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紅蓮碧荷缸龍王

  霞環層層衝霄，萬霞宮向下沉去，而水底雲界大陣中逐步升起一片翠色山脈。

  靈氣寶漩引發的異象，惹來水上各路修士圍觀。

  玉霞山內，伏丹維等人看著山麓間鋪滿湧動的雲基，一點點從遺洲進入水底。

  吼——

  在升陸時，數不盡的飛禽走獸衝向玉霞山。

  風壁徐徐回蕩在山麓之外：“你們注意，務必確保遺洲妖族不能進來。”

  如果妖族借助這個機會去外面，必成大禍！

  “放心。”關神君、慕容勝宇、張峰、羅劍仙等四位劍道宗師分別站在一個方向，以本命劍意化作劍閣。當遺洲妖族趁機借玉霞山升陸時外逃，四座劍閣便會射出劍氣、劍光，將其統統斬殺。

  伏衡華走到何仙音身邊：“姨母，外面那些水獸……”

  何仙音屈指一彈，刺耳音波在水底回蕩。

  水底巨獸知曉福禍，加上聲波在水中震蕩，讓它們本能地不去靠近這片水區。

  一頭頭凶猛的龐然大物，注視著從水底湧起的雲柱。

  轟隆——隆隆——

  煙塵和蘑菇雲從水底不斷上湧，山脈逐步來到水面。

  在一聲劇烈轟鳴中，萬霞宮墜落玉霞山脈。

  此時，雲基如同軟墊把衝擊力泄去，讓萬霞宮安然落地。

  伏丹維手中的玉令自行飛入萬霞宮。

  三丈高的金闕大門徐徐開啟。

  何仙音不假思索，拉起伏衡華就往裡面衝。

  伏丹維等幾位宗師神識交流，最終協商決定：不阻攔其他人尋寶，但入此內者，必須發誓不能和同道相殘，不可鬧出人命。

  沒辦法，仙人道統彌足珍貴。莫說下面的後輩，他們這些宗師甚至劫仙，都忍不住貪念，要去裡面探一探機緣。

  縱然木善生親臨，也攔不住百萬修真。

  “咦？”

  突然，伏丹維詫異一聲，目光落向卷入水漩渦的一男一女。

  “瑤軫和玄星的機緣竟在此處？”

  風氣一動，二人被伏丹維推入萬霞宮。

  隨後，幾位宗師看到楊岱趕來。

  關神君冷淡道：“立下誓言，入內不得殺生，可自行探索。”

  看到諸位宗師留守，楊岱乖乖以東萊金榜立誓，然後前往萬霞宮。

  ……

  劍仙洲，恆壽、嘯魚本在玉音劍閣等待。

  忽見水上霞光萬道，然後便有幾個修士在劍仙洲喊話。

  “靈氣寶旋，有靈島出世！”

  修士們三倆結伴，禦劍趕往玉霞山。

  恆壽和嘯魚閉目感應，然後同時看向對方。

  少爺在那裡。

  兩人乘雲而起，直奔玉霞山脈。

  ……

  “有些麻煩了。”

  伏衡華本尊來到水面時，立刻失去和悟空化身的感應。

  最後一瞬間，悟空化身不得不化作一顆靈石，在附近一處靈山棲身。

  “雲界大陣斷絕往來，必須找機會將意馬化身挪入五行山，以作樞紐。”

  化身不能距離本體太遠。太遠必須沉睡，這個弊端太難受了。

  伏衡華想著，與何仙音進入萬霞宮，見各樓閣宮殿霞光璀璨。每座宮殿都有寶光溢出。

  何仙音驚喜道：“衡華，我們速去金霞殿。”

  伏衡華辨認方位，指著中後方的一座宮殿。

  “應該是那裡吧。”

  何仙音果斷帶他趕過去。

  可剛走一段雲路，二人行至一座方台。

  四面雲路統統被方台阻隔。

  伏衡華看著方台，以及上面的一支筆，神情古怪道：“姨母。看來我們想簡單了。天女前輩早在很多年前就安排好了。”

  方台名“仙願”，寫下自己的願望，方台便會送你前往相應的試煉。

  萬霞宮，是一處和火雲府相似，前輩早已安排好規則的仙府。

  伏衡華不免有些失望。

  他去過火雲府，對這種試煉真沒什麽興趣。

  他現在好奇的，是那種神州話本小說記錄：一群人跑到仙府裡廝殺，勾心鬥角。最後卻發現，這一切都是前輩復活的陰謀等等。

  到頭來，一群進入仙府的人，只有一兩個幸存下來。

  伏衡華現在，很好奇，很想體驗一把這樣的經歷。而不是按照前輩們的安排，去裡面拿機緣。

  何仙音走上前，拿起方台上的筆，試著寫下兩個字。

  功法。

  金光一閃，她腳下出現一朵靈雲，從右側前往金霞殿。

  “衡華！”

  伏衡華見狀，也走到方台上。

  “姨母，您小心。我去隔壁找找法寶。您先去吧。”

  他沒有直接寫下自己的欲求。

  而是先將“仙願台”的功能和用法寫在一張字條上，再蓋上元道玉章，貼在方台下方。

  隨後，他寫下“雲軸”。

  方台有感，一朵青雲載他從左側而行。

  雲行時，看到何仙音從另一邊行走，並停到一處宮殿。

  宮殿兩側的石獅子迅速化為神獸與她斬殺廝殺。

  察覺神獸有金丹法力，何仙音臉色迅變，對伏衡華方向大喝。

  “衡華，若過不去，速退！”

  說罷，玉劍震動，兩頭獅子身上頻頻爆炸……

  伏衡華遙遙招手，然後看向自己的目標。

  青雲行載時，將雲軸信息傳給伏衡華。

  從他目前所在，看到一列宮殿。第五處宮殿名“集雲殿”，仙器“雲軸”就在那裡。

  而這裡每一座宮殿，都有天女遺留的道術。

  沒錯，是術法。

  對面的石獅子也是天女加持的術。讓兩塊石頭變成石獅子，千年而不毀。

  “看來，金霞天女應該是道咒師或者精通咒術道法的仙人？”

  伏衡華審視眼前的防禦禁製。

  一個水缸。

  缸表面有青色祥雲圖案，缸內有玉荷蓮、赤錦鯉，歷千年而存。

  “是乾坤道術，納須彌於芥子。看似是一缸水，實則嘛……”

  這缸裡面承裝的，恐怕比嘯魚手中雲潮瓶內的靈水都多！
  而且那蓮花、錦鯉，歷經一千五百年，如果再算上當年修行的時間……

  衡華心中嘀咕：這保底也是一條赤龍，和一株有品級的靈根吧？

  存放這樣存在的水缸立在門口，阻攔青雲去路。

  伏衡華必須思考，到底是繞路，還是直接從前面走。

  手托龜甲推演，“逆知未來”的咒文在表面流轉。

  伏衡華窺探天機，最終選擇直接前進。

  青雲撞擊“祥雲風水缸”，整個人消失於缸中世界。

  ……

  碧葉連天，紅花豔麗，滄水蕩蕩滔滔，千百條錦鯉在水中嬉戲。

  衡華俯瞰腳下，沉吟不語。

  雖然道法上乘，煉元氣為錦鯉。但這些赤錦鯉並非天女的手段，更像是後來者生搬硬套。

  “赤龍前輩。”

  伏衡華稽首行禮，特意用龍語說話。

  嘩啦——

  魚群中，一條小魚驀然跳出水面。

  風雷大作，赤鯉陡然變作一條修長的赤龍。

  龍珠已成，龍角已生，是神龍真流。

  赤龍大仙打量衡華，兩條龍須悠然飄蕩，同樣用龍語問：“你的龍語從何處學得？”

  “我家與龍有緣，於龍島生息，又得一位拜入太玄宗的龍魚修士傳承。龍語，在我家有不少人會。”

  的確。

  老爺子、老爹、自己、大哥，的確是很多人。

  “小子，伱可知眼下外頭是何年月？天女娘娘何在？”

  伏衡華簡單講述覆洲之後的概況，然後問及這一關試煉。

  “昔年娘娘離去前，命我在此留守。他日，待她或者她的傳人歸來，助我成道。”

  赤龍暗暗尋思。

  試煉？

  那是什麽？
  老子就是一條水缸裡的魚啊？當年娘娘在時，隻命我看護這座瓊雲殿。

  什麽試煉？我哪知道？

  想了想，他看到水中自己造化的錦鯉，靈機一動。

  “你與我來一場捉迷藏吧。我變化魚身，你若能在這群魚兒中將我尋得，便送你去對岸。”

  赤龍鑽入碧水，化作錦鯉藏身荷葉下方。沒一會兒，便與群魚混淆，再難辨認。

  衡華站在岸邊，突然以龍語對下方一喝。

  群魚紛紛驚散，赤龍所化的錦鯉也跟著大部隊離開。

  “哼哼……我又不傻，才不會被你這麽輕易發現。”

  衡華再折下蓮枝，將花瓣灑入水中，吸引魚兒過來食用。

  在這水缸世界內，唯有赤龍一個修行得道的精靈。歷經千年的蓮花只是他的食物，並未誕生靈智。

  而他培養的這些錦鯉，也是依靠靈荷為食。

  赤龍隨同伴一起過來吃花瓣。

  衡華仔細觀察，不見這些錦鯉有半點破綻。

  “也對。赤龍前輩以自身作為模樣，用相同的道術。這些錦鯉皆是其子孫，氣脈相連。”

  衡華思忖後，索性坐在岸邊講故事。

  “神州時有一道人名叫徐通，年輕時拜異人為師，學得‘逆知未來’之法。回家後，於市集佔卜為生。因十卦九準，求卜者眾多，不愁吃穿。後得兄長牽線，迎娶一房嬌妻……”

  他以龍語說話，群魚本能靠過來聆聽。

  “洞房時，欲行鸞鳳之禮。妻子製止，請他與自己向北行禮三拜，叩謝師長。

  “徐通問其意，妻子張氏講述自己兒時的經歷。

  “她在兒時去山上采花，偶然碰到一蝴蝶，與蝴蝶走入山中，見一老叟跪在石門前。上前盤問，老者對她講述一個故事。卻是他早年貪戀人間繁華，不肯在山中修行的故事……”

  這是賀夫人當年的做法。

  因伏衡華兒時好奇心太強，精力充沛，整日不睡。賀雲卿哄他入眠時，便將各種神州故事組合重編在一起。一個故事套一個故事，以吸引衡華注意。

  當然，這些故事不乏出自紅木箱。有些故事還是當年那位邪道大宗師專門挑選的凡人話本。

  衡華模仿母親，講述兒時聽聞的故事，引得魚兒們全神貫注，不斷在他身邊吐泡泡。

  “……五十年後，張氏攜兩個孫兒去山上采果。徐通在家中佔卜，忽見二孫哭泣而歸。言道祖母被山虎所害。

  “徐通頓然失色。蓋因其推演天機，知曉自己和妻子乃長壽善終之輩，不當死。

  “特趕往山上，命人護屍歸家。遣二孫於庭院挖坑，長七尺二寸，寬深三尺，前後立燈。卻是以秘術續命復活。”

  一條小魚擺動尾巴，赤龍暗忖：這等秘術，便是傳聞中的起死回生法？早年曾聽娘娘和離天大仙提及。應該是最淺顯那類，天壽尚存，肉身不壞，只是魂魄離體。所以，道術可以復活。

  “七日後，術成，張氏複歸。夫妻二人繼續攜孫兒生活。豈料三日後，有棺槨從門前經過，卻是十裡外一戶姓丁的人家在辦喪事。

  “細問後才知，三月前，丁家主母卒。其夫請來異人作法，將其復活。復活之時，正在十日前張氏身死之時。”

  赤龍聽到這，頓時一震。

  他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代價！

  本來徐通妻子應該安樂善終。但三個月前，丁家人逆天改命，讓妻子復活。其後果連鎖導致，張氏在三月之後身死。而這邊復活，命數回歸如常，那邊自然又出事了。

  道爭，這就是大道之爭。

  赤龍正想著，突然身邊魚兒紛紛散開，隻把他留在水邊。

  “前輩，找到你啦。”

  伏衡華伸手一指，千綰絲對這條小錦鯉一勾，赤龍重新飛出水面，再度化為神龍。

  赤龍看到衡華手邊寫下一行咒文。

  共計十二個先天赤文，效果只有一個，驅散魚群。

  “這是驅魚咒，隻對魚兒有用，對龍種無效。但前輩如果注意力盯著我，隨魚群行動，我縱然施展此法也無可奈何。”

  “所以，特意用那些小故事來引我注意？”

  赤龍擺了擺尾巴。

  “後來呢，那徐通一家如何了？”

  “丁家人明面上下葬妻子，實質上是請異人暗中推算，阻礙妻子復活之人。從徐家門前經過，那異人察覺張氏異樣，又設法將其咒死，以命替命，把丁家主母復活。

  “正巧，徐通兒子高中歸來。聽聞此事後，讓父親照顧母親屍體。自己則前往仙山，求仙長釋放家妻。這裡，就不得不提另一個故事。徐通兒子少年時救下一條白狐……”

  衡華隨後又講了一個白狐入世報恩，下嫁凡人的故事。

  赤龍將衡華不斷拖延，忍不住道：“你就說結局。最後徐通夫婦怎麽樣了。”

  “徐通回山修行，他妻子變成蝴蝶飛走了。”

  “啊？為啥？”

  這跟前面，能連上嗎？
  “這中間還有不少故事。說起來就太麻煩了。前輩，不如你隨我出去，咱們路上慢慢說？”

  “出去？”

  赤龍搖頭。

  “我是娘娘點化而成的道術幻靈。雖具備靈智，但也受到此處法則製約，無法離開水缸。”

  “所以，把水缸帶走就行了，”衡華笑道，“這水缸安置在風水眼裡，乃鎮壓風水之物，可尋一物替代。”

  衡華很好奇：這樣由道術製作而成的神龍。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軀。如果是，他能不能和其他動物交合繁衍？

  如果可以，自家養一條龍，不就可以完善自家的龍種產業？

  “仙宮寶物眾多，還愁找不到替代之物？縱然仙宮沒有，待會兒會有其他同道前來。前輩可以讓他們留下一些船資，然後送他們去下一殿。等我出來時，設法制造一個風水局，填補風水眼，就能把水缸挪走。”

  　補錄：《天一異仙傳》，異仙十八，缸龍王。

  　　世人皆雲，海生海龍王，江有江龍王，井有井龍王。而水缸之中，亦有缸龍王。

  　　本朝有村民偶得一水缸。

  　　缸中碧葉連天，荷花無窮。水中見龍宮奇景，有龍王飲宴相邀。

  　　問其來歷，其父乃伏聖友人。天一歷時，其父隨伏祖自仙宮下降人間。歷經三災之劫，已化天龍飛升。

  　　隨後，龍王講述兒時，隨父旁聽伏聖所講的神州故事。

  　　不知不覺，已過三日。

  　　宴罷，龍王送明珠珍貝，村民辭別出缸。

  　　忽見人間春秋三度，乃知神仙洞府與世不同。

  　　遇一書生，將伏聖故事編撰成書。取名《三千故事集》。入京赴考，獻故事集於文帝。文帝觀而笑之，乃賀母育兒之書也。

  　　遂點為探花。賀母故事集得官方發行，在人間流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