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詭化的活人”(22)
那盞黃燈籠,便是當下地界山川龍脈的‘總樞’,
以及,
老道借助種種符咒與法壇的威能,
將龍脈總樞強行聚集在了桃木斷劍中的厲詭身上,
此般狀態下,
他僅僅憑借桃木斷劍本有的特性、法壇威能、符籙法體的威能,已經休想壓製住聚集山川龍脈總樞的‘雪詭’,
因此他才會向陰喜脈灶班‘借劍’,
令蘇午亦與此地龍脈勾連起來,
以自身的命格,鎮壓聚集龍脈總樞的‘雪詭’。
如此,
二者合力,才能駕馭那盞遊行於山川之間,探查‘織錦山厲詭’下落的黃燈籠,
才能完全操縱黃燈籠裡,狀態非比往日的‘雪詭’。
原本桃木劍中,
能彌散出一道道灰白詭韻,
可以封凍諸般,甚至可以凍結其他詭韻的厲詭,就是雪詭。
蘇午與老道共同操縱黃燈籠,
使之探查諸地,
尋找織錦山厲詭的蹤跡。
在這個過程中,
他對於《插泥發兵劍訣》的認知亦越發清晰,
感悟越發深刻。
法壇降法,
插泥發兵,
此般法門,頗有‘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裡之外’的意思。
那盞寄托著‘雪詭’的黃燈籠,
既是法壇掌握者的眼睛,
亦是其麾下的兵卒、趁手的刀劍!
老道煉就的桃木劍乃是朱紅色,屬於中等偏上的法劍,
若此劍沒有被鬼匠折斷,
完好無損的話,
當下老道應該可以獨立押送雪詭,
梭巡龍脈,
尋找織錦山厲詭的影蹤。
可惜劍斷了,非要蘇午協助不可,亦因此叫蘇午窺見了一些《插泥發兵劍訣》的真諦。
“老道現下令自身協助,
其實自身亦算是被役使的法劍的一部分,
他先前曾經說過,
法劍乃是‘蘊含天地法’的寶物,
而萬類生靈之中,
作為萬物靈長的人,自身亦蘊有‘天地法’,
不過,現下想來,其他生靈之身,亦未必就無有‘天地法’的痕跡留存,
馬騾誕育的那隻騾駒,
命格重四兩六錢,
簡直駭人聽聞!
這騾駒子說不定也蘊有天地法在身,說不定也可以作為被役使的法劍。
可惜,
我當下沒有條件修煉《插泥發兵劍訣》,
也無從驗證自己猜測正確與否。
只能等日後有機會再說了。
——如我能修煉這道劍訣,也早就蘊養出自己的法劍了,
臨時借劍,讓騾駒代替法劍效用的時候,
估計也不會很多。”
蘇午一心二用,
腦海裡心念電轉的同時,
亦能控制黃燈籠,
使之不至墜落。
此下旭日東升,萬丈金光傾入群山山腰間的雲層中,
一束束光芒猶如利劍般穿過雲層,
傾瀉而下。
那盞黃燈籠便在群山間兜兜轉轉,飄忽而去。
當前地界的山川龍脈,皆由老道與蘇午通過那盞黃燈籠總攝,
這般情況下,山川龍脈之間任何異常情形,
二者只要細心探查,便絕對能夠發現,他人休想遮瞞。
老道適應了與蘇午共同操縱黃燈籠後,
即手掐印決,
背後符籙法體倏忽從身體裡漂浮而出,以符咒真文凝聚成的手掌,也如他一般掐出‘懸鏡印’,
印成的刹那,老道雙眼就被白光鋪滿,在外人看來顯得甚為詭異。
而老道身前,則懸浮起一面他人看不見的明鏡,
那明鏡散發出的光芒,映照得他雙眼白茫茫一片。
他看到鏡光之中,顯現出此間山行水脈,
在那些覆蓋著大片大片死灰色的山行水脈中,他看到了一些慘白的氣息蠕動著,蔓延過一個地域,便令一個地域被死灰覆蓋。
“你出力就好,
我來操縱龍脈總樞——我找到了那隻詭的影蹤。”
老道轉頭向蘇午說話,
眼中白光漸漸消褪。
蘇午沒有異議,點頭答應下來。
隻管為燈籠飄飛提供力量,不再操縱燈籠飄飛的方向。
他的心神與那盞燈籠相連,
將‘控制權’完全交給老道以後,
便看到老道操縱著那盞燈籠,飛過了蒼翠山嶺,倏忽掠過一片樹林,
林外的坡地上,
一些房屋在緩坡上隨意散落,
屋舍多有被破壞的跡象,但遠遠不及秀水河村被破壞得嚴重。
隨著燈籠低空掠過這個散落一座座房屋的緩坡,
蘇午亦看到了這村莊的大街小巷上,
倒著一具具無頭屍體。
這些屍體隨意散落在村落各處,脖頸處的切口平滑,沒有絲毫血跡,
頸腔內,露出被整齊切斷的森白頸骨。
燈籠繼續朝某個方向飛掠,
一人多高的荒草叢裡,
有些穿著破爛甲胄地兵卒,橫七豎八地倒在草叢中。
他們脖頸上同樣有整齊切口,
腦袋不知去向。
蘇午跟著燈籠的飄飛,看過了數個村莊,
這數個村莊的百姓,都沒有腦袋,
脖頸上的切口平滑,
腦袋不翼而飛。
看上去,
就像是他們的腦袋本就是與脖頸拚接在一起了而已,當下只是被拚接的腦袋,重新脫離了他們各自的脖頸。
此般情形,蘇午曾經歷過。
進入明州市‘眼詭籠罩區’的時候,
被眼詭所殺的人,
其腦袋都會變成紅燈籠,
飛向天空,
僅留無頭的屍體在各個地方或站或停。
當下這些屍體,讓蘇午不禁回想起了在眼詭籠罩區的經歷,
難道‘織錦山厲詭’莫非就是眼詭?
他腦海裡念頭轉動,
順勢朝天上看去——天空澄碧如洗,未見到有任何一盞詭異的紅燈籠。
眼詭出現,
也會令某個地域的燈光出現間歇亮起或黑暗的情況,
連天光都會被遮蔽。
這一點蘇午當下卻是忽略了。
燈籠繼續飄轉,
它乘於山川氣脈之中飛掠,速度奇快。
黃燈籠連續掠過重重山巒,
終於再次臨近了一個村子,
村子傍山而建,
一座座房屋接連排布,
圍著幾重山巒綿延一裡多地。
在這個村子裡,蘇午終於看到了‘生氣’。
此下正值初晨,
村落間,一座座房屋的煙囪裡冒出陣陣炊煙。
屋院裡,
有老人淘洗著米糧,
壯年男人將一袋袋糧食在院中的空地上鋪開,趁著今時難得的豔陽,將糧食曝曬乾燥,
婦人倚著門框,睡眼惺忪地將碗裡的剩飯菜,倒入院裡黃狗的飯盆中,
順便給滿地亂跑的母雞撒一些吃食。
環山的道路上,
有農人弓著背,背著竹筐裡的農具,往山梁上自己開墾出的幾塊荒地走去,
有人聚在村口的大樹下閑聊,
有三三兩兩的孩童追逐著一只花貓,
花貓拖著尾巴小跑,輕盈地躲過幾個孩童的追撲。
這個村落與前面那幾個遍是無頭屍體的村落,相隔了數重山巒,看得此間這般生機勃勃的情景,蘇午都忍不住生出猜測:或許是那隻厲詭未有侵襲到這個村落來,
他們還不止外界消息,幸免於難。
但他隨即又抹除了自己腦海裡的所謂猜測。
那般猜測,
不過是一個妄想而已。
當下這個村子,已經遭到了厲詭侵襲,證據便是——追逐著花貓的孩童們聽到了家長的呼喊,年紀最小的那個小孩扭回頭去,回應母親的呼喚聲。
他腦袋扭過一百八十度,
正正對著身後招手的母親。
而他的身體還往相反的方向奔跑著,
小孩滿臉甜笑地回應了母親,就又倏忽轉回頭,繼續和小夥伴顛顛地玩耍了。
夥伴們對他先前表現出的詭異模樣視若無睹。
村口大樹下,
與幾個村婦聚在一起,一邊聊天,一邊梳頭的婦人,
或許是覺得腦後的頭髮太難梳理到,
便雙手托腮,
把腦袋從脖頸上托了下來。
她一手托著自己的腦袋,一手拿木梳梳著腦後的頭髮,
手裡的腦袋笑盈盈地與幾個村婦言語著什麽。
……
這個村子裡,處處可見先前那般詭異的情形。
村落看起來富有生機,
其實此間已經沒有了真正的活人。
這些詭化的人們,之所以還沒有變成無頭屍體,
僅僅是因為,那隻厲詭還未再次湊足一千人,未有更換下一個新身份而已。
忽然,
村口大樹斜對著的一處房屋裡,有個穿補丁短打衣裳的青年從屋中走出,其正好看到了那托著腦袋梳頭,與鄰裡笑鬧著的婦人,
那青年神色頓時變得慌張,
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屋子。
他造成的動靜,引起來村口大樹下那幾個婦人的注意。
婦人們看到他連滾帶爬地背影,都笑得前仰後合。
有人笑得腦袋都掉進了懷裡。
這整個過程,都被蘇午盡收眼底。
他思忖著開口道:“這些人的詭化程度都是各不相同的。
有的村民可以輕易摘下自己的腦袋,詭化程度已經極深;
但有的村民僅能把腦袋扭轉到非正常的角度,詭化程度稍次;
有的村民腦袋依舊正常地安放在脖頸上,不能進行任何非正常的扭動,但他們對別人可以輕易摘下腦袋、能夠把腦袋扭轉到非正常弧度,這種種現象,已經習以為常。
這部分村民的認知已經像師父說的那樣,被扭曲了。
還有極少一部分村民,
就像剛才那個逃跑的青壯。
其未必沒有被厲詭留下‘殺人印象’,但認知還是正常的,詭化還未開始。”
蘇午所見的情景,
亦為老道所見。
老道聽到蘇午的言語,轉頭看向了他,出聲問道:“少年人究竟想說甚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