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島溶洞,衡華興致勃勃檢查地上的龍屍。
傅玄星出劍的那一刻,老爺子的劍意自動顯現龍屍背部。
“化身之間的超次元感應?不,應該是共鳴?這個現象可以記錄。還有——魔軀逆轉龍身的相關形變。”
他把清風凝成劍刃,輕戳龍屍進行解剖檢查。
哪一部分人體對應相應的龍身器官,並以變化之術進行回溯……衡華擺弄得津津有味,自然沒注意身後哥哥、姐姐的神情。
二人默默看著。
伏衡華蹲在龍屍邊上,伏桐君指揮蠱蟲巡查戰場,一邊收集魔君遺落的魔血、龍血,一邊檢查純陽玉台下方的機關。
這倆人——哎——
伏向風有些擔心。
可畢竟是魔君,他也不會迂腐到,不許二人進行事後檢查,從而讓魔君逃走一縷神識。
哢嚓——
伏桐君一番操作後,玉台緩緩下落,取而代之是一個金色寶箱。
兩位人形蠱走去打開寶箱,裡面有兩件魔兵、六本魔道功法外加好幾件天材地寶。
伏桐君正要檢查,被伏向風、伏瑤軫攔下:“你養蠱需血食,就用這條龍屍吧。”
寧可讓伏桐君的蠱蟲吃掉龍屍,他們也不樂意伏衡華拿魔龍之體做實驗,從而又領悟什麽稀奇古怪的法子。
“玄星,你用南明離火把這些典籍都燒了。”
“急什麽,先讓我看看。”
衡華聽到這邊動靜,將手上的龍血輕輕擦拭,快步走過來。
伏瑤軫對傅玄星遞眼色,傅玄星雙手冒出炙熱的南明離火。可沒等他點燃,清風卷起六本魔道書籍,飛到伏衡華身邊。
“阿姐,我就看一看,待會兒再焚燒也來得及。”
六本魔書俱是南洲文字,且是魔道修行的功法以及相關秘術、口訣。
衡華飛快掃過,神識在字裡行間有所領悟,面上不露聲色,笑道:“是那廝明白自己命不久矣,打算給自己尋一個繼承人。”
“姐姐,他在說謊。”伏桐君蹲在龍屍邊上炮製,抬頭道:“想那魔道損人不利己,如何會安心給自己挑選傳人,還準備魔兵與天材地寶?尋找傳人是假,奪舍重生是真。這廝必然瞧出魔書中的奧秘,卻不肯聲張。應該是打定主意捕捉魔君神識,想要做實驗呢!”
伏桐君說完,衡華立刻感覺到四道銳利的目光。
他一臉無奈,攤開手道:“三哥,阿姐。你們覺得,我會那麽乾嗎?魔道的凶險邪惡,我還能不知道?此等邪物,我豈會隨意沾染。”
清風一動,六本書直接投入傅玄星手中的南明離火。
“燒了燒了,省得你們不相信。”
伏桐君見衡華如此做派,心中又是一動,正要再度說話。只見伏衡華又把兩件魔兵拎起來,扔向傅玄星。
“魔兵,還是人骨祭煉的惡心玩意,一並燒了去!”
末了,寶箱只剩幾件天材地寶。
衡華取來先天息壤,吞噬戊土之精與地靈古玉。
“我要製作息壤,拿這兩件天材地寶總可以吧?”
見伏衡華一副委屈的模樣,伏向風看向伏瑤軫,你看呢?
伏瑤軫閉上眼,默默點頭。
沒見伏衡華墮入魔道的未來增加,應該沒問題。
什麽?
伏衡華被魔君神識奪舍?
這個未來,伏瑤軫從來沒有看到過。
她所擔心的,只是魔君神識攜帶的惡念會汙染伏衡華道心,讓他潛移默化間往魔道邁出一小步。別小看這一步,積少成多,常年如此,伏衡華入魔就不遠了。
所以需要防微杜漸,小心戒備。
伏桐君還想說什麽,被伏衡華目光掃來,默默沉思一下,不再說話。
交易,我不戳穿你,你回頭再幫我將養蠱方子改良一下。
成交。
二人暗中達成默契。
在伏桐君處理龍屍後,幾人上去與其他人匯合。
……
魔君被東萊劫仙合力坑算,諸多化身同時龍化被誅,連帶東海的真身當場暴斃。索性魔君亦是經年的人精,察覺自己處境不妙,果斷放棄這具臨時祭煉的肉身,再度以魔魂逃竄。
“先在東海藏一段時間,回頭尋一個人——也不用人。剛才化龍之時,我對龍道多了一些感悟。大可以在東海尋一龍嗣,嘗試奪取‘東海龍王’之位。”
為防止魔魂被人誅殺,魔君特意凝成三枚魂丹,分別藏在劍魚、香章、海螺體內,往深海逃去。
突然,前方珊瑚林傳來一股吸力,香章來不及逃竄,直接墜入礁林。
是水底的大妖?也好,就讓它先把我吃了,換一個軀殼用。
魔君正想著,突然看到玄凌真人坐在礁林間。
他起身對香章笑道:“受天京前輩吩咐,特來此等候閣下。”
不等香章開口,魔君回應,珊瑚礁林陡然化作一口巨型大甕,內生千百仙光靈焰,直接把魔君的魂丹煉殺。
很快,大甕內只剩一件鬼頭鐵符。
玄凌真人知曉南洲擅符法,明白此符與魔君複生有關。掌心閃過雷光,繼續加工出力……
“不好,這些劫仙下手狠辣,是真真要把我往絕路上逼啊!”
魔君剩下兩道魂丹警覺不妙,劍魚尋覓水中魚群,妄圖隱匿起來。
可當他在群魚中隱藏妥當,忽然魚群調轉方向,宛如一口口利劍鎖定劍魚。
萬象劍聖急匆匆趕來:“還好,還好,並未耽誤時辰。”
他看著水上的星光,笑道:“天京前輩已判下星書,許你在子時一刻二分身死。眼下時辰剛好,魔君請上路吧。”
魔君見勢不妙,魂丹快速往外衝。
萬劍齊動,水中的魚兒乃至水流、珊瑚,俱是萬象劍聖演化的劍域。
“此乃萬象劍界,世間萬物皆可為劍。”
劍聖手掌輕托,魂丹被無數道劍氣鎖定,滴溜溜飛到他手中。
魂丹周圍有上萬道劍芒構成的小球。
若是東萊宗師在此,必然能認出萬象劍聖的這道劍訣,正是“五行九龍法”之大成。伏衡華演化的五行九龍球被劍聖拿來擬化萬象之道。
天地萬象凝聚一劍球、劍域,能困殺天下修士。
他晃動掌心劍球:“道友不用掙扎。只要被萬象劍界籠罩,那二人也唯有認輸。”
只可惜,那倆蠻子一個仗著仙劍,一個仗著天劍。俱是暴力破解的路數,完全不懂劍術之美。
這讓明明具備天下第一劍術的萬象劍聖無比憋屈。
同一時刻,最後的海螺沉入海底的一道溝壑。
轉眼,溝壑化作人形,卻是滄瀾子施展八九變化之功,將魔君輕松擒拿。
他同樣看向天空,空中漂浮一卷銀白色鐵券。
北辰星書判生死。
此乃太玄一脈的秘傳道法,亦是天京子在仙人老師手中得到的專屬道法。
星書判命,引來北鬥七星之力,早已鎖定魔君的魂魄。宛如一團璀璨的星光被三位劫仙尾隨捕捉。
“不可能,我的命星根本不在東萊!你們這片魂海根本無法殺我!”
滄瀾子默默搖頭。
仙人親傳的星書秘法,縱然不在同一片魂海星天,也終究落在同一座真天,想要殺你又有何難?
“勿要耽擱時辰,道友請上路吧。”
輕輕一捏,天空星書垂下銀華,抹殺魔君的最後一縷生機。
滄瀾子磨滅魂丹後,自行離開。
萬象劍聖滅殺魂丹後,突有一書自動顯現。
“這是——”
那書自帶萬千魔韻,僅看了一眼,劍聖便心驚肉跳,不得不挪開目光。
不敢大意,他以劍界封印魔書,前去尋天京老人。
……
伏衡華一行斬殺魔君化身,自南海轉道赤藻、複歸天央靈劫洞。
回來後,伏衡華直接閉關修行,自稱這一行收獲極大。
嘯魚、恆壽自然在門口守護,而伏桐君心裡明白。
“那廝還真得手了?把一位魔君的殘留神識抓住了?”
伏衡華閱讀六本魔書,的確感應到一絲絲淡薄的魔氣。可魔意並未凝聚為神識,唯有利用那幾件天材地寶進行煉寶時,魔意才能通過天材地寶封存的魔氣法力複生為一縷神識。
伏衡華特意收下兩件天材地寶,便是為了收集魔君殘存的法力。
他借此在自己的泥丸宮中複生一縷魔君神識。
這縷神識是魔君早前預留,並不知曉魔君之死與後來諸事。
他蘇醒過來,隻認為是自己的後手有效。有人誤打誤撞繼承自己的“衣缽”,成為修煉為自己的容器。
這說明,我的本尊果然身死了嗎?
魔君心生遺憾,擺出一副老師姿態與伏衡華交流。
伏衡華對魔道手段頗為了解,也樂得擺出一副學生的模樣,仔細請教那六本魔書中的道法。
他最看重的,是魔君的“八極元珠”。
魔君為了奪舍,自然不會在這點問題上藏私,大方講述自己的修行心得。
衡華默默思考,嘗試以靈神修行。魔君神識見機出手,妄圖以魔念侵染這片靈台世界。
突然,一顆大樹冉冉升起。隨後有心猿跨空而來,隻手把魔君神識撕碎。
“你——你到底是誰!”
魔君神識發出一聲慘叫。
伏衡華懶得理會,專心研究八極元珠,任由悟空、菩提二靈神折騰神識。不僅是功法,就連魔君生平多少女人,南洲多少八卦都一一審問出來。
末了,伏衡華站出來。看向被悟空綁在菩提樹上的魔君神識。
二靈神將相關信息傳給本尊,衡華展顏一笑,對眼前的神識深深一揖。
“郭師的八極之法對我參悟天書大有裨益。多謝郭師指點,請速速歸去吧。”
說完,魔君神識被天魔斬念劍毀滅,半點痕跡都未能留下。
……
衡華這次閉關足足用了十天。
十日後,伏家眾人抬頭看向靈劫洞。
但見金色光柱衝霄,八顆臉盆大的寶珠逐一飛向天空。
七實而一虛,內有八卦卦象。
“可惜,還差最後一點。”
衡華很快收工。
易天八極書的輪廓骨架,他已經推演完畢。煉八卦道種演繹八卦元珠,以證易天萬道金丹。
“這成道之法對蓬明、黃離他們,倒是有些用處。”
目前欠缺的,是紫皇閣傳承的艮卦。
衡華立刻找來恆壽,親筆寫下書信讓他送去紫皇閣。
雖然伏衡華並未結丹,在紫皇閣那邊的重要性不高。可近年終究小有名氣,有金丹執事前來接待。
當打開書信一瞧,伏衡華明確提及,以先天坎卦兌換艮卦。
得知這個消息,紫皇閣相關人員不敢怠慢,直接將書信送去通天樓。
通天樓主正跟天京老人、萬象劍聖說話,商量自魔君處得到的魔道寶典。
“魔典上烙魔帝法印,按照南洲那邊的消息,應是魔君自魔帝宮殿盜出的秘典。我們眼下該如何處置?”
修煉?
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三人看著桌上的金盤,哪怕被金盤升起的靈光罩封印,他們也能感覺到一股恐怖的魔性。
相傳,上乘的魔功典籍本身便是一隻隻魔頭。稍有不慎,哪怕只是閱讀,都會被勾引墮入魔道。
銷毀?
若銷毀此物,相關魔帝必有感應。
如今的東萊可不能隨便得罪一位魔帝。
“此乃魔道之物,我們總不能把它客客氣氣還給南洲的魔帝吧?”
“自然不行。這魔君是她的姘頭。哪有殺了姘頭,再把遺物送還的道理?萬一對方思念舊情,這可是必死的差事。”
“不止如此,我們終究仙魔有別。把魔書還回去,豈非對魔帝低頭?那不是讓赤淵道派笑話嗎?”
幾人合計著,最終決定把這本魔典送去赤淵道派。
南洲的事,讓南洲去解決吧。
赤淵道派有仙人,且看他們如何安排。
“說來,前番提及的那個建議,挑選一些年輕後輩往南洲去歷練。就讓他們帶上魔典去?”
“可。”
“善哉。”
三位劫仙商議妥當,紫皇閣弟子送來伏衡華的書信。
“交換八極天書?坎卦換艮卦?他怎麽不拿自家的巽卦?”通天樓主一邊說笑,一邊接過書信。
閱覽後,樓主遞給旁邊二人。
“看來,咱們當年的預判沒錯。這小子身上不止拿著一個先天卦象。坎、巽皆在其手。前輩,您認為我們紫皇閣該交易嗎?”
天京老人笑道:“坎卦非他根本,艮卦也非紫皇閣根本。這場交易的受益者,一個是伏衡華,一個是鍾離子涵。交易與否,自然看你對鍾離子涵的期望了。”
先天坎卦是邪道高人昔年從天書拆出的八個卦象之一。若鍾離子涵參悟坎卦,對他掌握水道仙劍有裨益。
為了自己的徒孫,到底要不要答應這場交易?
樓主欣然道:“艮卦在我家,無非是留在書閣吃灰。換來坎卦也無妨,就是這交易方式——玄微派的那一卦,是如何與他交易的?”
“他參悟乾卦傳給玄微派,兩家各自傳承,互不干擾。”
畢竟八極書並非各家的根本道統,玄微派也好,紫皇閣也罷,皆無須防守獨藏。
“也就如此吧。艮卦與他交換閱讀,彼此能學多少算多少。他能全學去,給自家留下傳承,那也是他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