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龍王喊完，目光看向門外。

  白茫茫一片，任何景象與人都不存在。

  她心中疑惑，但轉眼間白光盡散，眼前出現仙道一眾和妖屍、明耿等人。

  她看到那些仙道高手義憤填膺地，放棄與妖屍、明耿糾纏，紛紛殺入天洛宮對付伏衡華。甚至連延聖龍王都不管了，伏丹維氣衝衝揮鞭子去揍伏衡華。

  在這些人攪局下，伏衡華全盤皆輸，延聖龍王順利脫困。

  緊接著，明耿幫助自己殺死伏德音，以龍珠恢復力量。

  不對——

  最後，她看到自己和明耿報仇雪恨，繼續在大海中逍遙自在。

  不對，不對……

  到底是天龍。

  雲龍王雖一開始被幻術迷惑，但很快便從天魔幻境警醒。

  本我瘋狂叫道：這是假的，是假的！
  一聲龍吼震碎幻境，眼前種種重歸白茫茫一片。

  隨後光輝黯淡，眼前升起五根大柱。

  自己所見的門外，只是五根大柱間隔的縫隙。

  換言之，自己仍在伏衡華的手掌之間，仍處於六欲魔天之中。

  “你看到了什麽？”

  笑聲自天空傳下。

  雲龍王緩緩抬頭，看見覆蓋高空的天顏正含笑注視自己。

  五根天柱向內彎曲、倒塌，雲龍王連忙催動全力抵抗。

  可眼前再度一變，她出現在波旬魔宮，位於六尊光影中央。

  腳下，是一座詭異玄秘的陣法，正源源不斷抽取自己的力量。

  不，是通過自己來間接抽取雲界大陣的力量。

  察覺這座陣法與雲界大陣同源的陣法原理，雲龍王瞬間想明白了。

  “你——你是故意的！”

  故意以降服血魔為名，大意放開對雲界大陣的監督，引誘我過來奪取龍珠。

  “伏德音是誘餌！你不只是想要得知‘鈞天’情報。更是利用伏瑤軫，誘導我焚毀龍身，去謀求雲界大陣的控制權——你打算把我當做祭品？”

  雖然看不明白，腳下的陣法到底有哪幾處與雲界大陣勾連。又是將自己祭獻給什麽玩意。

  但她清楚一點，血魔只是幌子。

  “是的，是東萊金榜。血魔是人身，可能過不了東萊金榜的檢測。所以你需要一位天龍的本源！”

  這一刻，雲龍王徹底想明白了。

  在東萊修真界，什麽被視作邪法呢？
  一切以“人”為祭品的咒術，都被視作歪門邪道。

  那麽用牛羊當做祭品，會列入邪術嗎？

  當然不會。

  否則，百獸魔殿、血魔殿如何還能在邪道之外逍遙幾千年？
  那麽，龍自然也不是人。

  從東萊金榜的判斷角度：龍只是與牛羊一般的生物。哪怕規格再高，也不是人。哪怕伏衡華的咒術原理再邪門，只要不是把血魔填進去，縱然殺十條八條真龍，也無所謂。

  “其實，祭獻血魔也可能不會觸及東萊金榜。畢竟‘完全血靈化’，也很難稱作為人。但你也應該知道，金榜過於神秘，我不敢大意。為保險起見，我需要一個替代血魔的祭品。一個具備羽仙境實力，且不為人的存在。明耿不行，萬目靈君不行……那妖屍雖然合適，但我的秘術與龍族貼合。以龍為祭品，才是最佳的選擇。”

  波旬魔宮上方，悟空化身坐在王座上，看著六天化身壓製雲龍王。

  輕慢的聲音從上面飄下來：“當然，這原本是為水底那位準備的。”

  屠龍策之一，祭獻法。

  如果龍王搶佔先機，脫困之勢無法逆轉。那就搶先一步把延聖龍王當做祭品，試行一道高規格道術。

  但這個計劃因為太倉促，伏衡華隻把祭獻的核心陣法刻錄。至於那個高規格道術，他原本並沒有準備好。

  直到延聖龍王施展“原始海洋”，讓伏衡華有了全新靈感。

  他山之法，祭獻延聖龍王坑殺黃龍王的計劃無法試行。但可以另外尋找一個祭品，讓我試驗全新的道術。

  一個反過來針對“原始海洋”，對付延聖龍王的道術。

  可延聖龍王沒有引入“祭陣”，伏衡華只能另外尋一個“祭品”。

  “這術和龍族很貼合，以龍為祭品最佳——哦，對，與東萊有關的龍種更合適。”

  這一算，那就只剩下赤龍王、雷龍王以及雲龍王了。

  “北海那位離得太遠，暫時弄不來。赤龍王本也是合適人選。可惜，他近些年對我太舔了。舔得我都不好意思對他下手。”

  “所以，你的目標就是我？”

  雲龍王暗暗後悔。

  是啊，伏衡華與其他人不一樣。在自己龍魂出竅前，伏衡華一直在利用雲界大陣鎮壓自己的龍魂。他防備著自己，又怎麽會輕易讓自己出竅來殺伏德音？
  他又不是那憨貨，自己勾勾手指、搖搖龍尾便傻乎乎靠過來，把自家祖傳的三海之一送給自己作聘禮，完成龍王晉升。

  “當然，僅剩下龍魂精魄的你，也沒資格充作祭品。”

  一道精魄瞎蹦躂。

  屁用沒有。

  但如果精魄主動祭獻自己的肉身，從雲界大陣竊取力量，讓自己恢復一點實力後，就達到伏衡華的標準了。

  雲龍王苦笑。

  一切都是自己主動入局，踩入伏衡華的陷阱。

  “那麽，你這個道術是什麽？需要拿我目前持有的力量，甚至還要雲界大陣的權能？”

  “一個你們龍族無比熟悉的技巧。”

  腳下陣法大放異彩，龍王精魄強行被“祭陣”煉化為一團先天元氣，緩緩向波旬魔宮上方飄去。

  意識與元氣同化，她看到魔天上空墜落的五行山、八卦爐。

  也聽到下方悟空化身的歎息。

  “好不容易出來露個頭，眼下又要被鎮壓了。哎——這就是天魔的悲劇嗎？”

  五行八卦大道轟落，波旬魔宮連同六欲魔天統統崩塌，唯有滾滾元氣在天洛宮蔓延，繼而被萬神圖卷收攏，由伏衡華與身後萬神一起施法。

  “天級道法·造化靈海。”

  ……

  伏瑤軫在雲龍王被伏衡華抓走後，便已明白雲龍王的一切都是伏衡華在背後默許。

  她以天目關照，卻看不到不久之後即將發生的事。

  伏瑤軫苦笑搖頭：“我輩卜者預見之能，礙於眼界、道行，只能窺見目光所及之處。然大道無窮，我等垂目之外亦有無窮變化。這一點，不論是我還是靈君——都看不到啊。”

  伏衡華當今的選擇，超出她和萬目靈君的預見。

  輕輕撫摸伏德音的臉龐，伏瑤軫再度化作一隻隻天目，散落在天空中。

  遠方山腳下的萬目靈君心中苦澀，看著已經被自己重傷的伏宣和，卻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能感覺到，天洛宮的牆壁正在坍塌。

  那裡面蘊含一股恐怖而宏偉的力量。

  轟隆——

  璀璨奪目的光輝伴隨磅礴浩瀚的道性噴湧而出。

  “魔山？道海？”

  孟晨喃喃自語。

  作為南洲經歷者，他當然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

  “以伏衡華如今力量，還無法單獨將道性之海祭出。換言之，他剛才彰顯魔山了？也對，沒有魔山在前，那血魔如何那般狼狽？哎——回頭要讓伏丹維好好勸勸。這魔山可不能隨便動用，瘮得慌！”

  不過伏衡華的“道海”一出，孟晨反而安心了。

  魔山越強，道海越強。

  如今伏衡華彰顯的道性之海，比曾經南洲之時又有增進。

  造化元氣隨著道性之海激蕩，數不盡的生命在這片神秘的道之海域誕生。

  玉皇、陰陽二主、五行老君，諸天星神……

  一尊尊萬神圖卷上的存在於道性之海顯化。

  除此外，還有更多的海洋生物從藻類開始，瞬息完成演化。鯨鯊、蝦蟹、蛇龜、魚蟲乃至龍種。
    看到“造化靈海”孕育萬千水族，向四瑞洲外的大海落入，洲內與洲外諸島戰場的修士全部停下手，呆呆看著大股大股落下來的水族。

  “原……原始海洋？”

  蕭正和顫巍巍低語：“這是將龍王的神通道法複刻了一遍？”

  “這不可能——”

  水底、遠方的北海、黃龍山脈，怒吼同時響起。

  四瑞洲上，妖屍、萬目靈君以及明耿全部瘋了。

  “你……你之所以在天洛宮躲著不出來，是在推算‘原始海洋’？你在仿照我的神通？”

  延聖龍王一臉難以置信。

  黃龍山脈，水上存在的千山在這一刻統統崩塌。北海，雷暴在這一刻充斥整座大海。

  其余劫仙以及三大水域的宗師顧不得觀望，全數出面壓製黃龍、雷龍的怒火。

  “他怎麽可能只看了一遍，就把這個龍族專屬神通展現出來了？”

  “這才幾日，幾日時間啊！”

  兩位龍王驚怒不已。

  三位龍王太清楚“原始海洋”意味著什麽。

  這是龍族的專屬權能，是那位開創生命之道，引領星辰誕生的“造物主”，賦予龍族的權能神通。

  伏衡華不過區區一人族，他隻活了四百年。

  憑什麽把我們百年、千年才能學明白的東西，在短短幾天內複刻？

  “幻術，這是天魔幻術！”

  水底爆發一聲聲怒吼。

  “是不是幻術，龍王大可品鑒一二。”

  風中的聲音十分虛弱。

  伏衡華坐在天洛宮的斷壁殘垣內，狂笑看著自己彰顯的神通。

  同樣是天級道法。

  但這一次施展的道法如果轉譯為先天赤文，可能需要八萬或者九萬個。

  伏衡華全力以赴也不能施展出來。

  但將雲龍王與雲界大陣的力量祭獻給冥冥中的造化道果。伏衡華便可以“道果秘術”，巧借造化大道的力量。

  “去吧，都給我殺！讓世人看一看，屬於東萊海洋的力量……咳咳……屬於東萊生物圈的力量！”

  靈海誕生的水族在一尊尊道神指揮下，絞殺延聖龍王的造物水族。

  伏丹維率先反應，率領延龍修士們輔佐這些閃耀“造化金光”的水族展開反擊。

  延聖龍王的水族可以在海洋中復活，這些生於造化靈海的水族自然也可。

  一條造化青蛟被蛟鯊們圍攻。死亡的瞬間，造化之氣流轉全身，原本的皮囊內又有一條新的蛟龍出現，迅速把蛟鯊們咬死。

  海龜慢悠悠馱著後天洛書。每當靠近一群延聖水族，便以洛書之力將對方煉化為元氣。壯大造化靈海的同時，龍王的原始海洋也削弱一份。

  “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

  延聖龍王駭然無比。

  他感覺到了，這個“造化靈海”克制自己的“原始海洋”。兩座海洋的碰撞本身，便是生命力的彼此掠奪。

  “這就是族內禁止對同族龍種施展‘原始海洋’的緣故嗎？”

  在兩座海的眷屬開始廝殺，延聖龍王已經看到一條獨屬於龍族的進化路。

  吞噬諸海生命，成就原始之龍。

  嚦——

  忽然，天空響徹鳳鳴。

  一隻隻鳳鳥攜帶畢方、重明等諸多神鳥落下。

  “那四隻鳳凰已經趕來了？”

  龍王心中一沉。他們到來，便意味著四風之陣完善，便是屠龍之時了！

  可隨後，他看到那些神鳥協同靈海水族，與自己的水族眷屬進行搏殺。而當這些神鳥死亡後，也回歸造化靈海得以重生。

  “這些，也是他的靈海眷屬——他的眷屬為什麽不僅僅是海洋生物？”

  “諸位道友，我來也。”一位閃爍玉光的修士飄然而來。

  揮舞拂塵間，大批大批的水族死亡。

  亞師玉聖離，元嬰大道的開辟者。

  在他身邊，還有一些身影模糊，卻讓萬目靈君、明耿、妖屍無比熟悉的存在。

  那些都是神州時代，仙道有名的修士。

  “伏衡華的靈海竟然也包括這些人？”

  海陸空，凡東萊所屬，一切生命俱在造化靈海！

  ……

  天玄道台。

  在劫仙、宗師們開始忙碌時，各路金丹修士也在趕工計算解析各處戰場敵我雙方的道術。

  當然，很多人已放棄對其他道術解析，全力研究“造化靈海”的原理。

  雖然他們很清楚此刻的局勢緊張，但作為修真者的求道本能，讓他們追求真理，迫切渴求有關“造化靈海”的情報。

  在海陸空三面阻擊，延聖水族節節敗退時，這邊也終於出現成果。

  “解析出來了。造化靈海是東萊元氣海洋的投影，更確切說——是東萊心臟。”

  “東萊心臟？這不是師尊他們對伏元道的稱呼？”

  東萊一切造化之力的集合，即為造化靈海。

  伏衡華作為人祖，記錄從通天洲以來的諸多人族生命信息。

  雲龍王作為曾經的東萊龍族之一，她的龍魂自然蘊含古時代的水族情報。

  至於鳳凰、羽族的情報，是伏衡華借助自己與龍魂情報拚湊出來的劣化版。

  但好在“造化靈海”運轉後，已開始自行抽取“東萊的記憶”，源源不斷在靈海生成各類強大的生命。

  一位修士主動在道台張開自己的夢境，將自己關注的其中一幕投影在夢界。

  那是一朵蓮花，蓮花之中有一位仙女在酣睡。金霞吞吐，萬咒化生。

  “我懷疑，夢界本身對伏老師而言，也是一個巨大的情報源。你們看——這是金霞天女！她存在於東萊的情報、信息正不斷被造化靈海吸收，孕育另一個屬於靈海的仙女。”

  “我看到我們紫皇閣的祖師們了。”

  “玉聖閣、太玄宗的前輩也在！”

  這些金丹大修士們旁觀全局，比在場所有人都更加清楚造化靈海的演化。

  他們記錄靈海的每一處變化，尋找每一個孕育中的生命。

  真仙乃至羽仙級的存在，顯然不是“造化靈海”所能孕育出來的。

  “造化靈海蘊含的靈力太弱——或者說，伏老師的法力太弱了。他無法在自己的靈海擬化仙人、劫仙。頂天了，也就是幾位大宗師。”

  玉聖離，東萊第一位元嬰大宗師。

  不演化他的形象，如何稱作東萊造化的體現？
  ……

  造化靈海出現，延聖龍王頹勢已顯。

  不論他如何驅使“原始海洋”，如何從自身分離生命力。都無法抵抗東萊力量加持的“靈海”。

  “作為東萊毀滅的元凶，到頭來卻又敗給東萊之力嗎？”

  龍王心中苦笑。

  正在他思索對策時，忽然一道霸道凶狠的劍意從自身龍尾處刺來。

  劇痛傳遍全身，在龍王怒吼之際，他看到伏龍劍意正剖開自己的龍尾，不斷向上劈去。

  望著龍尾處的紅衣青年，龍王雙目一片血紅。

  “傅玄星——你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