道:“朕還沒睡著,玄霸深夜來找朕,可是有事?”

  黑暗中火光亮起,來人點燃了一根蠟燭,只見燭光下那人枯瘦如骷髏,眼窩深陷,嘴唇烏青,仿佛一陣風就能吹飛,點燃蠟燭這瞬間又咳了兩聲。

  李淵皺眉道:“玄霸你身子弱,應該早點睡的。”

  李玄霸在床邊坐下,笑了笑道:“無礙,這麽多年了,孩兒就沒睡過一晚的安穩覺,父親深夜未眠,可是有心事?”

  李淵點了點頭道:“我大唐江山風雨飄搖,朕心難安。”

  李玄霸搖頭道:“父親既然退了,何必再為國事操勞呢,勝敗終究是兵家常事,給世民一點時間吧,相信他能扭轉不利之局的,明天就不要去武德殿了。”

  李淵皺了皺眉,不悅道:“玄霸你在教朕做事?”

  李玄霸搖頭道:“孩兒不敢,只是好言相勸罷了。”

  李淵冷笑道:“要是朕不聽勸呢?”

  李玄霸垂首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孩兒隻好得罪了。”

  李淵勃然變色道:“放肆!”

  李玄霸歎了口氣道:“孩兒也不想動粗,所以父親你最好還是聽勸。”

  李淵驚怒交加,又目帶疑色地道:“世民突然發動兵變,兄弟相殘,是不是你這孽畜從中作梗?”

  李玄霸坦然地道:“禍根是父親自己埋下的,孩兒只是點了把火而已。”

  李淵的呼吸徒然變得急促起來,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李玄霸顫聲道:“你……這個畜牲,當年你娘(竇氏)冒著極大的風險將你撫養成人,遍尋名醫給你治病,你就是這樣報答我李家的?”

  李玄霸平靜地道:“孩兒殺了薛舉,殺了始畢可汗,還差點殺了高長卿和李靖,難道還不算報了李家的養育之恩嗎?要不是孩兒殺了薛舉,只怕他三年前就打到長安了,始畢可汗率大軍南下,要不是突然死在途中,李唐江山能得這幾年的安穩?”

  李淵面色變幻不定,沉聲道:“宇文道信,朕才不信你那麽好心,你處處幫助世民,又挑唆他兄弟相殘,到底意欲何為?其中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玄霸看著目光閃爍的李淵,歎了口氣道:“父親目光如炬,孩兒那點心思肯定瞞不過你,也罷,那孩兒便坦言相告了,楊家的江山本來是我宇文家的,卻被楊堅搶了。”

  李淵冷道:“那你便禍害楊家去,卻為何對我李家恩將仇報?”

  李玄霸淡道:“楊家已經落得了應有的下場,楊廣被屈辱地勒死,江山也丟了,楊家的男子也基本死光了,其中就有父親你的功勞。”

  李淵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代王楊侑的確是他弄死的。

  李玄霸又續道:“李唐的江山雖然是從楊廣手中搶來的,但其實也是我宇文家的江山。”

  李淵冷笑道:“荒謬,那你宇文家的江山又是從哪搶來的?天下本無主,能者居之。”

  李玄霸點了點頭道:“父親所言不無道理,所以咱也不管是誰搶誰了,總歸是勝者為王,只要孩兒坐了江山就行。”

  李淵脫口道:“只要世民在位,你就休想。”

  “如果世民主動把皇位讓給孩兒呢?”李玄霸目不轉睛地盯著李淵。

  李淵失聲道:“不可能。”

  李玄霸笑了笑道:“父親能把皇位讓給世民,世民為何不能把皇位讓給我?”

  李淵面色變幻不定,厲聲道:“畜牲,難怪朕覺得世民有點不對勁,你是不是對他使了些邪魔外道的手段?”

  李玄霸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淡淡地道:“夜深了,父親還是早點睡吧。”

  李玄霸說完左手在李淵眼前一抹,後者登時便無聲地倒回床上,渾身僵硬不能動彈,一雙眼睛卻是大睜著,木然地看著帳頂。

  李玄霸靜靜地站了片刻,這才放下帳簾,滅了燈燭,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第二日,武德殿,以裴寂和封德彝為首的數十朝官皆聚集於此,等候太上皇李淵的到來。

  房玄齡沒有來,聽說是突然病發暈倒了,請了太醫搶救也回天乏術,如今正處於彌留之際,也不知是真病,還是借故不參加這次朝議。

  房玄齡不來,原天策府系的官員自然也不來,不過不來更好,省得從中作梗,所以裴寂和封德彝也樂見房玄齡不來。

  然而,裴寂等人一直等到將近中午也不見李淵現身,不由焦急萬分,殿中的幾十名朝官也是心中打鼓,完了,房玄齡不會是裝病故意使壞了吧?

  裴寂和封德彝是牽頭人,此刻更是惴惴不安,朝堂政爭往往是殘酷的,站錯隊的後果輕則貶謫,重則丟腦袋。

  隨著時間的推移,裴寂和封德彝越發的焦急了,而殿中有些牆頭草官員已經找借口溜掉了。

  正當裴寂和封德彝準備前往太極殿求見太上皇時,一名宮人慌慌張張地跑進武德殿叫道:“不好啦,太上皇中風了。”

  在場一眾官員大吃一驚,同時心生狐疑,太上皇早不中風,晚不中風,偏偏這節骨眼上中風,這未免也太巧了些。

  裴寂和封德彝心神俱震,急急隨宮人趕往太極殿的抱夏閣書房,果然見到李淵僵臥在床上,兩眼發直,口不能言,微歪的嘴角還掛著口水,一隻手握成拳頭,一隻手彎成了雞爪似的。

  裴寂和封德彝一見,頓時心涼了半截,像他們這種年紀,中風病人見得多了,李淵這狀態即使不死也不中用了。

  “太上皇,臣是裴寂,還認得臣嗎?”裴寂湊近前問道。

  李淵兩眼發直,毫無反應。

  封德彝不死心,也湊近前問道:“太上皇,臣是封倫,還認得臣嗎?”

  李淵同樣眼直直的,沒有任何反應。

  裴寂暗歎了口氣,對著旁邊的太醫問道:“皇上得了什麽病?”

  這個時候可沒有拍片什麽的,醫生診病全靠經驗,而李淵這症狀跟中風無疑,所以太醫很肯定地道:“太上皇中風了,兩位相公趕緊通報皇上吧。”

  潛台詞就是說李淵可能快掛了,趕緊通知皇上回來見最後一面吧。中風即是腦出血,這病即便擱現代也十分危險,開刀遲了非死即殘,更別說在醫學極為落後的古代了。

  裴寂和封德彝雖然意外,但也不懷疑,因為人到了一定的年齡,的確容易中風,這跟血管的老化有關,所以兩人吩咐宮人好生看護太上皇,然後便黯然離開了。

  就這樣,一場大上皇復出的風波也隨之煙銷雲散了,而有份到武德殿的官員則開始惶惶不安了,紛紛以探病為借口跑到房玄齡家中噓寒問暖,然而就在當晚,房玄齡的病情卻加重了,半夜的時候便撒手人寰,一命歸了西。

  正在馮翊郡朝邑的李世民莫名的一陣心悸,整晚展轉反側睡不著覺,第二日下午,噩耗便傳來了,太上皇李淵中風癱瘓,房玄齡暴病身亡。

  李世民瞬時如遭晴天霹靂,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栽落馬下。

  霍邑慘敗,他丟了河東,損失了十萬精銳,最要命的是,他的心腹謀臣戰將也死了一大批,特別是殷開山和候君集這兩名死忠骨乾陣亡,還有長孫順德被俘,無疑於斬了他的一條臂膀,如今首席謀臣房玄齡又病死了,李世民傾刻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賊老天,要亡我李世民耶?朕偏不信邪,朕不信邪!!!”李世民拔刀指天,狀若瘋癲,四周的親兵均凜然不敢接近。

  張公謹和唐儉心中凜然,正所謂國之將亡,必生妖孽,如今種種不幸接二連三襲來,難道李唐真的氣數將盡了?
  李世民平複了一會情緒,立即命淮安郡王李神通負責把守黃河一線,然後便快馬加鞭趕回長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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