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隱忍
基本符合事實六個字,輕描淡寫地從蕭倦口中吐出,但聽在沈琢的耳朵裡,卻有種說不出的尖銳。
沈琢當做沒聽懂對方話中的意思,平靜地道。
“琅郡王是朝廷重臣,他們借用戲曲編排你,這就是藐視朝廷, 若任由此風盛行,日後豈不是人人都可以妄議朝政?”
面對太子的質問,蕭倦不緊不慢地應對道。
“太子殿下的顧慮,微臣心裡明白。
但百姓之口猶如河堤,堵不如疏。
我們越是圍追堵截,越是會激發百姓的逆反心理。
與其一味地壓製, 不如適當放寬限制。
讓百姓們做我們的鏡子,我們若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百姓們能夠立刻指出。
這樣做不僅能體現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寬容之心,還能利於朝廷的長遠發展。
太子殿下覺得呢?”
對方說得在情在理,沈琢無法反駁。
他定定地看著蕭倦,眼神中充滿冷意,像是隨時都會發作出來。
余嫋嫋還以為沈琢會動怒,心裡很不安,怕蕭倦會遭殃。
可就在下一刻,沈琢忽地輕輕一笑,眉宇間盡是柔和之意,語氣也非常謙遜。
“琅郡王說得對,我們對待百姓應該盡可能的寬容。
今日的事情是孤太著急了,只顧著眼前的利益,卻忘了長遠的發展。
幸好有琅郡王提醒,多謝。”
說完他便朝著蕭倦拱手一揖。
蕭倦立刻避開:“太子殿下不必如此, 這些都是微臣應盡的職責。”
沈琢直起身,微笑著道。
“父皇對孤說過,琅郡王是大雁朝的棟梁,以後孤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琅郡王,希望琅郡王將來還能像現在這般, 多多提點孤。”
蕭倦淡聲道:“太子殿下太客氣了,能有您這麽一位寬容的仁君,是天下百姓的福氣。”
“時候不早了,孤先走了,改日有空再請你喝茶,到時候我們坐下來好好地聊一聊。”
“微臣送您。”
蕭倦將沈琢送出郡王府。
待坐進馬車裡,沈琢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殆盡。
他的眸光變得冰冷無比,眼中泛著層層寒意。
思及剛才發生的一幕幕,沈琢一點點收攏手指,用力攥緊。
他念出那兩個人的名字。
“蕭倦,余嫋嫋。”
這兩個人竟絲毫不給他面子,全然沒把他這個太子放在眼裡。
可他不能生氣。
他還只是個太子,他還需要維持住溫和無害的形象。
他不能給人留下任何話柄。
等著吧。
等將來他登上皇位,到時候他就能慢慢地跟那些人算帳了。
有一個算一個,統統別想跑!
沈琢緩緩地松開手指。
原本被攥在手心裡的銀耳墜,已經被捏得變了形。
……
郡王府內,余嫋嫋就按住心口,長長地松了口氣。
“我還以為他剛才會衝你發火呢, 幸好什麽事都沒有。”
蕭倦卻沒有她那麽樂觀。
他沉著臉說道:“剛才他若是真的發火了,反倒沒事了。”
余嫋嫋不解:“什麽意思?”
蕭倦緩緩地解釋道。
“太子剛上位不久, 急需要穩固地位。
《琅王遼東行》剛好在這個時候出現,朝中那些反對他的人肯定會借此大做文章。
他心中不可能沒有生氣,可他忍住了。
說明此人心性堅韌,能忍常人不能忍。
今日之事必會被他銘記於心,待將來他登上帝位,定會加倍奉還給我們。”
余嫋嫋登時就說不出話來了。
沈琢作為皇后所出的嫡子,是所有皇子之中最為尊貴的。
他卻從小就被送到寺廟中,與那僧人們一起長大。
青燈苦佛,粗茶淡飯,還有周圍人的冷言冷語,其所受之苦絕非常人想象。
可他不僅忍了下來,回宮後還加倍地孝順皇上和太后。
從這一點就能看得出來,他的心性有多麽強大。
沈琢和另外那幾個嬌生慣養、從未遭受過挫折及的皇子不一樣,他吃過苦受過累,嘗盡人情冷暖,他的野心和決心是另外幾個皇子加起來也比不上的。
招惹上這樣一個人,就等於是給自己埋下了巨大的隱患。
余嫋嫋忽然有點後悔。
“我是不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蕭倦抬起右手,放到她的腦袋上,輕輕地揉了揉。
“別擔心,等查清楚封家的案子後,我們就辭官歸隱,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隱居,到時候太子想要報復我們,都找不到我們的人。”
話雖這麽說,余嫋嫋還是有些擔心。
“太子會不會暗中給你使絆子?”
蕭倦安撫道:“不會的,奇瑞園上演的新戲給他添了不小的麻煩,最近他得想辦法穩固地位,消除朝中大臣對他的懷疑,暫時沒空搭理我。”
聽他這麽說,余嫋嫋這才松了口氣。
“那就好。”
隨後她就想起來,蕭倦剛才說他去過奇瑞園了。
她急忙問道。
“你看過奇瑞園上演的新戲了?”
蕭倦頷首:“嗯。”
余嫋嫋有點不好意思,但又有點小期待。
“你覺得怎麽樣?好看嗎?”
她精心排演這出戲,只為了蕭倦一個人。
其他人如何看這部戲,她都不在意,她只在意蕭倦一人的看法。
蕭倦:“好看。”
余嫋嫋等了片刻,見他沒下文了,忍不住問道。
“就這樣?”
蕭倦搜腸刮肚地想措辭。
“我不懂戲曲,不知道怎樣的詞曲才算是佳句,我只知道這部戲很好看,它對我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我很喜歡,非常非常喜歡。”
余嫋嫋笑了起來,眼中星光璀璨。
她揚起小下巴,得意洋洋地道。
“這還差不多。”
蕭倦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問出了心底裡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你為什麽,要排演這出戲?”
余嫋嫋:“我如果是為了賺錢,你信嗎?”
蕭倦搖頭。
“賺錢有很多種辦法,你可以賣食譜、賣畫本,這些對你而言都很輕松,可你偏偏選擇了最辛苦的一種,你不可能只是為了錢。”
余嫋嫋雙手背在身後,搖頭晃腦地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麽還要問。”
蕭倦看著她:“我想聽你親口說。”
余嫋嫋故意逗他。
“那你求我呀。”
蕭倦一撩衣擺,單膝跪地:“求你了。”
嫋嫋:蕭倦這人能處,說跪就真地跪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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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