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余大人從沉思裡驚醒,想到慧輪禪師送給自己的金佛,官運亨通莫非應在此處?
他接過茶水一嘗,內心通暢,口舌苦澀,不由向外一吐:“呸!王守貴!你怎麽沏得茶,竟然如此酸澀無味!”
說著,他將茶水向其一潑。
冒著熱氣的水混合著茶葉,落在王守貴的身上,還有兩片茶葉黏在其臉上。
這位從靈溪鎮而來的鎮長公子,眼神無措,手腳直抖,卻又生生忍住。
這一潑,就是余大人的決策。既然你與這兩名道人相熟,我便輕賤你。
“從此刻開始,本官與小寒山寺和慧輪禪師,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此人當真是果決,冷酷。
官道官道,當官也是道,沒有機緣時,謹慎蟄伏;一旦有機緣,拚死也得上。
梁副官一看,立即明白了上官的決斷,將契書重重扔在地上,尖細的笑道:“哎呀呀,這契書怎麽掉了。”
他並不去撿,而是拍一拍腦袋,恍然道:“下官突然想起來,這製契的印章跌破角,已經送去重刻了,近日怕是交割不了!幾位,你們要麽講經之後再來?”
張鳴掃視一眼兩人,心如明鏡。只是有點對不住被潑茶的王守貴了。
此時,對方正默不作聲的將茶盞收拾起,隨即也不擦拭,直接褪下外衣。
“不辦就不辦,推什麽印章重刻,別以為貧道看不出你們的心思!”
清泉一把撿起契書,不忿的說道,“崇佛抑道,崇佛抑道,我崇尼妹個頭,惹怒了道爺,我一拳捶死你……”
張鳴趕緊拉住他,瞪道:“慎言。”
清泉縮一縮腦袋,不再說話。但是他心裡十分不服,就算是女帝在此,他也敢照罵不誤,反正一切有師兄頂著。
“不好意思,我這位師弟從小被狗咬過,那狗有毒,影響性情,這些年在靈溪鎮傳染過不少人,還請不要計較!”
張鳴拱手解釋道。
余大人和梁副官剛想發怒,可是聽了之後不免哆嗦,退後兩步,擺手道:“本官還有要事要辦,三位請速離去吧!”
張鳴將契書收回袖子,笑道:“兩位大人,咱們講經盛典之後再來。”
他雲淡風輕的樣子,令余大人和梁副官心裡一突,慧輪禪師應該不會輸吧?
怎麽可能,他們旋即搖搖頭,這要是能輸,自己情願在城裡脫褲子裸奔。
三人撐起傘,打算離去。
可是,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無言的王守貴突然掄起拳頭,“砰”的一聲,重重捶在余大人的臉上,同時口吐白沫。
“我我我打死你,這個狗東西!閃開,吾乃聖威將軍降世!擋者披靡!”
說著,他衣服一扒,露出赤膊胸膛,“砰砰砰”的幾拳,打得余大人慘嚎。
梁副官嚇得眼角直跳:“瘋了!王守貴你瘋了!你竟然敢毆打大人!”
他叫喊著上去幫忙,可是被王守貴一腳踹在地上,呼呼的兩拳砸在腦袋上。
清泉眼睛一亮,叫道:“師兄!不好了!這王守貴小時候被我咬過,定是傳染了瘋狗之毒!這是發病了啊!”
梁副官一愣,你特麽不早說,當即連滾帶爬的往外跑,聲嘶力竭的叫喊道:“城防衛!城防衛!救命啊——”
余大人兩眼一翻,暈倒過去。
這官運亨通能不能應驗不知道,牙齒最少要掉兩顆,還不知道傳沒傳染!
“哈哈哈,吾乃聖威將軍降世!爾等愚民,還不快快跪拜!吾乃……”
王守貴一下子躍出案桌,向戶政處外面跑去,兩臂亂舞,狀若瘋癲。
“諸位莫慌,貧道最擅長降妖伏魔!”
張鳴大喊一聲,帶著清泉和白瑤兩人跟在後面,沿著內城道路追過去。
城防衛姍姍來遲,原地只剩下一片狼藉,等到他們聽清楚梁副官說的是有人發病,還能傳染,當即就離得遠遠的。
“呸,真特麽癩蛤蟆生蠍子!還想讓我們城防衛頂在前面,門兒都沒有!”
他們根本不想管戶政處的爛攤子,暗啐一聲,就撤回原處,繼續巡防。
須臾,臉腫了一圈的余大人從桌子下面蘇醒,抬眼一看,發現梁副官遠遠的躺在門口,也揉著腦袋,好像剛剛蘇醒。
“梁副官,快,快扶我去靜心禪院!請小寒山寺的高僧為我等驅毒!”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隻覺得腦袋晃得很,顧不得整理衣衫,就向外走。
“大人,我給您叫頂轎子吧?”
梁副官不敢靠近,隻覺得大人被傳染瘋狗病的可能性遠遠大於自己。
“滾!”
余大人哪裡看不懂他的小心思,怒氣衝衝的往靜心禪院走,“一會兒記得把三個道士的事情,給慧輪禪師稟報清楚!”
“是,大人英明!”
梁副官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面。
……
南陵城,北城門外。
灰白的樹林聳立在山坡上,枯葉成卷,寒風瑟瑟,冰涼的雨水敲在臉上。
王守貴奔跑的腳步一停,頹然坐倒。他的肩頭一點點聳動,像在抽泣。
一柄紙傘在他的頭頂撐開。
王守貴茫然望去,見到俊朗的面容,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哽咽道:“清徽道長,我……我王守貴是不是很沒用……”
“未婚妻跟別人跑了,我滿懷雄心壯志,換個地方重新開始,沒想到卻活得如此窩囊,連沏茶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張鳴靜靜立著,看向天高地闊,人影卑微,不禁搖頭笑道:“王守貴,真的是你茶沏得不好麽?不過是你沒有背景,不會阿諛奉承,所以被欺壓、使喚罷了。”
王守貴的父親雖說是靈溪鎮的鎮長,庇護一方,但是在南陵城看來,不過是一個邊陲小吏,沒有誰會真正在意。
“可是,終究是我做得不好,如今裝瘋賣傻,逞一時之氣,以後又往哪裡去?天大地大,竟然沒有我王守貴容身之處……”
他寂寥的站起身,心喪如灰。
張鳴將傘遞給他,自己重新撐開一柄,笑道:“王守貴,你忘了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今時之挫折又算得了什麽,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只要一息尚存,就是乾坤未定,不曾死過,如何知不悔啊!”
王守貴怔住:“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多麽樸實而偉大的夢想啊,可是現實讓自己撞了南牆。”
張鳴轉過身,喟然道:“鏡子髒的時候,你不認為是自己臉髒。如今別人說你糟糕,你又為什麽真的以為自己糟糕呢!”
王守貴愣在當地,是啊,何必自暴自棄,只要一息尚存,就是乾坤未定。
南陵城自己生活不下去,何不去東陵郡的郡城,再闖一番天地。
頂多是撞得頭破血流罷了,難道還能比現在更差?不搏一搏,焉知結果。
唯有極致的信念,才能從黑暗中走出來。如竟沒有炬火,我就燃成唯一的光。
想到這裡,他向著張鳴離去的方向,恭敬的鞠躬行禮:“清徽道長,多謝您今日的點撥,我王守貴沒齒難忘!”
那背影不是如何高大,卻像是一座燈塔,屹立在王守貴的心靈裡。
從今往後,這就是他的信念。
死也不肯放下的信念!
PS:這章是喝醉的時候寫的,人生頗多不如意,我如王守貴。若是不喜歡,可跳過本章。願你我皆不被歲月辜負!
(本章完)